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兄弟,道別
沈明愣住。
這一刻,他的感覺有些微妙。
雖然他已經通過原主的記憶,對這座城裡的人事物算是熟悉了,但是,這種熟悉,說到底,只是記憶里的熟悉。
他終究不是這個世界的土著。
因而,走過去,打開那道老舊的木製院門……對他來說,就有點像是正式進入這個新的世界一樣……
因著這種微妙感覺的存在,沈明愣了好幾秒,才深吸一口氣,抬腳朝院門走了過去。
吱呀。
上了年紀的木製院門,無論是開啟還是關閉,都會發出一陣慘叫。
這聲音,略顯滲人。
院門打開。
叼著香煙,兩手各提了幾個紙袋的肖強,沖沈明笑了笑。
沈明眨了眨眼,一時間感覺更加微妙了……過去幾年,與原主同生共死了很多次,不是親兄弟卻更勝親兄弟的人,就這麼突然的出現在了自己這麼個鳩佔鵲巢的穿越客面前……
沈明一下子沒能適應,沒出聲。
「明哥,傻了?不認識我了?」肖強笑得很燦爛,打趣道。
話聲入耳,前一秒還較為虛幻的記憶,立時變得無比真實,感覺起來,就像是自己真的已經成為了在這個世界生存了幾十年的原主一般……瞬間,剛才的不適應,消失的一乾二淨,沈明微微一笑,「你這副熊樣,化成灰我都認識。」
笑懟了一句,沈明這才注意到肖強手裡提著的紙袋,霎時,想起了原主和肖強之間的某個約定,心頭一緊,臉上的笑容直接僵住,悲傷止不住的泛濫開來。。
肖強注意到,沒理會,徑直笑呵呵,一點都不客氣的,大踏步跨過門檻,走了進來,「那就別愣著了,中午我請客,我們吃頓好的。」
見肖強這樣表現,沈明明白了,略一思索,便強行忍住了那股悲傷,也忍住了到了嘴邊的話,咧嘴一笑,「真難得,你竟然會這麼大方。」
「老子什麼時候小氣過?」肖強笑懟。
「你可真好意思說,」沈明搖了搖頭。
肖強挑了挑眉,佯怒,「嘿,明哥,你信不信我馬上調頭回家?」
說著,肖強作勢轉身就要回去。
見狀,沈明趕忙伸手,拉住肖強,「別別別,飯還是要吃的,實在不行的話,你把東西留下,再走吧。」
肖強:「?????」
肖強一陣無語,哭笑不得,「明哥,你的臉皮,真比城牆還厚。行了,趕緊的,吃完飯,我下午還有事。」
說出這話時的肖強,臉上有著很明顯的哀傷之意。
沈明察覺到了,剎那間,剛剛好不容易才忍住的悲傷,登時洶湧澎湃,險些決了堤。
「行,去廚房,你得幫忙。」
下一瞬,儘管悲傷仍舊不可抑制,可沈明就還是復又笑著如是說道。
肖強聽見,一挑眉,吐了一口煙氣,「合著,我掏錢請你吃飯,還得幫你幹活?」
沈明點頭,「沒毛病。」
肖強,「……哎,我真不該來的。」
沈明哈哈大笑,笑得很肆意。
越是悲傷的時候,越要開心的大笑。
唯有笑,才能夠擊退悲傷。
這是他老媽,教會他的人生哲理。
巧的是,這也是原主總結出的一個生存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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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暗淡的世界里,很多年前就孤身一人了的原主,沒什麼大的追求,
在生活方面,除了對美食的熱愛,幾乎再無其它愛好。
因著這種熱愛,十分合理的,原主的廚藝非常好。
於是。
本來就會做飯,只不過不算精通的沈明,稍一回憶,忙碌了一通后,便就無比熟練的讓老舊的廚房裡,飄滿了香氣。
『這傢伙,在這種大環境下,還能成為一個吃貨,也算是奇葩了。』
聞了聞香氣,沈明不禁出神想道。
這時,剛洗完手的肖強,吸了吸鼻子,出了聲,「明哥,要是換一個時代……」
話語頓了頓。
「一個正常的時代,就憑你這手藝,你即便只是開一家小小的快餐店,也絕對會賺錢賺到手軟,數錢數到手抽筋!」
「你這手藝,是真沒的說。」
肖強說著,老神在在的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巴里。
「你也不差。別的不說,就說你這拍馬屁的手藝,我敢肯定,不論是在什麼時代,在什麼地方,你都絕對會過得很好。」
