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丨江是故鄉清 第六十三回:首戰告捷

第一卷丨江是故鄉清 第六十三回:首戰告捷

飲海寨內,分不清是霧氣還是雲氣,總之雲煙茫茫籠罩著各處角落,想必外面已經是大亮,付玉碎碎念念著,是不是這寨子的馬圈就只等著自己來收拾了,如果沒人,還不得一場山雨泛濫成災。

自己看著盛出的十桶糞便,這些「新鮮」的,王老六特意交待需要暴晒發酵些時日,旁邊那十桶已經熬好了,自己還得負責把它們潑到寨子後山開闢出的田階里,啐了口手心,聽著下面傳來的操練聲,付玉只能繼續埋頭干著。

晨曦的金色陽光,慢慢開始驅散寨子里的雲霧,就好像突然把山下的畫卷突兀的展開,最後一桶終於收工了,付玉愣愣望著運出的千里山海,昨天上山,因為傍晚看的並不是很清楚,此時眼前的景色,直抒胸口,一色晴蒼瀾,玲瓏覆人間,付玉趕緊收攏起陶醉的心緒,使出力氣,兩手各拎起一桶,向山後走去。

寨子在後山,特別開闢了十幾畝梯田,本身就是山土沒啥肥沃的田壤,只能靠著幾十口人慢慢攢料。

付玉發現,在這高山之中,那些好似禾苗的作物,竟然不受風寒影響,甚至有些微微熒光的露水,點綴在葉片之上,還有些類似野山薯的藤蔓匍匐在地,更多的他都是第一次見識,正想隨便把兩桶傾倒下去,就聽有人提醒道:「小兄弟,你得先用鋤頭攏出溝兒啊,照著這些劈頭就澆下去,全都燒死了。」

付玉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田地上方,站著另一個「白立業」,只不過更加眉清目秀,身穿灰色的布衣,同樣也是白色的包頭巾,手裡攥著一個袋子,顛來顛去的。

說完,那人隨手好像將什麼粉末,撒了出去,然後折斷一個樹枝,翻轉騰空就跳到付玉身邊,付玉聞到一股香風襲來,幽幽的好像在哪裡聞過。

那人用樹枝比劃著田壟,告訴付玉,攏完后,這裡,這裡,還有那裡,大概相隔幾步,再挖個淺坑,澆上一舀子就夠了。

付玉算是開了眼界,種個地還有這麼多講究,那人說完就蹲在一旁,看著付玉勞作起來,也不怕那熏人的味道,好像還有點怡然自得。

從早上到中午,終於把這幾十畝「大爺」伺候完,付玉癱倒在地,也顧不上擦拭手上的污漬,愣愣看著天上時變時過的白雲。

歇了半天,付玉反而聽到旁邊傳來鼾聲,無奈起身,拍醒看著他忙活一上午的那人,然後帶著他一起回到寨子。

一路上,兩人再沒說什麼話,付玉對他的身份也不太感興趣,既然能來到山後,肯定也是白林軍了。

那人呢,看著愈來愈近的寨子,好像興趣愈濃,自言自語,誇著老白弄得還挺像那麼回事嗎。

剛到寨子門口,就傳來熙熙攘攘的說話聲,還有各種飯香和酒肉味,付玉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走過大門,發現操場上竟然多出了一百來個新的面孔,小到和他年歲差不多,大的甚至還有老人。

眾人看到付玉身旁那人,紛紛停止喧嘩,起身拱手,敬稱白城長。那人也拱了拱手,吩咐大家繼續,不用拘束。

這時,白立業從寨子的議事堂走出,站在高處,朝那人招了招手,然後嬉笑著,一個飛身蹦到白立業身邊,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兩人轉身回了屋子。

