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一劍舞動久低昂
扶野呆愣半晌,解開布包,除了一些衣物和吃食外果見一本手抄的小冊子。隨意翻開幾頁,臉色頓時大變——這是,極之精妙的劍法,招招式式攻人要害竟無一絲多餘動作,比之洗雪小築專事訓練殺手的劍法不知要高明多少。
那個自稱小五的女孩明明沒有武功,可是身邊不僅有一人一狼那樣厲害的高手,隨意丟給人的書竟也是如此高明的劍譜,放在江湖上,絕對是人人奪之欲快的寶物。不自禁攥緊拳頭,那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遠遠地看著那人消失的方向,突然泄氣般地垂下了頭,盯著劍譜良久,嘆口氣,朝方才文斂所指的方向走去。
不管是什麼人,對於現在的自己也沒有什麼好圖謀的,何況也說了讓人自行離去的話。並且,凝視著手裡的衣物——他總覺得那個女孩兒不是壞人。
意識到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不由扯了扯嘴角,流露一抹苦笑,今時今地還會作如是想,爹爹知道了會不會很失望?那個人,可能會嘲笑他的吧?
文斂可不管那本她隨意寫下的小冊子會讓別人有怎樣的想法,只不過是想讓那個驚梟少主變的強一點,太弱的話她救了也沒意義。至於那本手抄書,是她將記著的劍法擇抄了一些下來,其實大多數是經過赫嫵改良過的招式,她雖沒有學武,但前世有那本奇書,又有兩個能自創招式並進行改良的高手,怎麼著眼界也會比一般人高了吧。
「白狼,我給他一套劍法,他一定很苦惱吧。」文斂躺在白狼身上,縱是疾馳奔躍,白狼的背上卻很穩,不用擔心掉下來。文斂悠閑地看著兩邊急速倒退的風景,跟白狼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不知道是不是要利用他做什麼事情,所以不敢接受,可是如果要找到失蹤的父親的話,又必須變得很強大才行。才十八歲吧,也不過是個孩子,要保護重要的東西,可能要做一些自己不願意的事呢。」輕輕嘆口氣,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白狼,幫我把他變強一點吧,也不只是為了……」眼皮慢慢垂下,就這樣躺在奔跑中的白狼背上,睡著了。
白狼低吼一聲,稍稍放慢了步伐。
嫵嫵一直跟在旁邊小心守護著,一眼看過去,文斂完全放鬆的睡顏,嘴角流露出一抹可稱慈愛的笑容。
以白狼的速度,她們現在已離的遠了,來到更加荒蕪人跡的深山裡。如此遠離塵囂,真可忘記世間俗事。對嫵嫵與白狼來說,這卻是最熟悉的所在,挑了一個陽光可以照到的地方,白狼靠在樹根下,讓文斂以一個舒服的姿勢躺在它懷裡。嫵嫵靠過來,滿臉笑容的亦在一旁睡下,眼睛閉上時輕輕說了句:「白狼,不要亂動哦。」
此時萬籟俱寂,陽光灑落一地,二人一狼,顯得如此和諧,如此寧靜。
山中歲月易過。一睡已過千年。或也不一定。但實際上文斂並沒有睡多久。醒來后看著身邊沉睡地同伴。笑了笑站起身。與此同時。嫵嫵與白狼也睜開了眼睛。
「走吧。回去了。」與白狼一起。其實大多時候只為了暢快地馳騁。每次跑得白狼盡興便罷。今日她卻不知為何會睡著。
文斂跨上狼背。比來時更快地速度馳回。那個叫扶野地人。應該在等著吧。
盤膝坐在地上。橫劍於前。那本小冊了攤開來。眼睛盯著上面眨也不眨。卻不知是否有在看。
文斂回來后看到地便是這樣一番情景。覺察到文斂地到來。少年抬起了頭。只這麼一會兒時間。似乎已經鎮定了許多。
「你似乎已經看完了是吧?」文斂側坐在白狼身上。看了他一眼。慢慢說道。
「是。不過這些劍法都很精妙,我雖然看完了,卻不能完全領會。」扶野說的很平靜,已經沒有了先前的那種戒備。
哦,因為下定決心接受別人的幫助,所以那些無聊的彆扭情緒便都摒除了嗎?文斂什麼也沒說,只是向嫵嫵點了點頭。
