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二章 慾壑難填
蕭芹一愣，腦子裡飛快的旋轉著，身上的白光也閃爍不定，竟然在微微顫抖。
「你是說，你練成極樂神功，靠的是那本《倉頡天書》？」
蕭風點點頭：「在日本海域，安倍風華擺下的殺生法陣，以殺生為引，奪天地造化，其威力確實太大。
我不得已以自身魂魄為引,借《倉頡天書》文字之力，靠《道德經》壓制了殺生法陣。
之後我的肉身衰弱，魂魄殘缺，自知必死。所以在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之時，我已經吃下了老拐給我的十顆極樂神丹。」
蕭芹眯起眼睛：「十顆極樂神丹，你沒爆炸？我最巔峰之時，也只能同時煉化兩顆極樂神丹，可那要死五六個女人。
你就算有常安公主這個絕佳鼎爐，只怕也扛不住吧。莫非，你那些女人都已經死了嗎？」
蕭風搖搖頭：「我壓根兒就沒把她們帶到海上去。我只是告訴我的親兵,等我死後，載著我向徐福所說的仙山方向走。
那時我想無非幾個結果，要麼無力回天，徹底死去。要麼極樂神丹像上次一樣，讓我復活。
要麼我找到仙山，幫師兄完成心愿。要麼仙山虛無縹緲，便親兵把我放在小船上，逐浪隨波，一去不回。」
蕭芹的眼神中帶著明顯的後悔，顯然是對之前和老拐的那次交易讓他覺得很不划算。
「結果呢，極樂神丹把你救醒了？」
蕭風想了想：「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完全是。應該說
，極樂神丹讓我進入了生死之間的狀態。
而且正如你所想，十顆極樂神丹的藥性太強，我隨時都會爆炸，血肉橫飛，可我船上一個女人都沒有。」
蕭芹點點頭：「這種事兒，靠男人是不行的，除非是我，還能助你拔毒。
不過十顆極樂神丹，恐怕就是我也無能為力。可你現在好端端的站在我面前，莫非你抓到美人魚了？」
蕭風正色道：「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就算我抓到美人魚了有啥用，美人魚的結構是上半身是美女……
當時我昏沉之中，恍惚進入了一片松林。松濤陣陣，拂面清涼。林子中間有一個石頭棋盤。
棋盤附近空無一人，棋盤上面除了有些散亂的棋子，還有一本書，《倉頡天書》。
我忽然想起來了，這地方我之前來過。或者說，我假裝自己來過，卻想不到，真有這個的地方。」
蕭芹冷笑道：「這麼說，你承認之前對嘉靖說的什麼夢中遇仙，都是騙他的屁話了？」
蕭風淡然道：「也不能算騙吧，我當初還奇怪，為何我說那番話時面不改色，理直氣壯的。
原來我說的本來就是真話，只是當時自己記不住而已。既然說的是真話，又何來欺騙之說？」
躺在床上的嘉靖連連點頭：「沒錯，沒錯，言之有理！」
蕭芹嘲諷道：「那你說在仙界遇上嘉靖，他還是老君首徒之事，難不成也是真的嗎？」
嘉靖伸長了耳朵，等著蕭風
的肯定，卻聽見蕭風淡淡的說了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嘉靖愣住了，雖然不可全露，但你是不是適當地也露一點。一點也不露，不但觀眾不滿意，也很難紅啊。
「我走過去，抓起天書來，體內洶湧的慾望變得稍稍平息，我一頁一頁地翻讀著，心裡越來越清醒。
我終於明白，測字，只是《倉頡天書》最不起眼的能力。《倉頡天書》代表的是整個人族的文化和理智。
因為有了文字，人族的知識得以傳承；因為有了文字，人族的禮儀得以確立；因為有了文字，人類的善惡才得以分明。
如果說，《極樂神功》代表的是極致的暴力和慾望，那麼《倉頡天書》代表的就是極致的理性和剋制。
因為文化，因為禮儀，因為善惡之分，人族才能剋制慾望，不再似禽獸一般，完全淪為慾望的奴隸。
芹哥，《極樂神功》就像能焚燒一切的火，是武神給人族設下的陷阱。
