三十七.你跟我回家吧
「拯救遊戲業界？」
何念咀嚼著這個詞，這個概念對她而言太過虛無縹緲了，她接觸遊戲製作也只有幾年時間，遠遠談不上對這個工作有一份「業界」的理解。
對何念而言，遊戲製作就像以前在流水線上擰螺絲一樣，只是稀鬆平常的工作，她沒看出有什麼很大的區別，也不覺得這個行業會有什麼特別。
「你的工位就在這邊，嗯，我想想，一星期的時間整理好我要的文檔應該沒問題吧？」
白楊沒有急著解釋，而是立刻交待了任務。
他不會因為對方拿著自己的畫，或者是個女生而區別對待，如果何念的確是個摸魚混日子的人而沒有什麼實際能力，白楊也會考慮另請高明。
「啊，哦，我、我知道了。」
何念立刻坐了回去，拿出手機，查看自己的電話本，然後又打開記事本，兩隻手靈活地敲擊按鍵，打下文字。
做著這些，何念忽然又有些心安起來。
可能只有在忙碌之中，她才能找到生活的意義。
白楊見狀，也沒說什麼，他坐回了辦公桌後面，繼續完善分鏡。
印刷廠外面吵吵嚷嚷，驚叫聲此起彼伏，看樣子賣得十分火熱。
但這些聲音並未影響到辦公室里的兩人。
何念首先梳理了一遍她有過聯繫的遊戲公司，列出了一個清單，然後在具體對照分析。
遊戲業界野蠻生長，有時候由於製作周期，項目管理等原因，會把自己的遊戲部分製作內容進行外包，當然，由於現在電子遊戲的行業狀況，就連核心部分都可以外包，很多公司完全沒有屬於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何念之前待的閃電遊戲就是其中之一，由於老闆半路入行，啥都不懂，只曉得遊戲能躺著賺錢，所以遊戲公司的絕大部分製作內容都是外包的，公司里就一個辦公室里坐著老闆和幾個銷售與財務，會編程的就一個人，負責接收其他外包送來的東西再組裝起來。
如果遊戲行業繼續這麼發展，倒是的確可以讓閃電遊戲的老闆空手套白狼，給他賺到，只可惜當所有人都知道買股票會賺錢的時候，那股票距離暴跌就不遠了。
麗達大崩潰給了這樣的公司沉重一擊。
話說回來，這種全靠外包的公司，項目管理又更加重要了，何念平日的工作都是去各個遊戲公司催進度，由此認識了許多同行，他們大多在這次遊戲業界大崩潰中也叫苦不迭，有的已經失業準備回老家種田，有的還在工作，卻已經看不到未來。
白楊讓何念整理分析報告，倒是算找對人了。
想要在這種純外包的情況下保證遊戲的進度，必須對遊戲製作的各個環節都了如指掌，知道正常的製作進度，還得認識許多同行，挑選最適合的合作對象。
辦公室里很安靜，與外面的喧鬧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直到陽光西垂，房間里染上了一層金色，何念才從工作之中回過神來。
她抬起頭，發現白楊還在素描本上畫畫。
夕陽從一側的窗口斜斜地照進來，落在桌面上，素描本上，白楊的側臉上。
就像一幅充滿青春憧憬與遺憾的畫片，有著令每一位少女怦然心動的氛圍。
何念忍不住放下了手機，她看到白楊專註於作畫上，頓時心生好奇，不由得湊近過去，偷瞄白楊的畫。
可是，當何念看到那畫作的內容時，卻像是被鎚子狠狠地砸了一下腦袋般，
當場獃滯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白楊纖細而好看的手拿著筆，繪製出來的卻是如同地獄一般的繪卷。
人類的身體被肆意地分割，被一團不可名狀，血肉模糊的怪物吞噬，整幅畫雖然只是潦草的底稿，卻能清楚分辨出各個細節。
底部是混沌的黑暗，其中孕育出了滿是眼球，觸鬚，形狀不定的血肉怪物，那些觸鬚往上，就是人類的屍骸，他們表情麻木，甚至就連恐懼都並未誕生，再往上，令人驚訝的，卻是喜慶而祥和的家居布置，好似正在度過新春佳節，最上面的窗戶里能夠窺見外面的夜景，煙花綻放，喜氣洋洋。
整幅畫的對比十分強烈，歡樂與痛苦，死亡與新生，黑暗與明媚交織在了一起，反而顯出癲狂而倒錯的感覺。
「好厲害......」
何念忍不住脫口而出。
聽到身邊人的話，白楊停下了筆，他轉頭看了眼何念，又看了看時間。
「今天也不早了，你可以下班了。」
現在距離六點還有半個小時，不過白楊也準備回家了。
「啊？嗯，我明白了。」
何念還是第一次被老闆說可以提前下班，還有點不適應呢。
「放輕鬆一些，只要做完了自己的事情，其他的都不用那麼拘謹。」
白楊看出了對方的緊張，又笑著解釋了一句。
他以前最討厭那些強行加班內卷，就算沒有事情做了也得留在工位上值班到半夜的事情，因此自己有話語權之後，他認為同事只要能按時完成自己的事情就足夠了，每個人有自己的工作節奏，不必強求工作的時長。
「嗯，我知道的。」
何念乖巧地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白楊也將素描本和筆收起，剛才他已經完成了最後一幕的分鏡稿，今晚就能開始畫原稿了。
見到何念的模樣，白楊好奇問了一句。
「你晚上一般自己做飯嗎？」
「呃？沒有，我住的房子只有一個單間，廚房和洗手間都是大家一起用的，收拾起來很麻煩，平常也沒有時間自己做飯......」
何念遲疑著答道。
「那正好，我讓嬸嬸多煮點米飯，你和我們回家吃吧。」
白楊說道，他還挺想看一下何念的工作進度的，但畢竟自己說了一星期才完成，現在去查看進度的確說不過去，所以只能借著吃飯的名頭閑聊兩句了。
「回回回回、回家？」
何念頓時驚訝得語無倫次，完全不知道白楊是什麼意思。
在她平常看的那些小說里，這種一般都是霸道總裁強硬地拽著女主角去什麼高檔的餐廳里消費一番，再順便遇到一些過去欺負過女主角的同事當場打臉的橋段，而現在......何念說不好了。
「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太麻煩阿姨了吧......」
她念叨著，不知道該不該拒絕。
此時，樓下傳來了一陣汽車喇叭的聲音，令何念和白楊都下意識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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