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辦法
梅超風生性極其剛硬,屬於鏗鏘玫瑰型的。
關於這種性格的形成、也不知是和她修鍊的橫練功夫有關、還是跟她幼年的遭遇有關,又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由於這種剛硬的性格使然,往日里在桃花島上除了師父和師娘之外,沒有人能夠管得了她,即便是大師兄曲靈風、二師兄陳玄風也不成。
在沒有師父師娘的命令時,商榷事情,只有師兄弟聽她的,沒可能讓她按照別人的意願去做事。
但是如今她卻一改之前的跋扈,盡量剋制自己,要求自己事事都聽陳玄風的。
這是什麼原因呢?說來也很簡單,這就是浸入到華夏婦女骨髓里的三從四德。出嫁從夫,梅超風也懂得自覺遵守。既然已經把終身許給了陳玄風,自己就生是陳家的人,死是陳家的鬼。
因此儘管她對陳玄風的做法很不理解,但還是順從地跟隨陳玄風上了山。
這一次,為了節省時間,陳梅二人趁著黎明前的黑暗將輕功發揮到了極致。
桃花島這一派的輕身功夫自然是上乘的,只不過陳梅二人在輕功方面卻是比其他幾個師兄弟差了一些,因為大家所學各有不同。
黃藥師的妻子馮蘅是北宋時期逍遙派弟子馮阿三的後人,馮阿三通曉奇門遁甲、機關之術自不必說,此處要說的是馮阿三的師父蘇星河。
蘇星河乃是北宋武林中一位奇人,生平所學包羅萬象,不僅武功高絕,而且精通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還懂得星象占卜、竹林藥石,奇門遁甲、土木機關等等。
沒有人知道蘇星河到底會多少種本領,只知道他收了八個徒弟,每個人只傳授一門絕技,或戲曲、或書畫、其中更有一名專攻醫術的創下了赫赫聲名,令天下人共同景仰,此人便是人稱閻王敵的薛神醫、薛慕華。
早年馮蘅與黃藥師相識之初,曾經說起過這些舊事,當時說者無心、聽者卻是有意,黃藥師暗暗把蘇星河立為偶像,開始涉獵更多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在武學上,黃藥師也學蘇星河那樣,認為以曲陳梅陸武馮這六名弟子的資質、沒有任何一個能夠傳承自己的一身絕技,便因材施教,將內外橫各種功法拆分開來,分授不同的人。
只因陳玄風生得比較高大粗壯,黃藥師就傳了他外門武功,當時曾經訓示道:「不要以為外門功夫就不如內家功夫,外門功夫練到高深境界也能稱霸江湖,丐幫洪七的降龍十八掌便是外門功夫,誰能打敗他的降龍掌?」
於是,陳玄風便開始了外練筋骨皮,後來又因為他整日里下海游泳,曬得一身皮膚都成了古銅色,黃藥師索性又傳了橫練功夫給他,說這一身銅皮鐵骨若是不練橫練就瞎了。
至於梅超風,本來黃藥師是想傳授給她一些內家武學的,比如陸乘風練的劈空掌、不止劈空掌,甚至還給她準備了一套落英神劍掌,只待她內力有成之後就傳授給她。
不料梅超風卻對陳玄風修鍊的外門功夫有著濃厚的興趣,央求著讓師父傳她和陳玄風一樣的功夫。
黃藥師自然不知道梅超風這樣只是為了能夠跟陳玄風朝夕相處一起練功,只當她天生剛強,喜歡大開大闔的路子,便說若是教了你們兩個一樣的功夫,讓別人知道了還不得說我黃藥師黔驢技窮?
最終,黃藥師還是選擇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讓梅超風和陳玄風的武功路數相近,威力相仿,但具體的練法還是頗有區別。
書歸正傳,只說陳梅二人雖然在桃花島上輕功略遜於人,可是與尋常江湖武師相比還是高了很多,尤其用在此刻的登山更是再輕鬆不過,不消多時便進了山門,稍稍放慢些腳步,越過那些來得晚些的香客,徑直進入了大圓通殿。
大圓通殿是普濟禪寺的主殿,平時本寺方丈明慧禪師就在此處辦公。
陳玄風和梅超風都認識明慧禪師,明慧禪師也認識他們兩個,因為他們曾經數度接送黃夫人來此禮佛,與明慧禪師算得上是熟人了。
陳玄風的運氣不錯,明慧禪師剛剛做完早課,此時正在跟住持說話,見到陳梅兩人匆匆進殿,便不禁有些訝異,黃夫人沒來,這兩位高徒來幹什麼?
於是宣了聲佛號打過招呼,詢問來意時,陳玄風還是謹守禮數,先報上自己二人姓名,然後道:「晚輩此番前來,是有一樁要事求禪師幫忙。」
明慧禪師已經年近六旬,很是慈祥地點頭笑道:「陳施主儘管說來,但屬能力所及,本寺定當相助。」
這普濟禪寺也算是一個武林門派,明慧禪師也是會武的,偶爾還會與陪著夫人一起來的黃藥師交流一些心得,只不過據黃藥師背後議論,說他的武功很是一般。
陳玄風聽了明慧的話,立馬知道老和尚誤解了自己,趕緊說道:「晚輩只是相求方丈幫晚輩送一封信去桃花島,如今晚輩恩師派遣我兄妹二人去內陸辦事,船到普陀卻想起來一樁要緊的事情需要稟告師尊,只是時間上卻不允許晚輩返回桃花島面見師尊了……」
在陳玄風說話的過程中,梅超風就像看一個怪物一樣看著陳玄風,她很想問一句,你到底想幹嘛?卻終於忍住了沒問。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普及禪師聽完陳玄風的訴求,欣然應允道:「此乃小事,何足掛齒,信在何處?」
「呃……需要方丈借給晚輩一套文房四寶,晚輩這就書信一封……」
「什麼?你會寫字?」梅超風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驚奇,問了出來。
要知道,桃花島上六大弟子之中,論文化陳玄風是最低的,不要說寫字,就是識字都不會,而梅超風則是文化較高的,因為在黃藥師邂逅馮蘅以前,她做的便是給黃藥師磨墨鎮紙的差事,正所謂紅袖添香。
所以此刻不由得梅超風不驚奇,賊漢子這樣的人也說要寫信,會拿毛筆么?
陳玄風還真的不怎麼會拿毛筆,生活在狂按手機屏幕的年代,畢業后又宅在家裡好幾年,不要說毛筆,就是鋼筆都忘了怎麼拿了。
但是此刻這封信卻是不能不寫,在一名小沙彌按照方丈的吩咐取來筆墨紙硯之後,在梅超風的幫助之下,陳玄風寫了一封梅超風只能看懂一半的簡體字的書信:
「恩師在上,東西是我拿的,請不要責罰師兄師弟,我承諾將會在四月十五,於杭州錢塘江畔牛家村奉還原物。屆時請恩師派遣靈風師兄前去取回即可。切記恩師本人不可親往,否則徒兒定然聞風遠遁。另:此信並非奢望恩師諒解,只為歸還失物。徒兒陳玄風、梅超風叩首。」
沒辦法,即便是在從前那個陳玄風的記憶里,也沒有這個時代的繁體字,陳玄風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文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