《倉頡天書》則是能滋潤一切的水，是道家給人族留下的救贖。
以女子為鼎爐，猶如烈火燒空鼎，功成而爐毀。以天書為鼎爐，猶如以火燒茶爐，火盡而茶香。」
蕭芹全身微微顫抖，表情猙獰，他意識到蕭風說的很可能是真的，但他決不能承認！
「既然你如此自信，為何跑來跑去的不敢和我決一死戰？誰是火，誰是水，一戰之下，不就一目了然了嗎？」
蕭風點點頭：「我會和
你決一死戰的，不過在那之前，我希望能把話說完。這是我的宿命，也是你的宿命。
蠱神也好，武神也罷，都出自我們蕭家，蕭家已經付出太多血淚和代價了，讓我把話說完，這種厄運也許能到你我為止。
你如果一定不讓我說，咱們也可以先打。但你要想清楚，我背負宿命在身，話沒說完，很可能會有天道加持。
到時候你打不過我，可別怨天尤人。若是我話說完了，天道不干涉你我之戰，你贏的機會就大多了。」
蕭芹仔細想想，雖然蕭風說話，一貫雲山霧罩，難辨真假，但這筆賬的盈虧道理卻是很容易算的。
「好，我聽聽，天道要讓你說些什麼。你畢竟是風弟，我也讓你死而無憾。」
蕭風微笑點頭，提高聲量，那聲音有如春雷，借著橫掃天地的風四處飄散，在天地間浩蕩迴響。
「一切罪惡，均起於不可控制的慾望；失去了控制慾望的能力，人就會淪為禽獸，淪為蟲豸。」
蕭漸漸痴迷男女之事，為蠱神所乘；蕭芹痴迷無上權利，為武神所乘，此人所共知。
嚴世藩淫邪惡毒，放縱跋扈，若非死得早，自會有邪神入體。此三人皆天資過人之輩。
天資越高，若不能控制慾望，則為惡愈烈，並往往會被邪魔惡神趁虛而入，為禍人間。
今日一戰之後，若還有蕭家人，當引以為戒。大明百姓，天下之人，皆當以此為戒。
為人之道，手
握刀兵而心存善念，居於高位而謹言慎行，強者以護弱為初心，善者以制惡為己任。
慾望可有而不可放，惡念可生而不可縱。上善若水，不燃邪念之火；民貴君輕，不貪權力之爭。
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天道不足難填之欲，不許非分之福。當知善惡有報，天道輪迴。」
許久許久，直到那聲音的迴響越來越弱，終於消失不見，蕭風沖蕭芹淡然一笑。
「這次我不躲了，來吧。」
聽說蕭風不躲了，蕭芹反而不著急動手了。在蕭風說話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終究還是上當了。
蕭風的話每說一句，蕭芹的心裡就發慌一下，就好像在他身體里，有一個很小的蕭芹，正在吶喊著，掙扎著一般。
這個小蕭芹大概就是五歲以前的自己吧，他被一心當皇帝的蕭芹壓在心底太久了，以至於他都忘了自己還存在著。
現在佔據了蕭芹身體的，究竟是另一個自己，還是鐵線蟲，是武神，是無限膨脹的慾望？
蕭芹全身白光大盛，硬生生的將內心的恐懼和迷茫壓制下去，兇狠而怨毒的看著蕭風。
這一刻，蕭芹再也不是那個玉樹臨風，迷倒眾生的無雙公子了，他就像一隻炸著毛的猛獸，殘忍而醜陋。
相反，身上帶著若有若無的金光，一身青衣肅立的蕭風，卻顯得那麼優雅，那麼從容。
惡行惡相，相由心生。胸有詩書，氣自芳華。這句話，大概從沒有這
么具象化過。
蕭芹獰笑道：「你說得再多，最終還是要贏才行。今天我就讓天下人都知道，天道敵不過霸道！」
隨著這句話，蕭芹弓起身子，身上的白光變得更大更強，亮得刺眼，只能看見白光中模模糊糊的身影。
蕭風身上無數小字流動而成的金光，也變得更加明顯，流動速度也在加快，就像天地之間的風在翻動一本寫字的書頁。
眾人都心驚膽戰的看著眼前這不似人間的一幕，俞大猷為首的武藝高強小組，則未雨綢繆地眯縫起了眼睛……
一聲狂吼，蕭芹從城牆上一躍而起，腳下踩碎了幾塊堅硬的牆磚，碎石飛濺，猶如一道流光，直奔蕭風而去。
「道可道，非常道。不道而不知，不知而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