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惡魔徐少爺(上)
上午八點多鐘,永三正在整理車庫,翼龍修車廠白天不是很忙,有些夥計就偷懶多睡會覺。萬哥也不在意,根本不去管,畢竟晚上忙的時候,夥計們是要全部忙起來的,體諒夥計是萬哥的一個長處。但永三是個例外,他總是早早起來,打掃院子,收拾工具,是不是自己的活都干,雖然和夥計們不是很合群,有點沉默寡言,但從不給人發脾氣,甩臉子,不管誰指使他幹活都不推卸,翼龍修車廠在萬哥的營造和帶領下沒有鉤心鬥角的事,彼此之間很看重情分,所以永三雖然來的時間短,但在車廠還是得到了應有的尊重,除了幾個年齡大的老人,其他的夥計都會稱呼一聲三哥。
萬哥昨晚在車廠住,起床后看永三一個人忙了會,慢慢走出屋子來到永三身前。「永三,別忙了,歇會。」萬哥中等身材,國字臉,已過中年,腹部微微隆起,頭上也開始有些謝頂,招呼完永三,掏出一根煙點上,吸了一口,看永三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接著說到:「說你呢,不喜歡說話倒罷了,耳朵也聾了。」萬哥是爽直脾氣,看不過去就要說,有時候也會發火,但發完火就過去了,該怎樣還怎樣。夥計們都知道這一點。
「我不累。」永三的回答永遠都是這樣簡潔,生硬。用萬哥的話說就是,這小子說出來的話就像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
「我管你累不累,停下來,我有話對你說。」說完,萬哥朝院子里的石凳走去。永三見狀,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跟著萬哥走了過去。
「坐。」萬哥叫永三坐下,掏出一根煙遞了過去。
永三接過煙,點上,吸了一口,看著萬哥。永三以前是不吸煙的,從部隊出來以後才開始吸的,有時候你會看到,沉默的永三一個人坐著的時候會點上一支煙,慢慢的吸著,煙霧騰起,永無表情的永三像個抽象派畫家筆下的人物一樣,亦真亦幻。
萬哥看了看永三,慢條斯理的問到:「小子,整天綳著,舒服嗎?」
永三不回答,萬哥搖搖頭,接著說到:「你的事我也知道,你來這裡兩個月了我從不提,也不說,我就是想看看你能綳到什麼時候。不過說實話,我看著你真***難受,我實在是忍不住了。男人要經得起風浪,有什麼事是過不去的,你的事也沒什麼大不了,每個人都要生活,都要有自己的生活。女人跑了,再找。從部隊出來了就出來唄,你也不可能一輩子呆在部隊,人生總要面對很多新的局面。兩個月了也夠意思了,矯情一下就可以了,別沒完沒了的,你瞅你現在自己那個樣,自己把自己搞的那麼難受不說,讓你身邊的人也起雞皮疙瘩,肉麻。我就納悶,你也是上過戰場的人?」說到這裡,萬哥摁滅了煙蒂,重有點燃一根,吸了兩口,拿眼乜著永三。「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這話擱你身上也合適。但我怎麼感覺你倒像個初戀小男孩被人甩了,拿自己賭氣一樣呢!二十好幾了吧?你不會還是個豬哥吧!」說完,拿眼上下打量著永三。
永三被看了一會,終於忍受不住了,「萬哥,幹什麼呢,別看了。你說的話我明白了,也聽進去了,真的。」永三這話倒沒說假話,叫萬哥這麼連損帶挖苦的一通說,永三還真感覺自己矯情的厲害。是啊,男子漢大丈夫,這點挫折算什麼呢,老子生死都經歷過了,怎麼鑽牛角尖里還出不來了呢!
萬哥聽永三這麼說,表情嚴肅的觀察起永三來,永三見狀,趕緊坐好身體,對上了萬哥的目光。萬哥突然說話了:「笑一個給我看看。」「什麼?」永三真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我說笑一個給我看看,快,必須的。」萬哥表情很嚴肅。
「這,這。」
「這什麼這,快點。不行,笑的比哭還難看,再笑。對,就是這樣,要發自內心的,想想生活其實是多麼美好啊,走出了部隊,你就是個平常老百姓,平常老百姓就要有平常老百姓的覺悟,那些大道理什麼的可以放在腦後了,和平年代,經濟社會,可以活的庸俗一點。聲sè犬馬有能力追求就去追求一下,別人能享受的,你也能享受。你已經為國家貢獻過青chūn了,也流過血了,現在走出了部隊就把那些框框都放下,這是你必須轉變的。未來的生活等著你,想想,對,想想,你也能有一個體面而美好的明天。對了,笑,笑吧,給我笑的再開點。」
「哈哈,哈哈。」院子里響起了兩人的笑聲,愉悅而真誠。
「謝謝你萬哥。」
「謝什麼謝,每個人都會有幾個心結過不去的,鑽了牛角尖,讓人砸一下就過去了,想開了吧?」
「想開了。」永三真誠的說到,臉上還帶著沒有隱去的笑紋。
萬哥接著說到:「你救的那個徐少爺昨天找到了我,向我要你,想叫你當他的保鏢或著司機。見你一直不開口就叫我問問你。我看他倒是真心的,這些富家子認準的東西倒是很難改變。從這小子在家養了兩天傷后,往這裡跑多少趟了,還沒準心裡真拿你當救命恩人了。」