付玉和幾個兄弟放好桌椅,其實就是幾塊長板和木墩,就算再來百十來號人,也足夠他們坐下吃飯。

眾人落座,飯菜上好后,全都等著那兩人出來,趁著這空擋,繼續交頭接耳討論著。

付玉坐在席間最後的位置,只是默默聽著,大部分人都像白立業之前說過的那樣,無不都是從各個城裡鄉間,不堪石國官吏的欺凌而選擇了上山,謀個生路。

大門推開,談話聲戛然而止,白立業和那人,走到席前,端起酒碗,只是說道:「碎石以堅,白霞為天!」

眾人也跟著起身,舉起酒碗,紛紛喊道:「碎石以堅,白霞為天」,然後飲盡酒水。

白立業和那人,左右坐下,也不吩咐,兄弟們早已自顧自開始吃喝起來。付玉眼前的肉食,還沒等自己伸手,盤子早就空了,看著別處的長桌,也是差不多的光景,這哪是人啊,完全是一群餓狼。

「小哥,你是哪的人啊?」旁邊一個瞧著跟付玉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一邊把手裡的肘子掰開分給付玉,一邊問道。

「綾絡京的。」

「是嗎?我還沒去過呢,爹活著的時候,答應以後帶我和妹妹去城裡見識見識,那城裡可大可繁華了吧?」

付玉聽言,剛吃了一口肉,就停下嘴,默默點了點頭。

「俺們鄉下人也沒啥大名,在家爹娘都叫俺樹桿,小哥你叫啥?」少年確實人如其名,瘦巴巴的像根兒枝條。

「付玉。」

「哇,小哥,你這名字咋寫啊,我瞅瞅?」

付玉手指蘸著酒水,幾筆寫下自己的名字,告訴少年,這是付字,這是玉字。

樹桿看完,笑哈哈的拍了拍旁邊,另個年長些的少年肩膀,「驢尾巴,老子今天新學了兩個字,你認識嗎?」說完,學著付玉,用酒水在桌子上,妞妞巴巴的寫下兩個字。

以那個叫驢尾巴的少年為首,周圍幾個少年,看著竹竿寫下的字,都圍了過來,羨慕的眼神,看著桌子上的字。

「都別看我啊,是這位付大哥教我的。」眾人手裡拿著端著,起身把付玉圍了起來,叫著嚷著讓他也教教他們。

付玉又找回了昨晚,指點屠戶拆肉的自豪感,接著在桌子上寫下「樹桿」和「驢尾巴」,還有個叫磨盤和墩子的少年,也讓付玉寫寫自己的名字,付玉笑著,依言寫出來。

隔壁桌的王老六,看著這群瓜娃子胡鬧,本想喝止,付玉早上見到的那人,此時走到少年們的身邊,掐著腰,瞪了眼王老六,然後俯身,問道:「付大哥,白立晗怎麼寫啊?」

付玉沒抬頭,也沒反應過來,只當是一堆腦袋中的某人,於是故作高深的問道,「哪個含啊?」

「天欲明的那個晗。」

看著付玉寫下自己的名字,那人不禁誇道:「嗯,字寫的不錯,可以可以。哥,這小子,別看人高馬大的,還是有點名門子弟的那味兒啊。」

聽到這,付玉這才抬頭,發現竟是早上見到的那人,只是目瞪口呆。一頭青絲纏蔥頸,兩鬢黛色浣心顏。

付玉只能想到《東芳集》里,形容那大家閨秀的詩句。沒曾想,那人竟是個女人,還是個大美人。

付玉只感覺自己心裡狂跳不止,臉上也熱熱的。那女子朝他眨了眨眼,然後回到主位,繼續和白立業說著事情。

這時,一人急匆匆跑到白立業身邊,耳語兩句,白立業沉聲不語,白立晗在一旁不知道說了什麼,白立業這才回復那人,然後飲盡碗中的酒水,重重砸下,兄弟們都看向他,只聽:「起風了,大家都準備準備,下山收點穗子。」

聞言,眾人馬上吃完手裡的,桌上剩下的都揣起來,喝光酒水,回到各自的營房,拾掇武器和皮甲。付玉跟著那群少年,聽著他們的議論,大概是說下山準備打場硬仗,至於具體幹什麼,他們也不是很清楚。

將近二百人,分好隊伍后,付玉跟著樹桿幾人,作為後備軍,所有人備好傢夥事,帶上白頭巾,全部換上綠衣,蒙上面罩,井然有序毫無聲息的走出密道,出了林子,向山下快步走著。

