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原來是個圈套

十四街跟鬣狗幫原來的十三街沒什麼區別。

深藍城中部的區域基本都是這樣，為了就近原則，服務上層人士。

各種各樣的高消費設施遍地都是，可惜工作日裡面通常沒幾個人，只有等周六周日公司人員以部門形式集體出動的時候，小姐們才會樂意精心梳妝打扮，想辦法秀出最美好的自己。

呂不韋說過，「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

其實歷史書還告訴我們后一句是，「愛馳則恩絕。」

如果說整個深藍城哪裡的整容美白，義體塑形生意最好，那就是現在越野車駛過的這一條街。

男人女人紛紛慷慨解囊，貢獻出自己好不容易，甚至出賣身體才得來的一點點錢，只求給自己的美容程度上一個新台階。

有時候覺得真是奇妙。

明明這些人的頭髮是後接的；鼻樑是縮過的；眉毛是后紋的；嘴唇是切了一刀的；胸部是墊了硅膠的；渾身上下就沒幾處是原裝的。

都決定以這樣的姿態出擊了，還會幻想由此得來的愛情是真的。

蘇燦沒由來的想起李宗盛的凡人歌，其實道理他幾十年前就唱給大家聽了。

「有了夢寐以求的容顏，是否就算是擁有春天？」

至少在這條街，以及這條街的信徒們眼裡，答案顯而易見。

「當然是啊！」蘇燦喃喃出聲。

合樂區的招牌一閃而過，年輕的男女們三五成群，在霓虹的招牌下招攬生意。

這本來也是鬣狗幫經濟來源的一部分，現在他本人去了地獄報道，不知道現在是誰指著這些可憐的傢伙們出賣肉體，來給自己賺一棟新樓呢？

「想這些有什麼用！如果不是命好，本來我也要來這個區賣屁股還債來著？」

喬治今天的髮型規整了許多，至少不再是雞窩了。

自從某次演唱會之後，他整個人的狀態變化比較明顯。

如果說蘇燦是頹了，那我們雲頂宮小旋風就是雄起啦！

這一整段時間的春風得意馬蹄疾，迅速掏空了他本就不多的家底。

要不是蘇燦今天聯繫他，估計是要琢磨一下去餐廳打零工的安排。

馬尾少女還是那個樣，坐在後座看著窗外，裝作沒聽到某人剛剛的嘟囔。

車裡的音樂風格，謝天謝地終於是換了，雖然還是饒舌樂，至少歌詞有點東西。

旋律一聽感覺有點老，flow（連續的韻腳編排，發音流暢感）也是如此，最明顯的是非常密集的鼓點。

車輛經過一塊巨大的招牌，上面寫著一個日文字「ゆ」（yu），通體黑色，周圍紅黑相間閃著光。

怪怪的，不是應該寫個繁體的湯字么（湯）？算了，反正都是從咱們這「借鑒」過去的。

估計這世界沒這回事，所以湊活著用？裡面八成是個大澡堂。

又平穩行駛了一陣，終於來到約定的地點，一間咖啡廳。

蘇燦二人先下車，喬治做了個手勢示意自己要找地方停車。

別誤會，這世界沒有停車費這個概念，物聯根本沒興趣天天派人出來收這點錢。

主要是你停的位置如果不那麼安全，那出來之後車上多點少點什麼，或者車還能不能剩下幾個輪子是個問題。

鬣狗幫倒了，現在正是亂的時候，小心無大錯。

推開門，店內的裝潢比較簡單，四處牆角架著音箱，每個座位都有終端介面。

櫃檯簡簡單單，

就是有一台大號咖啡機，上面有好幾個選項，有點像當年出門吃自助用來打飲料的機器。

等了好一會兒的葵琪女士從軟包沙發上爬起來，挪過來打招呼。

實在是想不出來更合適的形容方式，任誰看到一位一米五不到的蘿莉擺出一副成人架勢，都會進入一段時間的量詞和形容詞破碎狀態。

「原來你的虛擬形象就是真實樣子啊？這也算是一種偽裝方式？」

黑色的頭髮，黑色的瞳孔，健康的小麥色皮膚，通體連成一片的駭客服。

信號傳遞時那微藍的燈光隨著對面的呼吸明亮轉暗淡，周而復始。手腕處有兩處開口，其中一條連接線正在工作，遠程指揮著咖啡機給客人上飲品。

一個圓筒機器人，比蘿莉略矮一點，舉著比自己還大的餐盤從櫃檯出來服務，將飲品交到兩人手裡。

「抱歉，我還是比較習慣喝茶。不過這份沒白做，喬治還在外面，一會給他就行。」

跟對方握了握手，由她的帶領坐下。

李荻薇倒是很隨意，唑了一口咖啡，走到蘿莉那邊一挺左胸，上面有塊玫瑰徽章被擦拭得閃閃發亮。

「嘿嘿嘿！小葵琪！姐姐我還是比你先結業啦！從現在開始你得叫我蕾貝卡伍長！聽到了沒？葵琪列兵同志！」

蘿莉嘆了口氣，努力用雙手把湊過來的偉岸胸襟推開，嘴裡還在抱怨。

