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以後就是我的人
程姒沅眉心微跳,在這個人面前,她心中總有一種不安的感覺。
「謝世子殿下關心,臣女已經無恙。」
她中規中矩的回答讓季竇嗤笑一聲,「肩膀都快被扎個對穿,這才過了半宿你告訴我已經無恙?」
程姒沅:「……」
他總能讓她無言以對。
既然知道她什麼傷情,何至於非要問她?
「走吧,我送你。」季竇沒再多言,說完轉身離開。
「姑娘……」
司綺蹙眉低聲詢問。
程姒沅搖搖頭,「世子殿下也是好意。」
雖然並不清楚季竇為何會這麼做,但不得不說,有季竇在身邊,的確帶給她一些安全感。
一直到坐上馬車,程姒沅本以為季竇已經走了,結果沒想到車窗被扣響,季竇隨意將胳膊搭過來,挑眉興趣盎然的問道:「聽說,你跟太子有婚約?」
程姒沅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垂眸平靜道:「回太子殿下,臣女並不清楚。」
所謂的指腹為婚只不過是當初太后隨口的一句話,沒有任何憑證,承認與不承認不過是人家的一句話罷了。
但她很清楚,太后還記得這個事,等她及笄一過,不久孝成帝就會賜婚,一年後她與唐文岐完婚。
但今生她無論如何都不會嫁給唐文岐。
這個婚約,勢必要讓太后無法向皇帝提及。
想到這,程姒沅攏在袖中的手微微收緊。
季竇若有所思的摸摸下頜,黑眸灼灼盯著她又逼近了幾分,「那你想當太子妃嗎?」
程姒沅蹙眉抬眸看向他,語氣冷淡了幾分,「世子殿下此言何意?」
「太子昨天可是想要殺你,你如果還想嫁給他那我再多管閑事豈不自討沒趣,你若不想嫁給他……」季竇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微眯的眸中閃過一抹暗色,「那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他再想動你,就看他身子骨抗不抗揍了。」
這話說的霸氣,卻叫程姒沅面色一僵。
什麼叫是他的人?
「還請世子殿下慎言!」
季竇也不多解釋,笑笑直起身往後退了兩步,「你好好考慮。」
言罷大步離開。
車窗放下,司綺擰眉低聲道:「早聽聞這位世子行事放蕩霸道張狂,卻沒想到竟是這般的……」
程姒沅低著頭沒有說話。
方才季竇那番話的確帶給了她衝擊。
如今她的確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勢協助她震懾住唐文岐,季竇的確是個好選擇,然而此人性情無常,在京城更是霸道張狂橫行無忌,與這等人打交道風險極大,再者季家如今樹大根深,朝中不少人都在暗中彈劾季家,敏昌公府雖不如季家卻也仍舊不可小覷,她與季竇走的近在旁人看來便是敏昌公府有意親近季家。
這樣一來,落在旁人眼裡所發出的信號可就不僅僅只是兩個小輩相識了。
借勢季竇,未嘗不是驅虎吞狼。
「唔……」程姒沅揉按了一下額角,一夜未眠加上思慮過多讓她現在頭腦格外脹痛。
司綺瞧她難受,趕忙倒了一杯馬車內已經備好的茶水遞給她。
「姑娘,喝口水歇一會吧。」
倒好茶水剛要遞給她,司綺卻面色微變,低頭湊近茶盞輕嗅,隨後又翻手拔出插在髮髻間的銀針往茶水中一探,眨眼間沒入茶水裡的銀針頓時變得烏黑,格外駭人。
程姒沅平靜看著司綺的動作,深吸口氣只覺額角愈發脹痛。
唐文岐,還真是無孔不入!
本就是一夜無眠,程姒沅此刻卻是被這杯險些入腹的毒茶驚得生出了幾分恍惚。
司綺自也看出自家姑娘此刻的驚懼,卻又不敢多言,只又將馬車上的物件一一檢查了一遍,這才安心。
猶豫了好一會兒,司綺嗓音壓得極低問道:「姑娘...太子爺是為何...」
話還沒說完,程姒沅抬起食指豎在唇邊,神色異常冷冽。
「隔牆有耳,回家再說。」
司綺本就懸在嗓子眼的心被程姒沅這態度一嚇,也一瞬揪了起來。
但眼前的姑娘卻是讓她覺得陌生極了......
然而對於程姒沅而言,這一杯毒茶更是堅定了她的想法,自己就微弱的優勢在無孔不入的暗算與絕對碾壓的強權面前,太過一文不值!
但一想到程家眾人,程姒沅最終還是攥緊了拳頭。
無論前世如何,更不要說如今的唐文岐如何,她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又有何可懼?
微微勾了勾唇,笑意中帶著淺淺的苦澀。
是啊,前世因為她的愚蠢,程家上上下下都已陪葬過一次了。
既然老天爺給她重來一次的機會,絕對不會是讓她重蹈覆轍!
馬車隊吱溜溜的朝著京城駛去,程姒沅揉著自己酸脹的太陽穴拚命的想著,還有什麼細節是她所遺忘的。
兩世攪成一團的思緒,卻在馬匹的一聲嘶鳴后,程姒沅瞬間找到了隱於記憶深處的細枝末節。
是了,就是在這次回京的路上!
