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為問國事不辭勞
玄啟城
街上熱鬧非凡,店鋪林立,雖不比青越堰都,卻自有一番風情。尤其癸丘與南般各族往來密切,互通有無,街上便多了許多堰都也沒有的東西。街道寬敞整齊,行人穿梭,車馬如流,也是不見擁擠。
一輛馬車閑閑行在熱鬧街市,簾窗緊閉,好奇的人多看一眼,也只是因那套車的馬與趕車的人,比之尋常所見可稱上乘——不知是哪家的富貴小姐出城上了香回來。
馬車緩行過街市,一直沿著大道往前走,行了數里,拐進一條巷子,左繞右繞,終於在一處普通的院落前停下。
馬車內傳出一個少年淡淡的聲音,「耿青行事,依舊謹慎。」
駕車之人恭敬聽著,他知道主子只是在讚歎,並不須要任何人答話。能得主子一贊的人不多,這叫耿青恰是其中之一。很快院門大開,卻不見一個人影,沒有任何吃驚的表情,趕著馬車徑直進了院子。
馬車直行進敝開的大門,進了廳堂才停下。此時,一屋子的人齊唰唰跪下,「參見主子。」聲音整齊劃一。
為首的青年道:「讓主子久等,是耿青之過。」堅定中帶了一絲異樣情緒。
車簾掀開,一人走了出來。剎時屋放異彩,有如神光普照——那是一張少年的面孔,卻有著不似凡人的樣貌。所有的人都跪倒膜拜,無人可以直視那樣的容顏。
少年下車,走到耿青面前,開口是極淡然的語調,帶著絲清冷,令人聽了便覺永遠無法靠近,卻能將性命交付。「我知你謹慎,所以讓鏡來通報,起來吧。」
「是。」所有人應聲而起。耿青想到方才鏡大人的神出鬼沒,將王爺的隨身玉佩懸在堂中,一會兒便隱沒,從頭到尾不見人影,身上便起了一層冷汗。他知道王爺身邊有一明一暗兩個護衛,明衛趙子義聽說本是皇上的貼身護衛,後來指給了年僅六歲的王爺。至於暗護鏡,嘿,他只知其名,莫說人,連聲也沒聽過。
然而。即便如此。王爺這樣子來到玄啟。還是太冒險了。要知道。王爺可是癸丘人除之而欲快地上善瓏玦啊。想到這裡。這個一向隱忍沉穩地敵國密間頭子也皺起眉頭。
這時耿青已將上善瓏玦請入一間密室。忍不住道:「王爺。您需要什麼。屬下拼了命也要給您辦到。您這樣孤身犯險。陛下也是會擔心地啊。」
到這裡。只有王爺跟他和兩個護衛。不必再改稱呼。便恢復了原來地尊稱。而他不敢說此行不該。只能提醒王爺皇帝陛下會擔心。
上善瓏玦依舊是淡淡地語氣。「我已上稟過皇兄。況此行並無危險。耿青不必擔心。」
耿青張張嘴。沒有說話。與侍立一邊地趙子義對望一眼。彼此露出一抺無奈笑容。王爺地話。他們不敢反駁。只是擔憂之情總是免不了地啊。
「耿青。你來癸丘八年。癸丘情況如何?告知我詳情。」上善瓏玦看著他。淡淡問。
「是。」談到國事,耿青便如換了個人般,絲絲冷意自身上散發開來。趙子義聽了吃驚不小,八年,豈不是他剛來到王爺身邊時,那時候的王爺便已開始著手部署了嗎?在王爺面前,很容易讓人生出一種渺小無力之感啊。耿青稍微整理了下思路,遂道,「嘉喜帝昏庸無能,沉溺女色,身體每況日下,這一年已不上朝,國事多由太子欒豫決定。欒豫性格酷厲,手段殘忍,掌權后與他意見相左的幾個皇子與大臣相繼被害,導致癸丘朝廷散亂,人心浮動。若非有丞相裴修簡一力維持,只怕不等我青越大軍到來,癸丘朝廷便要散了。」
「與我國戰事,癸丘君臣意見如何?」上善瓏玦問,臉上平靜無波。
「多是主戰,以太子欒豫為首。嘉喜帝不理國事,裴修簡保持中立。」頓了頓,似是想起什麼,「說到主戰派,有一個人不得不提,鎮國侯府的小侯爺魏無壃,此人極得欒豫寵信,英勇善戰,在癸丘民眾心中也有很高的威望。他的老師,便是二十年前與先帝有過一戰的癸丘上將軍胥來。」
上善瓏玦微微露出思考的樣子,「魏無壃?三月前與我交手的應是此人,原是師承胥來。我與他一戰後,各自按兵不動。他是否已經回朝?」
「是,四天前欒豫將他召回,進了太子府,至今還未出來。」
「查清他們見面后的事。還有,現在開始,將裴修簡的一切向我稟報,他是個明大局的人,或許將來有用的到的地方。」
「是,王爺。」
沉默片刻,上善瓏玦吩咐:「將近年的卷宗拿來,我要細看。」
耿青應了一聲,將卷宗取來,雖然是經過整理的了,堆起來依舊有一人高。少年臉上不見任何異色,只靜靜看了眼,令室內的兩人退出。
趙子義臨去前有些憂心的瞄了眼那些卷宗,忍不住怨怪地看了耿青一眼。耿青對著他露出苦笑,他有什麼辦法,王爺叫拿自然是全拿來了。八年的調查資料,再怎樣精簡,也少不到哪裡去啊。
上善瓏玦迅速地翻看,幾乎是不停息。若此時有外人看了,一定以為是一個少年郎閑著無聊翻書玩,恐怕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事實上卻恰恰相反,上善瓏玦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正是讓眾多老師束手無策的原因之一。在他一歲時,才學說話便能背古文。天資聰穎,出生時滿室異香,再加上樣貌異常出眾,道治帝對這個最小的兒子,可說是疼到骨子裡去了。光看名字便知,天元帝單名一個琅,其他的兄弟分別為璟唯一的公主也是一個字:瑢。道治帝為幼子取兩個字,其中意味也就不言自明。密室里除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不再有其他聲響。上善瓏玦靜靜看著,眉眼不抬,卻突然說了一句:「我說過,只要你能在我不覺察的情況下離開,便不攔你。」
室內除他外空無一人,此時卻有一個似自言自語的聲音響起,「還是不行么?」
隨著慢慢地現出一個人影,一點一點,詭異至極。等整個身形顯出時,才看到是一個二十五六的年經人,長相俊美,唇邊一絲魅惑笑意,一身銀色寬鬆長袍,無風自動,整個人顯得很是瀟洒飄逸,然而,卻透著一股邪戾之氣。看著那個低頭翻閱卷宗的少年,眼裡閃過一絲狠厲,語氣仍舊漫不經心,「真是,長的沒你好看,連修習的『鏡空術』也被看穿,很沒面子呢。」
上善瓏玦放下手中卷宗,平靜地看著他,「鏡,不是我要束縛你,以你現在的修為,出去后,招致的殺戮你還不能應付。」
「哼,你怎知我出去后便招殺戮?」鏡輕蔑一笑。
「鏡的事情,我知道。」
上善瓏玦淡淡一句,卻讓鏡身軀微震,眼神複雜的看著他,末了,只是問:「你真的只有十四歲嗎?」
上善瓏玦已再次拿起卷宗看起來,「鏡十四歲時,不也是暗護第一?」
看著眼前少年萬年不變的表情,眼神幽深,慢慢地隱起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