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桃花村
庚申之變后,燕國痛失北方大半領土,彼時的晉王楊忌率殘部逃至江南,以長江為界,與金軍划江而治,得以苟息。楊忌以臨安為都,世稱南燕。
南燕治下,有一縣城名曰洛縣,洛縣所轄,有一淳樸之鄉名曰桐鄉,桐鄉之中,有一處安靜祥和的桃花村。
村裡有一位做鋦活兒的匠人名叫劉老二,三十好幾了家中尚無一兒半女,皆因他媳婦早年在大戶人家當差時,身子受了虧損,大夫說極難受孕。即便如此,劉老二依舊把媳婦當成寶貝一樣供著。為了避免村裡頭的蜚短流長,轉頭把家搬到了半山腰上。
可這年,桃花村格外的風調雨順,糧食豐收,村頭還時不時的有彩虹若隱若現,村民都說有好兆頭。就連劉老二那媳婦鐵樹開花有了身子,懷胎十月,生下一個稚嫩可愛的小閨女。
這讓劉老二喜不自勝,特意提著一籃子雞蛋,拜訪村裡最有學問的魏童生,求他給小妮子取個名。
魏童生拿著白玉般的雞子,口裡頭念叨,「積善因,得善果,劉老二是積福之人,這小妮便是你的福報。」
魏童生能如此說,皆是因為這劉老二平日里十分老實,從不與人爭執,即便家中父母偏心兄長,薄待於他,他也毫無怨言孝順聽話,很得村中老小的稱讚。
一聽這話,劉老二笑得更燦爛了些,咧著嘴露出那一口白牙,「雖然聽不懂,但是先生說的,必然是好話,我這小妮子是有福的咧。」
魏童生跟著笑了起來,正巧看見手中詩經上的詩句: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魏童生一拍腦袋道,「便叫劉瓊吧,瓊乃美玉,小妮子如璞玉待琢,終有驚世之日。」
討了名字的劉老二樂呵呵的跑回了家,卻被老娘給堵著臭罵了一頓。劉老娘本來跟著山下老劉大生活,也是這兩日見劉老二家沒個知冷熱的人照顧,才勉強過來照應兩天。
「你媳婦生了孩子沒奶水,讓你去買個豬蹄怎麼磨磨蹭蹭的,也不怕你媳婦姑娘餓著。」劉老娘快六十歲了,精神頭卻很好,說起話來中氣十足。
劉老二挨了罵也不惱,提著豬蹄就往廚房鑽,劉老娘生怕他糟踐了好東西,罵罵咧咧的跟了進去。
屋子裡琴娘正抱著姑娘,溫柔的唱著歌。
與村裡其他的婦人不同,琴娘長得白凈,說話也斯斯文文的,這會抱著姑娘,滿眼都是慈愛和歡喜。
「乖乖~娘的小乖乖唉~」琴娘抱著姑娘親了又親,愛不釋手。
而她懷裡的劉瓊只覺得腦袋漿糊的哼,眼睛也迷迷糊糊的,她來到這個世界好幾天了,從一開始的震驚、恐懼、不知所措,到如今的接受、淡定、隨波逐流。劉瓊唯一希望的就是趕緊長大,畢竟成年人的靈魂在嬰兒身體里,卻控制不住身體的吃喝拉撒,是件多麼羞恥的事情!
「琴娘,快把豬蹄湯喝了,喝了就有奶水了。」劉老二獻寶似的把湯端到了琴娘面前,然後伸手把琴娘懷裡的劉瓊接了過來。
看著白嫩嫩的姑娘,劉老二覺得心都滿了,「瓊姐兒像你,白凈好看,得虧不像我呀。」劉老二感慨道。
琴娘樂呵呵的笑著,「瓊姐兒的眼睛像我,鼻子像你。」qδ
劉瓊迷迷糊糊的感覺自己從娘親香噴噴的懷裡,到了一個冷冷硬硬的懷抱,有些不舒服的扭動著身體,她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她爹劉老二正咧嘴沖她笑。
卻沒想到劉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心疼的琴娘忙上前從劉老二懷裡接過了瓊姐兒。
「可是我抱的她不舒服?」劉老二焦急的問著。
「這丫頭怕是有些認人。」琴娘無奈的嘆息道,丁點大的姑娘,除了自己,不論是劉老娘還是劉老二,一抱就哭,可真是個嬌氣包。
可劉瓊也委屈,前世她老爹是兇殘的大學教授,對她管教極其嚴格,父女兩人猶如仇敵,互相折磨了三十多年,沒想到折磨一輩子還不夠,這……這……還跟著自己一起穿越了不成?
沒錯,劉老二和劉瓊前世父親長得一模一樣!這讓劉瓊能不哭嗎?
這時候劉老娘擦著房檐走了進來,嘴上還掛著油花,聲調也跟著好心情揚了起來。「我說老二,如今你和二媳婦也有娃娃了,還不如搬回家裡住。這山腰偏僻冷清,你們倒好,這小娃娃可不行。」
說到這劉老娘又念叨了起來,「你大哥是個憨厚性子,你嫂子雖然聒噪了些,你盡可以不理她。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在一塊過日子,日後瓊姐兒長大了,還有大房的兄弟姐妹幫扶著,總比她一個人強些。」
可劉老二卻不敢搭話,只拿眼瞅著琴娘。琴娘一邊喝著豬蹄湯,一邊心裡頭冷笑。她能不知道劉老娘心裡頭的花花?
劉老二雖然木訥老實,早年卻跟著鎮上的鋦匠當過幾年學徒,那鋦匠算是個好人,見劉老二老實肯幹活,也教了他幾分手藝。平日里幫著村子里的人補補碗,補補缸什麼的,能賺不少銅錢。
再加上琴娘她自個兒也是個能幹人,平日里織布針線的,也能換不少錢。
而劉老大一房可就不同了,老老小小的七口人,吃喝拉撒全賴家裡祖傳的五畝良田。當初劉老爹去世的時候說好了,劉老二隻要了老屋的兩間房,田地是一分也沒沾,全給了大房。即便是這樣,大房的日子也過得艱難。
因此,劉老娘讓劉老二搬回去的意圖,再明顯不過了。
劉老二看著琴娘不說話,低聲道,「琴娘身子不好,我不讓她做家事,嫂子嘴上不饒人,我怕琴娘受委屈。」
見劉老二這樣維護媳婦,劉老娘心底泛酸,可以想到心中的事,還是忍著脾氣勸道,「你大哥還在,我這個老太婆還在,家裡哪有你嫂子說話的份,你們親兄弟可不能因為這個生分了。」
劉老二又敷衍了幾句,才把劉老娘送走。山腰的房子只有一間屋子,劉老娘要趕回山下老屋睡。
琴娘瞧劉老二欲言又止的模樣,便道,「我知道你心裡想著你兄弟,想搬回去相互幫襯,我又不是那等小性子人,要礙著你們兄弟感情。只是這次大房能讓娘來請咱們回去住,定是有所求的,你心頭可要放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