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007章 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第007章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以後，不準跑到表叔的書齋來玩，不準碰表叔的書，不準在表叔的書冊上畫畫！聽到了嗎！」
沈夫人跟前，三個人排排站著，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一臉誠懇，無辜，而且歉意。
都眼巴巴看著陸衍，委屈得好似快要哭出來一般……
陸衍覺得，好像是他在他們的書上畫了畫一樣。
陸衍輕嘆，「沒事了。」
三個祖宗頓時眼前一亮，齊刷刷轉頭看向沈夫人！
沈夫人不好說什麼，但什麼也不說更不好，「但凡有下次，非打斷你們的腿不可……」
斷腿威脅下，三個祖宗再次小雞啄米般點頭。
「出去吧。」但等沈夫人開口，三個孩子又嘻嘻哈哈跑出去，是將沈夫人說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去了！
沈夫人奈何，「簡直不知道拿他們怎麼辦才好。」
陸衍笑了笑，沒有應聲。
自幼在外祖父家中的教養，旁人家中事，不置可否。
將軍府也不例外。
祖宗們認完錯，道完歉，沈夫人又道，「昨日太晚，就沒特意同你說起，想著今日先讓這三個傢伙過來給你道歉，然後再告訴你一聲，這書冊，我讓余媽尋人全部謄抄一遍去了，都是早前的冊子了，實在沒辦法找到一樣的字跡，也可能沒那麼快。」
沈夫人說完，陸衍想起昨晚看得那幾本冊子。
原來是這個緣由。
「陸衍，實在是抱歉，陸家是書香門第，平日里對這些書冊愛護至極，是我沒看好幾個孩子，我看了都糟心。」沈夫人眼中的確歉意。
陸衍正要開口，沈夫人身邊的丫鬟入內，「世子，夫人，金穗書局又讓人送了書冊來，說這次是夫人早前點名要的人謄抄的。」
此事是沈夫人在善後，所以都是將軍府的下人送來。
沈夫人接過，是當時她看過的娟秀字跡，沈夫人遞給陸衍，「看來看去，我就只覺得這人謄抄得認真，開始還說，人不在藍城，時間很長，沒想到今日就到了。」
陸衍接過，熟悉的字跡映入眼帘。
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昨晚才看過幾本冊子，都是一人抄的。
字跡娟秀，自成一派，而且工整認真，一絲不苟……
「如何？」沈夫人心中還是忐忑，外行看熱鬧，她是看著挺整潔的，但內行看門道，未必能入陸衍的眼睛。
陸衍輕聲，「抄得比原來的好……」
嗯？沈夫人以為聽錯。
陸衍目光落在其中一頁上，「這本《鳳陽記》，書齋中的謄抄版有瑕疵，將孤本中的第三頁最後的字摘抄錯了，但這本，謄抄的人糾正過來了。」
沈夫人意外，這……
陸衍看向沈夫人身側的婢女，「放下吧。」
婢女福了福身，將早前被畫得面目全非的那本冊子留下……
*
黃昏過後，陸衍處理完手中之事，隨手翻開早前那本冊子。
雖然表嫂一再給他道歉，也讓幾個祖宗給他道歉，他有了心理預期，但當他翻開早前那本冊子的時候，還是不由愣住。
整本的包子，饅頭，餃子，還有沾了墨水的手掌印……
他頓了頓，一兩個呼吸才緩和過來，也反應過來，這是蘇白畫得。
但反應過來之後，又不由伸手去取後來的那本《鳳陽記》——這本《鳳陽記》是在蘇白畫完的那本之上謄抄的？
