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聞揚眼中帶著笑意,他毫不猶豫地朝欒亦伸出手。
欒亦本來就是色.欲熏心強詞奪理,本來是半開玩笑性質的試探,這狡猾就在於可當真可不當真。
但賊滑之徒最怕直球,欒亦看著聞揚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氣勢驟弱,陰謀詭計完全被戳破了。
他的攻擊力不如聞揚,連護盾都比不上人家。然而此時被架上高台不得不馬上做出選擇,欒亦握著柴火棍的指尖不由自主蜷了一下,方才感覺到掌心物體的存在感,低頭髮現自己好拿著東西
欒亦手一松,木柴咕嚕嚕從水渠邊沿田埂略帶坡度的地方滾了下去,恰好被聞揚的鞋尖抵住。
避無可避,欒亦把心一橫,到底把手伸出去,本來想要主動一些將聞揚的手握住,以將自己的氣勢維持住,然而他的手掌還未碰到聞揚的手時,對方已經完全迎了過來,更具主動性地握住了他的手。
聞揚的手比他的略大一些,握緊的時候好像完全可以藉此輕鬆拎起欒亦。
欒亦腦海里胡亂冒出人猿泰山抓住一條藤蔓從林間盪過的畫面,隨即又恨不得甩甩頭將這種奇怪的想法給垃圾回收掉。
什麼亂七八糟的。
欒亦一步從田埂上垮下來,腿麻本來就是假的,這也不是需要人扶的高度,可他還因此拉到了聞揚的手。
欒亦不太好意思地,打算站好以後就自然從聞揚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
然而沒有想到,欒亦在嘗試收手時卻感覺到了緊握的阻力。
他和聞揚兩個人就站在田埂旁邊,完全是一片平地,交握的手也從半空中被聞揚主動帶著慢慢垂了下來,如非意外完全沒有必要牽手的場合。
欒亦面前三步遠就是正在燃燒,兢兢業烤制紅薯的炭火,偶爾木柴會被火焰灼得發出噼啪的小聲響。
隨著欒亦大腦一下放空,這種細碎的噼啪聲都好像被放大了音量。
他看看那邊火堆旁戳著紅薯觀察的其他嘉賓,又看了看聞揚,一分一秒往下走,雖然這之間只走了幾秒鐘,可要是在大家發現之前還不鬆手,可能就會有點奇怪了。
」哥,那個……」欒亦想要出聲提醒聞揚,但內心裡也有一個聲音陶醉地想就這樣牽著也不是不行。
理智和情感打架,終於還是鏡頭下的理智姑且勝利。
聞揚看向欒亦,又順著欒亦的視線垂眸看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上。
「啊,」聞揚好似才回神,但他並沒有立刻放開欒亦的手,他說∶「剛才你手裡的木棍滾到我腳邊了,我腳麻,我們相互多扶持一下,合理嗎?」
即便聞揚已經將欒亦剛才賴皮的口吻改做了問句,可這話里的無賴邏輯仿得是誰太一目了然了。
欒亦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完全沒有反駁的餘地,他怎麼說不合理,說了豈不是否認了亂說話的自己。
「合理。」欒亦看向遠方的路,感覺燃燒著的火堆的熱度已經影響到了他。
好在聞揚也點到為止,大約在七八秒鐘后便放開了欒亦的手。
【」啊啊啊我的電腦桌差點被我拍爛了」
「哈哈哈大佬終究比老婆技高一籌。」
「給我牽給我把手牽爛了」