「教官缺心眼！教官搞特殊！你的成績有哪項是優秀啊？怎麼就提前結業了？我五項第一為什麼不能結業？」

馬尾少女只用一隻手就解決了蘿莉的王八拳，另一隻手做作的扇著風，把咖啡杯丟去一邊。

「你應該好好想想除了那五項，你還有哪項能及格？所以說認命吧！咱們這一批肯定只有你一個人永遠也結不了業！」

葵琪小蘿莉無法抗拒怪力少女，縮回軟包沙發頭抵住桌面自閉，嘴裡還不服氣。

「明明我比你大兩歲，天天叫人家小葵琪！我才該叫你小荻薇好嗎？小荻薇！小荻薇！小荻薇……」

假蘿莉死機了，陷入了無限瞎嘟囔階段。

喬治帶著爽朗的笑容進門，大步走到一旁坐下，接過遞過來的杯子就喝。

快速牛飲，像喝啤酒多過於喝咖啡。

「謝啦，剛好有點口渴……」

一口氣喝完，將紙杯捏成一團，拋物線出手。

「啪嘰」砸中垃圾簍邊框，剛剛的圓筒機器人再次從櫃檯裡面鑽出來收拾。

李荻薇索性坐下，徹底把葵琪關在角落，然後輕輕推了推。

「行了，人到齊了。別耍寶，你還想不想救人了？」

黑髮蘿莉從小小的臂彎中先抽出雙眼，接著是小巧的鼻子和嘟起的小嘴。

她拍了拍臉頰，隨即坐起身，按住頸脖。

三維虛擬影像展開，比大家平時能看到的體積大三倍左右，而且非常精細，細緻到能看清地圖上哪處有土坡或突起。

葵琪的臉上完全看不到任何吃力的表情，按蘇燦的了解，這證明眼前的這位頭腦派一號，腦細胞活躍度至少是李荻薇的兩倍以上。

畫面上開始出現行人，一個個小人被憑空捏制出來，放進地圖各個位置。

他們有的在交流，有的在交手，有的在繳槍投降。

「工廠區！錯不了！現在這些是實時影像么？」

作為偵察兵，馬尾少女記地圖的能力不是吹的，根本不需要臨時做對比。

「不是，這個是七十二小時前，就是我們行動的時候。」

蘿莉指著正南角一棟長方形建築，上面有好幾個大煙囪，作用很明顯。

又是幾個小人出現，顏色不同，從三個方向接近目標，分工合作，很快打開大門鑽了進去。

葵琪之前的說法不夠準確，不是沒幾個守衛，而是屬於這間工廠的守衛一個都沒有。

他們躲開和解決的都是園區的保衛人員，攜帶的制式武器說明了一切。

這群頭腦派黑客兩兩一組，只有小蘿莉一個人負責去伺服器獲取數據，其他的人都在把守三處大門。

大約不到十五分鐘，任務完成，他們分成四隊，從四個不同方向離開。

配合默契，無人發現，看來頭腦派說是常年各自為戰，估計只是個煙霧彈。

一共就七名成員，如果這就是全部人數，那他們確實沒什麼爭霸能力，能守住十四街就算運氣不錯了。

影像結束，接下來是整個深藍城的三維模型，這次終於能看出蘿莉面色微變，三叉神經在劇烈跳動。

東邊接近外牆的角落，六個光點清晰可見，隨後一切消失於無形。

蘇燦還在分析，用眼神示意李荻薇先開口。

「我能確定的是，那邊肯定是公司的地盤，但是我不能確定那處具體是不是綠葉生物科技的園區。」

「比例尺一旦擴大，哪怕看上去只是不到一厘米的距離，實際上中間可能隔了好幾棟建築。」

馬尾少女糾結了一會，實在無法下這個判斷。

喬治心裡默默盤算了一通，「如果是要一次性救出全部人，我們還需要一輛車。考慮到他們身上可能還有一堆刑具掛件，甚至長期處於昏迷狀態，最好能弄台馬力強勁的皮卡。」

葵琪休息了一會，疼痛感逐漸減弱，「車輛我能想到辦法，問題是位置我知道，具體的周邊環境室內環境完全未知。我擔心……」

她沒說下去，但是大家都知道她的意思。

三人不約而同的看向一直在思考的年輕人，他剛完成了一半的拼圖，現在需要的是剩下的碎片。

「我們現在需要的不是盲目制定計劃，而是捋一捋情況為什麼會在七十二小時之內惡化成這樣！」

「首先，你們是全員集體出動？這活兒看上去根本就沒難度，對方給的報酬足夠你們用上這麼多人確保成功嗎？」

葵琪思考了一會，還是決定坦白，「如果不算目前不在深藍城裡的四位，的確是全部人員！至於報酬，對方說的是事關重大，必須確保一次性成功。如果嫌價錢不夠，那每多一名黑客，他願意補貼一成辛苦費。等等……該不會？」

「就是這個該不會！很明顯，你們這次的任務是一個圈套。對方就是希望你們出動多人，越多越好，我懷疑那個雇傭你們的人從一開始的目的就是藉此鎖定你們的真身。」

「頭腦派黑客在網路終端里固然可以叱吒風雲，但是在現實世界也只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少女！」