那名叫驢尾巴的少年,應該是這支隊伍的隊長,快速的聽完從前向後傳來的軍報后,叫來付玉,同時跟其他幾個少年解釋道,原來寨子里的探子,發現一支給平安王賀壽押貨的騎隊,從東陽島那邊過來,登陸后,要經過某處漁村,他們就在村后官道旁的林中埋伏,劫下這批東西,不光夠兄弟們吃喝兩年不愁,還能殺一殺平安王府的威風,而他們這支小隊,不用衝鋒陷陣,只管事後清理戰場就好。

聞聽至此,包括樹桿,和叫磨盤,墩子的少年,都憤憤不平,也太看不起他們了,不能因為他們年紀小,就只讓他們躲在後面看熱鬧吧。

付玉想著昨日早上,看到村子里的那副慘景,毫不留情的說道:「你們,殺過人嗎?」

這一問,把所有少年都問住了,在他們心裡,只是以為殺人就跟切菜砍瓜差不多,手起刀落人頭落地,好不快意,只有見過血淋淋的付玉,才知道那種從書上看到的,和現實遇見的,完全是兩回事,人命輕賤說沒就沒了。

少年們被付玉潑了冷水后,再也沒了先前的興奮勁,默默走在隊尾,將近一個多時辰后,才隱隱看到那座小漁村。在山上,付玉以為很近,只當觸手可及,實際走到這,居然用了這麼久,他回頭看了看雲駕山,仔細尋找著寨子,除了一抹白雲外,只有漫山的青色。

埋伏好在某個隆起的林間丘地后,身下就是寬闊的官道,對面則是那座漁村。付玉明顯感覺到現場充滿了緊張的氣氛,自己還好,畢竟也是見過了大場面,而那些之前還叫囂的少年們,眼睛中的緊張神色顯露無疑,甚至能聽到急促的呼吸。

期間,不停有人貓著身子,小步快跑到白立業兄妹那邊,小聲說完后,又快步消失在林子外。

「哥,他們以為反其道而行之,向晝伏夜出,沒想到我們早就守株待兔了,嘿嘿。」

「這就叫聰明反被聰明誤,你在外面,也要多想一想,以前在鎮子的那股小聰明,盡量收一收,族長不止一次提點過你,相比我這邊,你那裡才更危險。」

「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幹完這一票,我還得繼續回城,陪著那群公子哥逢場作戲了,真沒意思。要不,你跟族長說說,讓我別在那浪費時間了吧?」

「胡鬧。要說,你去跟族長說,我可不想觸霉頭。對了,你說,之前發現一艘大船,在傾悅城那邊闖了過去,還有一批高國人下了船?有沒有機會,用上他們?」

「不好說,等我回去接觸看看。我總感覺,那群人,並不是那麼簡單的內訌才選擇留在那裡,我能聞到些不同尋常的味道,好像是有人特意安排的。」

「嗯,萬事小心。唉,除了你,不知道大哥那邊怎麼樣了。」

「放心吧,咱倆身上的東西,不管是武技還是詭計,不都是師從大哥,說不好聽的,咱們倆出了意外,大哥都不會出意外的。」

「噓!人來了!」

太陽剛剛落入海中,從漁村那邊,依稀傳來人聲和吆喝聲,大概又過了半個時辰,約么五百人的騎隊,押送著二十多輛馬車,開始向這邊走來。

待馬隊走到一半時,白立業朝天空射出一隻響箭,付玉就聽到好幾聲啾的聲音,緊跟著陣陣地動從頭頂的山後傳來,十幾截滾木越過頭頂,向山下的馬隊衝撞過去,那隊人馬聽到響聲時,就做好了應對,可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哪裡抵得過勢如破竹的衝擊,很快人仰馬翻,慘叫聲還有撞破車轅,木箱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