「說到底還是八爪怪造孽,到底什麼時候放出未刪減版,讓我們飽眼福,心疼一下一群看牽手都雞叫的網友吧。」】
欒亦的手被放開,心裡說不上是失落還是鬆了一口氣,他回望聞揚一眼,借口道∶「我去看看那邊地瓜有沒有烤好。」
鏡頭從聞揚的視角拉遠,目送欒亦三兩步跑到火堆旁,又有另一道鏡頭從側面切過來照在聞揚的臉上,將他的目光所追視的人照得更清楚。
前一個視角並不是八爪怪刻意剪輯,而的確是聞揚的注意力被欒亦帶過去了。
從《戀愛時差》第一期播出,網上的論證還未得到證實時,聞揚的臉就已經在八爪怪的運作營銷下引起了超絕的熱度。就算是沒有古德溫這個姓氏做添綴,單進娛樂圈就靠臉吃個盆滿缽滿了。
當然等聞揚的身份坐實,他的外貌更因外在的物質條件而無形之中更多了一層叫普通人仰視的光環。
這麼多期播放下來,無論八爪怪從哪個角度拍攝,聞揚的臉都沒有垮過一次。
【「老婆真的好福氣!!」
「這張臉真的不考慮出道嗎,或者其實已經是準備中所以才上戀綜的」
「不可能啦,看大佬的作風就不像是準備出道,他也完全不用拋頭露面掙這份錢啊。」
「聞揚的社交媒體都是這次為節目組新註冊的,完全沒有其他內容,只有一條配合節目組的宣傳而已。」
「別想太多了,明星都擠破頭想變成資本,資本怎麼可能下凡當明星,說到底還是那句,老婆好福氣「】
欒亦走到火堆旁邊拉過節目組準備好的馬扎坐下,他瞄了一眼燃燒了一半噼里啪啦的木柴上的大大小小的紅薯,吸了吸鼻子嗅聞∶「哇,都有香味跑出來了。」
孟秋言正用兩根木柴作為工具,將大個一些的紅薯翻面∶「嗯,不過還是要多烤一會兒。」
欒亦抬頭看見雲馳就坐在孟秋言身邊,不由想到好像上次冉孟洋和雲馳約會後,感覺他和小孟之間的氛圍就有些變化來著。
到底是戀綜啊,欒亦心想,還是有一些微妙感情變化的。他再轉頭看旁邊低著頭戳泥地的蔣之睿,又產生幾分對笨蛋的憐愛之心,搭話道「蔣老師,你在幹嘛呢。」
蔣之睿本來拿著木棍百無聊賴地在田裡扎洞,地面並不是很硬,木柴一戳一窟窿。
他聞聲側頭,覷見是欒亦嗤一聲笑道「你後腦勺癢不癢」
欒亦不解地「啊」了一聲,下意識抬手默默自己的腦殼,「不癢啊。」
蔣之睿搖了搖頭唏噓道「戀愛腦都要長出來了,怎麼可能不癢。」
他都看見欒亦剛才在那和聞揚拉手了,真膩歪。
欒亦的視線本來已經落到剛才被蔣之睿戳出的那個洞上,隱約看到有個蚯蚓尾巴在動,正撿一根棍子要去戳,聞言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這是什麼梗。
他皮笑肉不笑地對著蔣之睿彎了彎嘴角,手上的木棍一用力將剛才蔣之睿戳過的那塊土給翹了起來,那條來不及往回鑽的蚯蚓跟著土塊一起往上飛了兩寸,然後落在了蔣之睿的腳邊。
那蚯蚓不知道怎麼長的,膘肥體壯,比平常的蚯蚓要粗不少,乍一眼看上去是很可怕。
蔣之睿餘光看見那蚯蚓,還以為這是工作人員提醒過的水蛇,嚇得嘴裡差點說出消音詞,往後一下站起來踉蹌著後退兩步「這什麼東西啊」
「哈哈哈,「欒亦真心大笑,當著蔣之睿崩潰的視線輕輕用木棍將那條蚯蚓撥弄到了不會被人踩的安全位置,「蚯蚓而已啦。」
蔣之睿心有餘悸地走過來,仍舊不太相信∶「變異過的那種嗎?」
變異兩個字和地下聯繫起來,太有恐怖電影設定的味道了,欒亦可是被這種恐懼操控著半夜爬聞揚帳篷的。他的笑容收斂了幾分,將自己的弱勢掩藏轉移話題道∶「不開玩笑了,小孟,那個小小的可以吃了嗎「