「誰提議接的這個任務？」蘇燦的問題越來越犀利，直指人心的黑暗面。

憤怒、自責、難過。

現在把名為葵琪的生物腦袋切開，思緒也只能整理出一團亂麻。

「你該不會是認為！」她大聲質疑。

蘇燦毫不留情，「誰最先提議接這個任務的，誰就是叛徒！不需要認為！」

一身駭客服的葵琪不敢相信這一切，死死地握住自己的胳膊，「不可能！二號跟我們一起這麼多年！而且他不是也被抓了嗎？！你看信號啊！」

不管周圍的眼神，她又一次催動三維畫面，劇痛使她神經顫動，還沒成型的高樓大廈瞬間碎裂崩潰。

馬尾有點不忍心，想要上去扶一把，被她狠狠甩開。

「信號是不會騙人的！而且二號是我們中掙得最多的人，他不需要這麼做啊！當年就是他牽線搭橋組織的頭腦派！他怎麼可能背叛我們！」

當年？背叛這東西只要價碼給夠，上一秒說著為你趟刀山火海的人，轉過頭就可以推你進火坑。

如果用利益判斷一個人會不會背叛，答案是會讓人絕望的，只有感情能在這兩個冰冷的字面前豎起一道不那麼穩固的牆。

感情越深，牆越結實，但也只是結實，最好不要指望它永遠不變。

蘇燦沒有急著說話，靜靜的，耐心的等待，等她恢復理智，等她回想起那些本來不需要注意的細節。

葵琪的頭越來越低，很快徹底支撐不住，開始嗚咽。

殘酷的世界，傷你最深的人，總是那幾個離你最近的人。

喬治看不得女孩子流淚，從口袋裡掏出手絹，秀氣的編織方式，右下角是一張卡通牛臉，看著跟他很像。

讓她好好發泄一下吧！

這麼想著，蘇燦對紅髮馬尾又使了個眼色，用嘴型做著工廠二字。

李荻薇點點頭，站起來按住頸脖準備接過這一棒。

小蘿莉狠狠地抹了一把臉，鼻涕眼淚糊在一起，抓住她的手，然後強行逼自己平靜下來。

三維模型重新展開，又是當時的工廠，虛擬小人恢復最開始的站位，隨著行動佔領三個入口。

「這裡面哪位是二號？」蘇燦摸著下巴。

沒見操作者有什麼動作，南邊的一個小人亮光改變，變成了醒目的紅色。

看來我們二十二歲的假蘿莉終於想明白了。

「能不能去掉其他的小人，從頭到尾放一遍他的動作？」

一陣高速閃爍，一切再次歸零回到最初。

紅光小人輾轉騰挪，按部就班，最後守住南門跟身邊的人交談著。

兩個人似乎談的很投機，二號伸出胳膊搭在空氣的肩上，然後摟著空氣轉了半圈。

「停！」

「把他旁邊那個小人放回去，回退五秒鐘！」

高速倒帶，又一個小人出現，被二號搭住右肩，有些詫異地被對面領著轉身。

「停！抹掉周圍全部的建築框架，只要他們所在的南門和旁邊的牆壁！」

「放大一下現在這個畫面，他們面對的這個角度里有什麼？」

畫面開始縮放，瞬間消失一大片圖層，只剩下框架和打開的大門支撐全部。