埋伏在林中和官道另一側的白林軍,紛紛朝著官道上移動的黑影,無論人馬,無差別的攢射箭矢,按照白立業的吩咐,全部清空箭囊為止。

「不對勁。」看著很快就沒了聲響的戰場,白立業卻感覺一絲莫名的寒意襲上心裡。就算這群官兵不是王府那樣的精銳,也不能如此不堪,根本就是毫無應對。

為了打消心頭的疑慮,他跳出林子,欺身躍至官道上,這時借著月光,才發現,那些人哪裡是騎軍,分明是些尋常漁民,馬車中,翻倒后,裡面都是些臭魚爛蝦,果然還是自己先中了計。

此時,就聽不遠處,傳來轟轟的「雷聲」,分明是真正的騎軍正沖向這邊。

白立業毫不猶豫,馬上回到林子,讓眾人馬上清點剩下的箭矢,幾乎都所剩無幾,看著眾人緊張的目光,白立業有些猶豫,其實,靠他和白立晗,還有幾個帶在身邊的人,對付這些蝦兵蟹將綽綽有餘,只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想到這,白立業沒有狠下心,也沒有心慈手軟,而是想了個折中的計策,馬上吩咐下去。

那隊騎軍,還沒到眼前,紛紛朝著官道左右兩側的林子射出火箭,逼到近處后,半數人馬沖入漁村那側,發現林中的伏兵早已撤出后,返身回到官道下馬,列隊舉起手盾,剩下的半數人則躲在盾后,繼續朝著林子射出火箭,不給白立業他們現身的機會。

林中的火勢,越來越烈,白立業等人,早就將水囊傾覆全身,然後刨出土坑,只露出鼻子繼續埋伏其中,偶爾有燒斷的樹木倒下,好在有驚無險,並沒有砸中他們,只因為在騎軍衝過來之前,白立業就吩咐眾人,將近前的大樹朝山下砍出一半,以便順勢可以倒在山下。

過了半晌,火勢漸小,那隊騎兵紛紛下馬,終於開始慢慢向山中進發。帶隊伍走過一半,白立業兄妹率先起身,毫不猶豫一刀一個,其他人紛紛鑽出土炕,對最近的敵人施以殺手。

被伏擊了個措手不及,加上下馬的騎軍也失了優勢,看著周圍被砍翻霎時倒在地上的屍首,所有人都氣焰盡無,隊伍躁動著開始轉身下山,保命要緊。

白林軍哪能給他們機會,不同於以往的埋伏和小規模的戰鬥,今夜是真正的第一次和正規軍面對面交手,白林軍的氣勢越發攀升,人人都好似殺神附體,這時,白立業大喊道:「一個不留,按頭行賞!」

好像給這逐漸熄滅的火勢,澆上了傾盆火油,白林軍愈殺愈勇,不消半個時辰,包括后軍的輜重營,也被屠戮一空。

王老六,給一匹伏倒在地手上的戰馬一刀,抽出刀刃,將血跡擦了擦,轉頭看著付玉他們在清理戰場。下山時,一個個的趾高氣揚,此時,看著慘烈的戰場餘燼,除了付玉和驢尾巴還算正常,其他幾個少年,止不住的顫抖著挪動腳步,木訥的跟在兩人身後。

將那些無辜的漁民們埋在山中,漁村裡,幾乎十不存一,只有十幾個躲起來的孩子和婦人,躲藏起來沒有被發現。

隊伍就地修整,付玉他們,在村后林中的篝火旁,慢吞吞的吃著喝著,看著白立業經過叫他,付玉毫無表情,起身走到他身邊,白立晗看著這個早上,還辛勤耕作的高大少年,不知道白立業與妹妹說了什麼,白立晗吃驚的看著付玉,眼中閃爍著精光,這時,突然一人來到兩人身旁,說完話后又馬上跑了出去。

白立業吩咐眾人,除了受傷的幾人留在原地,其他人跟自己繼續埋伏在林中。

隨後,便是阿雲,達吉布和阿傑他們衝上海岸,就要放棄的時候,突然從林中射出密集的箭矢,將那群海盜,又趕回了海中。

月光灑在沙灘上,白立業走出林子,看到阿雲的時候,露出和剛剛妹妹一樣的表情,又忍不住看了看身後的付玉,所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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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林與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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