他探頭往火堆那邊看,孟秋言抬手在欒亦眼前微擋了一下,開口提醒欒亦∶「不要湊太近,柴火燃燒的時候可能會蹦出火星來。」
孟秋言的動作極有分寸,在說完以後很快就收了回去。
欒亦哦一聲,回去坐好。聞揚已經從那邊走來,在欒亦身側坐下。
「等我看看熟了沒有。「孟秋言說。
大紅薯尚未烤熟,但是特意被挑選出來的小個紅薯已經有幾個明顯是熟了的。
大家對這種特殊的烤制手法都頗為新鮮,躍躍欲試想要品嘗味道。
孟秋言手從火堆里取出幾個小紅薯。紅薯的皮已經破了一點,正從裡面冒出糖水一般的液體來。
「很燙,還要等一等。」孟秋言道。
不過他還是做出了分配的動作,挑出其中兩個最小而圓滾滾,味道應該不會差的紅薯。
只有這兩個是確定熟透了的,已經外表裂開發出甜香。
監督烤制過程的孟秋言無疑掌握了分配權,而在人員眾多的場合,如何分配一樣好東西也有很大的解釋空間。
之前和雲馳約會多的時候,孟秋言基本都會在分派食物的時候對雲馳也有傾斜。
但此時在稍一遲緩后,孟秋言將那兩個小紅薯撥弄向了欒亦和蔣之睿。
圓滾滾的小紅薯溜溜滾到欒亦面前,他喜笑顏開張嘴脆生生就說「謝謝小孟。」
孟秋言笑了笑,提醒道「先不要碰,等熱度散一下。」
「嗯。「欒亦點頭,又用手肘推了推沒出聲的蔣之睿,示意蔣之睿也說聲謝。
蔣之睿本來還看著那顆紅薯在出神,不知道孟秋言這樣做是否出於某種補償心理,但是這樣先被照顧到的事實是讓蔣之睿心裡有些開心的。
他被欒亦提醒后,又有些不自在,畢竟主動說謝謝這種話並不是他的習慣,好像也沒有人要求過。
不過蔣之睿看了看對欒亦一向和顏悅色的孟秋言,以及甚至被欒亦拿捏住的聞揚,這都是極有說服力的嘴甜才吃得開的佐證。
蔣之睿片刻后開口低聲道「謝謝你。」
孟秋言側頭看向他,兩人對視,孟秋言也笑∶「不客氣。」
【「小孟最寵的還是老婆,小蔣跟著沾光啦。」
「嘿嘿嘿,畢竟小亦是媽媽的一號嘴甜好大兒。」
「老婆在小孟這是無可撼動的大寶地位哈哈哈。」
「雲馳老師危」】
這次烤地瓜的新鮮體驗結束已經是晚飯時間,好在晚飯可以延續中午模式,並不怎麼費工夫。
欒亦吃飽喝足先回房拿放在床頭充電的手機,他和聞揚約好了出去走路散步,全當消食的。
可沒想到手機上有陳芳芳發來的消息,《幻夢》原定的海選時間提前了一周多,據說是因為北美區海選的不順利,為了趕進度,東亞選區就要提前了。
陳芳芳讓欒亦提前多準備準備,很多時候一個角色可不僅僅是人物與之多貼合或者多有演技就能妥妥拿下的,其中交織的因素紛雜。
現在的話,陳芳芳雖沒明說,但的確覺得欒亦機會大很多。倒不是她覺得欒亦與古德溫繼承者的名字綁定在一起后必然會得到這個角色,但她知道起碼欒亦會得到一個遠比從前公平的試鏡機會。
因為《幻夢》並非是原創劇本,這讓參加試鏡的演員只需要多參考原著就能多些準備的便利。
欒亦見了陳芳芳的這些消息,也多了幾分事到臨頭的緊迫感。雖然他不是臨時抱佛腳的類型,可是越仔細的準備就有越高的成功率嘛。
欒亦將自己想要再琢磨琢磨的臨時計劃告訴了聞揚「我們明天再去散步也可以吧」
到底是欒亦做了鴿子,他說話時的疑問句不太有底氣。
聞揚原本閑適地坐在沙發上,聞言略思索道∶「是這樣算的嗎?」