「建議你一定要把這門手藝,堅持下去,最好再發揚光大一點。」
沈明聽見,回過神,笑著打趣,同時,動作自然的,將肖強又伸筷子要下手的一碟菜端開,放到一旁。
聽到沈明的話,瞧見這一幕。
肖強立時苦笑起來,「明哥,你至於嗎?不就吃你一口菜嗎,你需要這麼損我?」
沈明笑笑,「偷吃是不好的行為。至於我的話,那不是在損你。」
肖強略一沉默,點頭,語氣認真道,「嗯,放心,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我有自信,換個地方,我一定照樣過得很好。」
沈明不再言語。
肖強也沒再吭聲。
廚房裡,彷彿多了一些異樣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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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陋的餐桌旁。
兩人聊著閑話家常,喝著點小酒,不知不覺,一頓中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才將將結束。
肖強吃飽了,身子往後微微一倒,靠在椅背上,跟著,擦了擦嘴,摸了摸肚子,從口袋裡掏出一包香煙,抽出一根,將煙盒丟給了沈明。
「還真別說,今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我真就吃出了差別。」
沈明不解,「嗯?」
肖強點著煙,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盤子,「就是你之前說的,工廠無土栽培出來的蔬菜,和地里長出來的蔬菜,口味有不小的差距這個事。」
「說實話,我以前一直覺得你個吃貨,是在胡說八道。但今兒,我吃出差別來了。」
沈明點頭,想起來了這個事……
原主作為一個吃貨,從一開始就確定兩種蔬菜的口味有些差距,不過,差距不算誇張,後來,大約是第一個擁有異能的人出現前後,兩種蔬菜之間的差距,突然就擴大了許多。
原主懷疑,這種情況的出現,極有可能跟異能的出現存在著某種聯繫。
再後來,大約七個多月前的一天,在荒野上,機緣巧合下,他碰到了一個有些神秘的陌生人。
那個陌生人擁有了異能,不願意去異能研究中心,在那天之前,已經在荒野上流浪了好幾個月,但整個人,卻沒有半點落魄的樣子……最重要的是,碰巧也是個吃貨。
吃貨遇上吃貨,兩人臭味相投,聊了很多。
聊著聊著,就聊到了蔬菜的口味上。
聊到最後,那個陌生人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頗為怪異的沖他說道,『小兄弟,你的感覺沒有錯,兩種蔬菜之間的差距確實擴大了很多……你的懷疑也沒有錯,這種情況跟包括我在內的一些人擁有的異能,存在著聯繫……』
『順帶一提,絕大多數情況下,擁有了異能的人,才會像你我這樣,分別出兩種蔬菜之間的極大差距。』
他聽到這話,連忙發問,「絕大多數情況?我沒有擁有異能,那我屬於少數情況?」
那個陌生人沒有給予答案,只笑著自顧自起了身,『好了,今兒就聊到這裡,我得走了,下回如果有緣再碰到,希望那時候你已經弄清楚了這種聯繫…..如果你弄清楚了,我會請你吃一頓真正的好東西。』
丟下這樣一段話,那個陌生人走得賊瀟洒。
那一刻,望著那個陌生人的背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他就是能確定,那個陌生人所說的,不是瞎扯,而是事實。
「你要是一直吃不出來,才是好事,」沈明拿起煙盒,抽出一根,點著,狠狠吸了一口,吐出煙氣,語氣平靜的說道。
「也許吧。」
肖強應了一聲,扭頭看向屋外,忽然沉默起來,一動不動,只靜靜抽著煙。
沈明沒打擾,保持了安靜。
一時間。
整個世界,好似都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