不少地方都被包子，饅頭，餃子之類的墨跡蓋住了，尤其是手掌印這處，基本是看不清的。
而原來那本出錯冊子里，錯字正好被手掌印掩蓋了，所以，這真是謄抄的自己改過來的。
有意思。
這本《鳳陽記》是古籍了，看過的人應當很少，能看明白的，也大都在朝中，或是大儒了。
誰會來做謄抄這樣的事？
陸衍好奇。
只是這樣的好奇並未持續太久。
侍衛來了書齋中，「世子，傅先生的書信。」
陸衍放下書冊，從侍衛手中接過信箋，傅叔在問南元鎮的消息。
南元鎮的事，他還未來得及告訴傅叔，傅叔的書信便來了。
陸衍拿起一側的筆墨，在紙頁上落筆——人沒（）了。
「讓人送去給傅叔，記住了，不要驚動老爺子。」陸衍叮囑完，目光看向案几上的燈盞，思緒卻去了別處——他至少還要在藍城這處呆到九月初再走。
*
接下來的幾日，寶園這處彷彿照舊在忙裡。
每日晨間早起煎藥，給祖母服下，每日入睡前，還有外敷眼睛的葯。
王掌柜這邊的冊子，每日都在接連抄著，認真，也未馬虎過。
黃昏前，周圍的孩子會來她這處找她玩，她也會給他們講故事，也會帶著他們玩遊戲。
等到入夜，又繼續伏案工作。
葉大夫這處，仍然在祖母面前沉穩大氣，然後每次治療后，都會私下問他，陶大夫有沒有這麼施針，施針有沒有這麼仔細，施針后觀察了多少時間等等等等，有時候寶園甚至懷疑，葉大夫想治好祖母，除了醫者父母心之外，還因為和陶大夫，也就是他的師弟較勁。
她也會抽空給婉拒寫信，說她同祖母在這裡一切都好，也讓她替陶大夫，洛子哥，還有她嫂子問好。
日子就在這麼充實，緊湊又平淡中度過，一直到了中秋之後。
她同祖母在藍城過了第一個異鄉中秋。
……
而陸府這處，沈夫人照舊每日都被三個祖宗氣得扶額。
三個祖宗也每日都在樂此不疲得同沈夫人做著鬥爭中，抓魚落湖裡了，爬樹抓小鳥了，還有，蘇白險些把貓咬了……
沈夫人又開始提筆給蘇將軍寫信。
下次她上戰場，他在家中帶孩子！
只有一日沈夫人夜裡沒怎麼睡好，第二日實在沒有精神同祖宗們折騰的時候，三個祖宗又特別緊張來看她。
「娘，你是不是生病了？」
「嬸嬸，你起來看看我們啊！」
「嬸嬸，你是不是，嗚嗚嗚……」
沈夫人頭疼，生病都不能消停的！
許是真的惦記這幾個孩子，第二日，沈夫人奇迹般的康復了，只是康復之後，頭更疼了！
——蘇白，你給我把貓放下來！
——蘇明月，從房頂上下來！
——蘇哲，你！……這怎麼會是芝麻糊，這是墨水，誰告訴你的？……蘇明月！
沈夫人只想能來一個人，將這幾個祖宗都收拾了！
然後下一秒。
蘇明月：娘親，你辛苦了，余媽說的，你要多休息。
蘇白：嬸嬸，抱抱。
蘇哲：嬸嬸，我給唱首歌吧。
沈夫人感動了一瞬，下一瞬，天靈蓋都被掀翻了去。
沈夫人的頭疼已經好不了。
……
而陸衍這處，每日都會收到傅叔的書信。
傅叔會提起老爺子的病情，還有近來朝中的動向。老爺子沒有深究他來藍城還有一個緣由，以為他在躲避朝中之事。
他也確實有意避開。
朝中都心照不宣，只是誰都沒有戳破，他也就冠冕堂皇留在藍城。
在藍城，每日除了傅叔的書信會到他這裡，再有就是風雨無阻地，每日都會有一本謄抄好的冊子送來。
他慣來喜歡認真嚴謹的人。
起初，他以為《鳳陽記》的錯字修整隻是巧合，但第二本，第三本錯字都在謄抄時被修正，他是真的對謄抄的人好奇了……
陸衍淡聲，「讓人來趟府中，我想見見。」
*
「見我？」寶園眸間詫異。
「王掌柜可知道是什麼事嗎？」她是不想去，但又怕是謄抄時哪一處出了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