上一世唐文岐為了掩蓋在獵場的表現不佳,給一位一直彈劾東宮的老言官馬匹下毒,后又安排了「刺客」刺殺。
混亂中,唐文岐不但捨身救下老言官,留下一段君臣得宜的「佳話」,更是直接貼身救下她,讓她成為京城眾閨秀中的活靶子!
至此,他們都是一戰成名。
不過對於唐文岐是美名,而對於她來說是惡名罷了。
不過彼時的她仍舊單純天真,只覺得太子殿下是世界上最英勇神武的人。
一想到自己過去的愚蠢,程姒沅忍不住笑了,笑容里卻是不見半分溫度。
司綺一眼就看見自家姑娘捏得骨節發白的拳頭,眉頭微微蹙起:「姑娘...你怎麼了......」
程姒沅抬手止住司綺的話,緊握的拳頭不住的有些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
「司綺,我知道你手上有娘親留給你的銀月簪!給我一支!」
司綺一愣,眼中先是驚訝繼而才染上幾許遲疑,抿緊了唇,最後還在從腰間拿出一根銀簪:「姑娘,銀月簪太危險了,您......」
程姒沅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狠辣,卻是讓司綺生出幾分心驚。
自家溫婉柔順的姑娘,何時又會露出這般模樣?!
前幾日秋獵,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這會兒一直在腦海中回憶著當日細節的程姒沅,根本沒有注意到司綺的驚訝。
這次的苦肉計無論是對於唐文岐而言,還是自己而言都是一個機會。
如今的唐文岐一定很想讓她死在這一場混亂當中吧?也一定會乘亂讓人來取她的性命吧?
那是不是也意味著,一片混亂中,她也可以找到合適的時機直接讓太子爺死於「刺客」之手呢?
直接接過桃花樣式的銀月簪,不顧司綺的驚訝與阻攔,程姒沅直接***自己髮髻中。
銀月簪本就是類似於暗器的存在,不過是那桃花中的其中一瓣就是機關,只要輕輕撥動便是會從簪尾射出微不可見的銀針。
而那銀針上,自然也是染有見血封喉的劇毒。
也正是因為太過毒辣,娘親離世前選擇將銀月簪交給她最信任的張嬤嬤,而對她一直疼愛有加的張嬤嬤也不曾告訴她有此物存在,只是讓司綺隨身攜帶以防不時之需。
而上一世,她程家女子在被打進教坊司前一日,皆是飲簪自盡,鮮血染紅了敏昌府門檻任由僕婦洗涮了三天三夜仍見殘紅。
程姒沅微微闔上眼,臉上卻是淺淺笑意。
若是唐文岐死在銀月簪下,那她也算是替上一世的親人報仇了。
馬車停下,程姒沅等待著人群的騷亂的開始,寬大袖擺下的手卻是一點點攥緊。
不到半刻鐘,果然前方傳來男人的怒吼,與女人的尖叫聲。
人群開始亂了。
早就知道一切進程的程姒沅微抿的桃花唇勾了勾,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司綺只在那雙眼睛中看到了熱切與瘋狂,心下不由一沉,擔憂道:「姑娘,無論發生什麼,奴婢一定會保護你的!」
程姒沅笑著搖了搖頭,卻仍是穩坐如山:「司綺,待會兒人群亂起來,記得找個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不用擔心我。」
她不能急,她如今仍是敏昌公府三姑娘,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最要緊的還是不能讓唐文岐發現她也是重生之人!
否則......
將銀月簪遞給自家姑娘后,司綺那顆心就已經高高懸起。
無論是之前的在獵場的兇險,還是那一杯毒茶,都印證著姑娘告訴她的那些話的真實性。
此刻,就算是再蠢鈍的人,恐怕都能猜到三分她要走銀月簪,是想要做什麼。
但司綺卻沒有多問什麼,神色微凝,執拗的搖了搖頭:「奴婢不能丟下姑娘!」
「傻姑娘.....」程姒沅不由眸色一軟,伸手拂過司綺的發頂。
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這一句簡單的承諾背後,代表著什麼。
一如司綺此刻的誓言般,上一世,她也堅持到最後,不曾背棄離開她。
唐文岐圖窮匕見后,為了得到遺旨,將她身邊凡是親近的人都帶到她面前,讓她眼睜睜看著他們飽受折磨痛苦的死去。
而司綺卻是堅持得最久,無論是威逼還是利誘都不曾說出半個對她不利的字,最後卻是落得個碎屍萬段的下場。
感受到發頂傳來的溫度,司綺愣了愣,畢竟因為自己會些拳腳功夫的原因,與能言善道的細辛比起來,向來是那個不太討喜的那個,平日里與姑娘也說不上親近。
然而此刻姑娘眼中的暖意卻讓人根本看不懂。
有些不好意思的埋下頭,司綺的聲音有些悶,卻又帶著些鼻音:「姑娘想做的事,讓奴婢去吧,奴婢不怕死,就算被千刀萬剮也願意為姑娘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