「不是嗎?」欒亦雖然心虛,但是今天暫時要鴿掉的事推到明天執行,這個演算法的問題在哪他想不出來。
「可是,我本來以為明天我們也要一起散步的,」聞揚道,他帶了幾分捉弄,學著剛才欒亦的疑問語氣和神態,「不是嗎」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既然明天本來就要一起散步,怎麼可能疊加今天的上去。
欒亦這才明白聞揚的意思,同時從聞揚的話里捕捉到另外一個意涵。
並不是他一個人很期待飯後散步,聞揚也是。
心底的小人原地蹦達起來,欒亦無法否認聞揚的邏輯,只能從另一方面嘗試補救∶「那,那你幫我搭戲行不行」
——
《幻夢》的原著劇情存在大段回憶,由記者的提問分割開來,前後情緒的轉變常常因回憶者主觀情緒的變化,記憶與事實的碰撞而有非常大的差別。
在最開始軍官男主的回憶中,他初見東方少年的場景夢幻又純潔,少年的軀體柔韌而誘人,一言一行的舉止間都帶著濾鏡加成后如夢似幻的縹緲感,少年是十足的引人深陷的誘惑者。
然而在中段的敘述中,少年在美好的外表下又有如同蛇蠍般的惡毒的心,他變成了無理取鬧不知滿足,在軍官的退讓與縱容下一步步走向毀滅的自甘墮落者。
及至最後一些虛偽的敘述被剝去面紗,真正的少年形象浮現出來,他無限的生命力驕陽一般的氣質,在軍官的強取豪奪下也未曾被消減半分,甚至在最後的反抗時刻有幾乎可以灼傷人的力量,使軍官的卑劣佔有顯得越發醜惡。
可以說因為回憶的衝突性,對演員情緒轉換的要求也非常高。
試鏡時會選哪幾段內容,欒亦不太清楚,但他知道原著里的高光名台詞,他幾乎都能背下來了。
欒亦把原著遞給聞揚「你讀軍官的台詞就可以,隨便讀就好。」
原著的這兩頁說的是第一段的內容,軍官外出回歸,少年欣然與他相見的場面。
前面幾段的內容全都節選自軍官的正面回憶。連聞揚都明顯感覺到欒亦在進入角色以後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狀態。
從他的眉眼神態甚至語氣上均有恰到好處的對人物的貼合,這不僅僅是要求演技而已,更多的是對人物的體會與理解。
而欒亦在試過幾段后停了下來,他看見聞揚眼中的讚賞,不好意思之餘又免不了翹尾巴,「我有花好多時間練習情緒的。」
聞揚自然也是讀過《幻夢》原著的,此時問欒亦∶「那其他情節呢,不試試嗎?」
欒亦把原著拿回來,搖了搖頭說∶「不行。」
他說完才發現自己的話容易引起人的誤會,好像他是能力不足無法表演一樣。
歡欣喜悅與期盼的正面情緒,欒亦可以在看著聞揚的臉時自然表現抒發出來。然而《幻夢》後半段尖銳的言辭,仇恨的目光,厭惡的怒視,欒亦很難想象自己用這樣的表情面對聞揚。
他甚至有那麼一絲懷疑,自己剛才好像比平時都順暢的情緒表現是不是也有對面坐著的人是聞揚的加成。
欒亦不得不把話直接說清楚,他的視線與聞揚對視了一秒鐘,低聲不太自在地解釋道「因為那些糟糕的情緒,對著你我演不出來啊。」
【「啊啊啊啊你們就給我這麼有來有往吧,反正叫的都是我!」
「我看出來了,老婆技不如人,但老婆靠甜取勝啊。」
「甜寶來讓我親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