旋轉約九十度，蘿莉開始有些承受不住，畫面高頻閃爍，但是這都不重要了。

蘇燦終於找到了他想要的。

他們正對的牆壁上方，一大塊精心偽裝的軟包後面布滿陰影，證明這後面有什麼被屏蔽且沒有被記錄下來的東西。

也許是掃描儀，也許是監視器，這都不重要。

只要它存在，就足以證明一切！

葵琪再也忍不下去了，框架炸的粉碎，她哭喊著：「王八蛋！你個叛徒！你把大家都賣了是吧？！」

她抱著咖啡杯倒在沙發上，抱膝縮成一團，哭的更傷心了。

馬尾少女想上去安慰，蘇燦趕緊抓住她的手，搖了搖頭。

喬治顯然也同意，起身離開，三人挪到咖啡廳的另一邊。

「現在怎麼辦？」他問。

「不怎麼辦，接這活兒的時候就沒覺得會很輕鬆。現在的問題是，這位二號把幾乎全部的頭腦派賣了，是為了什麼？」

蘇燦點點桌角，「如果他想一個人做成這樣的事，損耗太大也不太現實。所以派這個任務的委託人，跟他應該是合作關係！」

「這位葵琪小姐早上告訴我，委託人是綠葉公司第四研發部，這應該是真的。」

「所以現在通篇看下來，應該是這個第四研發部看上了這些人，先找了個內應，然後派了份假任務。」

「名義上是偷資料，實際上是把他們的真實模樣弄到手，掃描收錄，方便抓捕。」

「具體是為什麼我們現在還不知道，但是這些人到現在一個都沒死，可以確定對方就是沖著人來的。」

蘇燦拉了拉衣領，眼神一直盯著窗外。

「下一步就是要搞清楚這個第四研發部是幹什麼的，為什麼用這種方式找黑客幫忙，明明正常派任務大多數情況都能解決問題不是么？」

「我有一個猜測！」

李荻薇看了一眼喬治，黃毛不置可否，示意蘇燦繼續。

「我感覺他們要做的事應該是一件要命的活兒，所以正常請人請不到，只能綁人強來。所以這個二號有可能是為求自保，把所有人都賣掉換公司放過他。」

「天真！幼稚！不切實際！你有多少資本跟公司討價還價？他甚至有可能是真的被公司反手一起抓了，自作聰明的下場！」

「如果我猜得沒錯，抓這蘿莉的人肯定早就出動了，只是還沒……」

話還沒說完，旁邊的樓梯跳下來一個全身黑色鎧甲，雙眼鐳射掃描，頭上密密麻麻全是發光電子元件的「機械戰警」。

一整塊一整塊的裝甲，按人類形體模擬出來的骨骼肌肉群，背後還有兩個噴氣推進裝置。

是的，如果把腦袋換一下，跟鐵皮人非常相似！

掃描穿過三人，鎖定在抱膝哭泣的葵琪身上，還沒來得及多想，蘇燦被馬尾少女一把按倒。

喬治在沙發上全力一蹬，衝去對面，一把抱起蘿莉撞碎落地玻璃窗。

胸口的橙色警報亮起，又是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