永三說到:「萬哥,我你是知道的,有一說一,這些富家子我是真的看不上,救他屬於偶然。我在這裡乾的好好的,不想去。」
萬哥笑了笑,說到:「話也不能這樣說,我倒不是趕你走。一呢我看徐輝祖對你是真心的,你真跟了他,他也不會拿你當跟班使喚。二呢徐輝祖的老子徐光佑在臨海都市、南浦市,甚至可以說整個中國南部地區都是首屈一指的人物。說句不好聽的話,稍微抱一下大腿,你小子都能陡然而富,將來有個出身。人活一世,就要風風火火的走一遭。你心結既然解開了,就應該出去闖一闖。我這修車廠是個吃安穩飯的地方,你呆這裡還真有點委屈了。況且你也不屬於這裡。萬哥我也算有些閱歷,看人一般都不會看錯。你小子將來也一定是個風雲人物。遠的不說,說點近的,你真跟徐輝祖當了保鏢也好,司機也好,他給你的報酬肯定是我這修車廠比不了的,開的少了他徐少爺都丟不起這個人。你不缺錢,就不能給家裡寄回去,這也是你做為兒子的本分。再說了,真在那裡乾的不開心,你還可以回來,你還怕萬哥我到時不給你碗飯吃啊!」
永三聽萬哥說的合情合理,倒有些心動了。正躊躇著是不是該答應呢。一輛紅sè的法拉利開進了修車廠,來者不是旁人,正是永三認為的惡魔徐少爺。
萬哥見徐少爺走了過來,使了一個眼神,開口說到:「徐大少爺你安排的事,我都對永三說了。剩下的要你自己說了。」徐輝祖見萬哥的眼神,估計有譜,連忙接聲說到:「行,行,麻煩萬哥了。剩下的話我對永三哥說。」萬哥點點頭,走進了屋裡。
徐少爺看萬哥進了屋,就趕忙坐到永三身邊,開口說到:「我叫你一聲三哥,你別介意。其實從小到大,我就叫過兩個人哥,一個是萬哥,一個就是你。但叫你三哥,我是滿懷敬意的。說實話,我這樣沒完沒了的糾纏著你,我也挺納悶。說我拿你當救命恩人也對,但不足以表達我的內心。在家養傷的那兩天我也想了很多。那晚林言輝找人揍我讓我明白了一件事,其實不瞞你說,我和林言輝從小就認識,兩家也算是世交。小學、高中、大學,我們都是貴族學校里的闊少,也有點交情,後來年齡越大,越爭風頭,感情就越薄,聯繫也越少。後來就發展成現在這樣,見了面像仇人一樣眼紅。這次衝突雖然我不仁在先,但我那樣做還是有點惡作劇的念頭的。後來我也補救了,但我萬萬沒想到,他會下狠手找人打我。其實內心裡,我還是拿林言輝當朋友的。這一打,我就想,從小到大,我什麼都是家裡安排好的,連朋友都是因為家族背景才結交的。可到頭來,我認為我唯一的朋友竟然這樣對我,我很心寒。那晚你救了我固然重要,我確實很感激你。但後來我又想,我已經告訴你我的背景了,你依然不卑不亢,這一點也很重要,所以我想,也許這是老天給我的一個機會,一個讓我自己試著去結交一個朋友的機會。」說到這裡,徐輝祖也感覺說的亂七八糟,好像這些話與永三有關係,好像又沒什麼必然的聯繫。徐少爺拍拍頭,決定長話短說:「總之,我認準你了,想和你成為朋友。」徐少爺說了這話,又感覺到這話好像挺那個的,搞的自己像個同xìng戀一樣。支支唔唔的不知道該怎麼說才能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覺了。
永三一直靜靜的聽著徐輝祖說,看著眼前徐少爺的樣子。永三笑了笑,突然有一種很有趣的感覺,也許富家子們不是都那麼討厭。最起碼從眼前的徐輝祖的眼神里看到了真誠。
永三擺了擺手,制止了徐少爺的尷尬。問到:「朋友不朋友的以後再說,我現在關心的是,你能給我多少報酬。」
「什麼。」徐少爺問到,轉念一想,也是,簡單的事情,自己幹嘛把它搞的那麼複雜。反正自己想結交這個人,不管什麼原因和理由都不重要。可能是徐少爺心裡空虛,需要一個朋友。可能是被自己曾經認為的朋友揍了一頓,徐少爺對自己的人生和生活信念產生了動搖,需要自己重新找一個朋友來證明自己。等等,這些都不重要了,每個人的舉動都有其內在的心理因素,但這是心理學家的事。偶然突發的事件必然有其存在的必然規律。或者簡單點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緣分,緣分將這些人變成朋友、同事、下屬、戀人。徐少爺想明白這些,豁然開朗,馬上自我感覺良好的想到,這頓揍沒白挨,我的思想又升華了。
永三看著眼前的徐少爺跑了神,開口說到:「怎麼,不願支付報酬,想交朋友是幌子,讓我免費為你做事才是真吧。」
徐少爺回了神,趕忙說到:「三哥說笑。這樣吧,在我家人和公司里我叫你永三,你叫我徐經理。沒人的時候,你叫我輝祖,我叫你三哥。不過,我回家和回公司的時間有限的很,一年都沒幾次。至於薪水嘛,一個月十萬,你看怎麼樣?吃的住的穿的玩的我全包。你看行嗎?三哥。」
永三點點頭答應了。心中響起一句話,真是崽買爺田不心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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