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賢者之石 逐浪之兵
伴隨著一陣羽毛與翅膀拍動的生硬,主教的身影閃現到了馬丁面前,並在瞬間伸出右手,即將死死捏住馬丁的脖子。
這在其他牧羊人看來是避無可避的一擊,沒人能想到這位平時和煦溫雅的高大主教竟然有如此雷霆的手段,目標在主教動手之前就已經被鎖定,他們能感受到那種如同石化一般的錯覺,幾乎要戰慄地在原地接受即將到來的審判。
而就在托馬斯主教的手即將掐住馬丁的時候,這個年輕人的身影從原地消失了。
一些牧羊人注意到,這個年輕的牧羊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戴上了一副有些老舊的圓框眼鏡,這使他看起來更像是個學者。
是【時間切片】。
馬丁在那些魚人還沒從氣泡中「孵化」之前就已經將這副海因斯給予的眼鏡給戴上了,以防備接下來到來的意外。
正如海因斯之前所說,如果一直佩戴這副能預知短暫未來的物品,他會變得愚鈍和沉默,漸漸喪失表達的慾望。
所以他只會在特定的時候佩戴上它。
就像現在。
馬丁在白色羽毛翻飛的瞬間便從時間切片提供的零碎「未來」片段中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事情,於是他向後閃避,提前一步做了反應。
得益於這份特殊的「預知」以及【聖母肉身】對身體反應能力的提升,馬丁這才堪堪躲過了托馬斯主教的攻擊。
他的身影落在了不遠處的石柱之下,此刻的背部滿是汗水,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剛才那一瞬間的反應對他的精神以及渾身的肌肉造成了巨大的負擔,他覺得如果托馬斯再這麼重複一次,自己絕對無法躲過了。
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托馬斯主教要突然針對自己,這個高大男人從剛才攔下牧羊人對安妮的出手開始就變得有些奇怪。
但不管原因是什麼,現在的自己根本無法與這位主教對抗,他施展的手段越多,被其他人發現自己身份的可能性就越大,更別提賴以保身的雙生焰了,從看到斯坦利的那一刻起,他就不斷地在提醒自己。
他本來是為了不引人懷疑而返回教堂,沒想到卻反而成為了被針對的目標。
而托馬斯主教也並沒有要停止的意思,他沒有瞳孔滿是眼白的雙眸望了過來,接著馬丁又感受到了那種被某位法官似的存在鎖定的感覺。
下一刻,無數紛飛的羽毛再次出現。
馬丁咬緊牙關,他就要依靠【時間切片】預測的運動軌跡來做出應對,就算躲不過,也要避過對身體關鍵部位的傷害。
而這一次,托馬斯的右手沒有接觸到馬丁。
但不是因為馬丁躲開了。
海因斯擋在了馬丁的前面,那根柳木製成的細手杖抵住了托馬斯抓來的手掌。
托馬斯冷峻的眼神投射過來。
海因斯毫不在意,輕輕說到:
「主教閣下。」
「我對你的做法感到十分的困惑。」
托馬斯認清眼前的老紳士,大張的手掌緩緩放下。
「他是這些魚人的源頭。」
他繼續說到。並在說完這句話后,瞳孔重新聚攏,不再是那個滿眼眼白的瘮人模樣。
而他手中的《禧福書》也暫時合上了。
「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
海因斯見狀也放下了手杖,看著遠處那些沒有雙臂面目猙獰的魚人們說到:
「這些生物是『水鏡』牌組的產物,是依託人類夢境而產生的低等【夢境衍生物】。」
「【女巫搖籃】那些瘋狂的巫師們把它們稱之為【逐浪之兵】,當軀體發育成熟,這些衍生物們就會殺死做夢者,以獲得完全的獨立,而這些人臨死前所孕育出的無比瑰麗的夢境,也將成為這些魚人口中的美味。」
「所以,只要喚醒做夢的人,中止夢境,這些魚人便會自動消失。」
「這些,與你所謂的源頭,似乎沒有關係。」
海因斯說完,一些牧羊人在他的示意下就要上前將長椅上的信徒們給喚醒。
「我不這麼認為。」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祈禱大廳中響起。
這打斷了牧羊人們的動作,這句話就像是帶著某種神秘的力量一般,讓想要動手的牧羊人心生疑慮,面對沉睡的信徒們遲遲下不了手。
馬丁聽到這個聲音心裡一沉,他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是斯坦利。
「這些的確是【逐浪之兵】。」
斯坦利也望了望那些仍在痴迷地望著信徒的魚人們,臉上露出了濃濃的不屑與厭棄。
「我記得上一次這些低劣的生物在我面前出現時,那個召喚出它們的男人毫不掩飾地稱呼它們:無所不備,智慧充足,全然美麗。」
「真是可笑。」
「斯坦利主教,你見過這些魚人?」
托馬斯聽到斯坦利的話語,來了些興緻,似乎不再執著於找到魚人們的源頭了。
「沒錯。」
「那是我在追擊一位『水鏡』vii的【虛相神官】的時候,在場的普通民眾與大部分士兵都被送入了他所打造的【虛相】夢境之中,接著,虛相印射進了實相,就出現了這些醜陋的衍生物。」
說這句話時,斯坦利不自禁地望了望自己的右手。
那蒼老的右手上面,並沒有拇指。
「它們的本質是『水鏡』高階牌容納者的夢,或者說是祂恐懼及希冀情緒在人類夢境中的投影。」
斯坦利說完這句話,抬眼望向馬丁。
「所以這些夢境衍生物的出現,說明一定有『水鏡』的高階牌在附近。」
「不解決這張「水鏡」,即使喚醒那些信徒也無濟於事,剛才的事情只會一次一次重複發生。」
這句意味深長的話無疑將所有人懷疑的目光引向了馬丁,兩位聖光教會主教的共同認定,這無論如何也解釋不清了。
「可是如果像你所說,有一張至少是vii階的『污染牌』出現在迦百農大教堂,那這裡所供奉的【國王右手】一定不會毫無反應才對。」
面對這位桀驁的老人,斯坦利的語氣沒有絲毫退讓,他仍在堅定地維護著馬丁。
聽到「國王右手」,斯坦利與托馬斯齊齊望向海因斯,神情中帶著或多或少的驚訝。
但這份驚訝僅僅維持了一瞬間,兩人便默契地沒再繼續凝視這個老紳士,轉而沉默不語了。
「國王右手......」
馬丁心中泛起了疑惑,這樣物品似乎對「污染牌」有著獨特的反應。
他悄然觀察了周圍的牧羊人們,發現他們很多人也是一臉困惑,似乎對這個所謂稱謂並不熟悉。
「咕嚕嚕......」
就在馬丁悄悄觀察周圍人反應的時候,他的耳旁,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他的耳蝸、他的鼓膜乃至他的大腦內部出現了一陣密集的氣泡聲,如同置身深海之中。
而他也在恍惚中,看見一隻巨大的金色魚眼,透過玻璃缸般的隔閡在凝視著自己。
那巨大魚眼靈活地轉動著,一閃而逝。
馬丁的腦海深處傳來一陣刺痛。
「吼......」
就在這時,一陣陣凄厲的吼叫聲在祈禱大廳中出現。
那些原本溫順痴迷的魚人們突然就像是集體癔症了一樣,全都開始非常痛苦地吼叫,如同正在經歷極端的刑罰,眼看就要不受控制,傷害起周圍那些正沉浸在美夢之中的信徒們。
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了過去,托馬斯主教在第一時間就再次翻開了那本《禧福書》,試圖重新控制住這群魚人。
但在他動手之前,這些魚人便全部癱軟在了地上,接著,奇異的一幕發生了,長椅上眾多信徒的眼角都開始流下晶瑩的淚珠,或多或少,這些淚珠迅速變大,最後變成了剛才出現過的五彩氣泡。
而這些信徒們則在流下淚珠的一瞬間,本來置於胸前祈禱的雙手全都失去力氣一般落了下來,腦袋也無力地耷拉到了胸口,如同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那些斑斕的氣泡飄散而起,包裹住了每一位魚人,接著,魚人們的身周出現了無數細密的氣泡,它們的身影被遮掩在其中,從外面無法知道氣泡中正在發生著什麼。
但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會是什麼好的變化。
這時,在斯坦利身邊,一隻及膝高的灰白生物突然出現。
它只有一隻被黑布蒙住的眼睛。
是那隻【秩序衍生物】。
它還是手持著之前那支羽毛筆,目睹眼前的景象,發出一陣「wulalala」的嘀咕聲,開始在身前的一張金邊白紙上書寫起來。
隨著它的書寫,一些氣泡開始破裂,其中的流質傾灑了出來,在地上形成了一灘灘晶瑩的液體,沒有了之前被裹入其中的魚人身影。
但緊接著,那些沒有破裂的斑斕氣泡中,細密的小泡愈發活躍膨脹,即使表面的氣泡破碎,也會有新的氣泡將它們重新包裹。
這使得那【秩序衍生物】有些懊惱,它的耐性似乎不是很好,開始謾罵著什麼,愈發用力地書寫了起來。
托馬斯這邊,《禧福書》已經再次被打開,上面的文字此刻愈發洶湧,如同爭先恐後地想要逃離監牢一般。
「去吧,去彌補你們的罪行。」
托馬斯靜靜看著那些洶湧的文字,最後,有三個扭曲的文字脫離了《禧福書》的限制,沖了出來。
那三個墨色的文字在脫離書頁之後便成為了三個人形的黑色虛影,他們呈現出兩男一女的模樣,手中分別拿著一把匕首、一把左輪還有一條麻繩。
竊賊、強盜以及妓女。
他們都曾經是歷史中惡名昭著的罪犯,被禁錮在了托馬斯主教手中的《禧福書》中,成為了不生也不死的存在,為了早日得到解脫而為這位聖光教會的主教所用。
竊賊靈活,強盜兇猛,妓女狡猾,他們化作的虛影沖向半空中的氣泡,就要對那毫無反擊之力的氣泡採取各自的手段。
就在這時,那些氣泡破裂了。
從其中各自伸出了幾隻肌肉線條完美的光滑手臂,輕易地擋住了這幾位罪犯的攻擊。
接著,剩下的這些五彩斑斕的氣泡徹底破滅,一位位身材高大、面容英偉的年輕男子出現,紅綠兩色遍及他們的發梢,與他們藍色的身體形成了一種誇張的美感,如同天生的領導者。
「你無所不備,智慧充足,全然美麗。」
【逐浪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