在扶野還沒明白過來時,嫵嫵縱身一躍,將他的長劍握在手中,凝然站立,劍尖下指。這一刻,嫵嫵的氣勢全變,臉上無任何錶情,眼睛注視前方,彷彿天地萬物都已不在,此時的她,不是未通人情世故的狼孩,也不是單純無憂的少女,只是一個純粹的戰士。
劍尖緩緩抬起,風在剎那止住,酣暢淋漓的劍式如有自己的生命般,輕靈機巧,恰如春日雙燕飛舞柳間,高低左右,徊轉如意;凝重處如山巍峙,輕靈處若清風無跡,變幻莫測,迅捷無倫。
這本就不是劍法,是嫵嫵依著本能的一場盛舞,是發自靈魂深處的吶喊,是最為自在的對生命的演繹。劍雖在手,卻不用刻意去回想那些招式,騰空一躍,那是山林間最肆意的奔跑;旋身劍指,是與群狼搏擊時的直達心底的快意。她本不必用劍,只是為了讓用劍的扶野能看的更明白,一劍在手,是以劍演繹了招式,還是她忘卻了手中劍,劍中招,已經分不清楚。她只是依著平日的感覺,以風為所想之敵,進行了一場再平常不過的,跟赫或是白狼的練習。
嫵嫵收劍默立時,扶野獃獃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文斂卻是看得太多,完全沒有什麼感覺,甚至還頗為無奈地笑了笑,輕輕說道:「真是的,又依著自己喜歡改了招式,他可不要看了之後越發糊塗才好。」
不錯,赫跟嫵每次演練都不會只是遵循原來學會的,總是根據當時心情或其他什麼進行調整改變,從沒有一成不變的招式,文斂教給他們的功夫到後來總會變得面目全非,當然,威力更甚。這樣的他們,永遠在進步,並且別人無法模仿,難以超越。
嫵嫵將劍拋下,高高興興地跑到文斂身邊,就像一個做了事情后想得到大人稱讚的孩子一樣。文斂毫不吝嗇地給了她一個讚揚的微笑,嫵嫵便露出一臉心滿意足的表情。
見扶野還是獃獃的回不了神,文斂微微皺了皺眉,走近幾步道:「嫵嫵剛才舞的劍和我給你的有些出入,但我想,應該更有助於你理解才是。」
扶野猛然醒轉過來,連聲道:「是,看了剛才的劍法,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這位嫵姑娘的劍法比之劍譜上的更為精妙,似乎是源於此,但更在此之上,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現在回想一下剛才的劍式,都能明白許多。」
嫵嫵舞的劍讓他太震撼了,令他完全折服,此時便如一個最為聽話的學生一樣,老師有所問便恭敬地將自己的體會全部說出。
文斂倒有些吃驚了,光看嫵嫵舞一回改良版的劍法,就能悟明白這許多事,這個叫扶野的驚梟少主,自己原來還小看了他啊。不過,他此時對自己表現出來的恭敬,恐怕有一大半的出於對嫵嫵的敬畏吧。不在意地笑了笑,「那麼你便在此安心練劍吧,白狼可以陪你喂招。我並不是每天都來,即便來了,無論是我還是嫵嫵,也都不會解答你的疑惑,悟性什麼的,全要靠你自己。」
「那嫵姑娘……」扶野語氣里有些企盼。
文斂明白他的所想,搖頭道:「要看嫵嫵的劍法也不是不可以,但決不是這幾天,等你將那劍譜上的劍法完全領悟,並且與白狼對敵能保持不敗,那時,再讓你見識一下所謂的劍法。」看著扶野露出不解的表情,文斂嘆口氣,續道,「我知道剛才的劍法若能讓你多見幾次,更有助於你學成劍譜,其實我也非常想讓你再看。嫵嫵為什麼不能按照劍譜上所載出招?你以為那劍法已經創了多少年?那是我根據昨天嫵嫵出的招式寫下來的,她如果再舞一遍,我怕你記憶混亂走火入魔。」
「你,你是說……」扶野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不錯,她心中無招,所有看過學會的招式,再使出來時只是劍隨意動,早已不是先前的招式。剛才的劍招,還是我特地囑咐她盡量照著那劍譜上來的。所以,在你沒有完全學會劍譜上的招式前,不能再看嫵嫵的劍法。」
扶野獃獃地看著她,視線落在她身邊的嫵嫵身上,硬是收不回來。
這個一臉天真,笑起來那般無害的女子,是剛才那個舞劍的人嗎?擁有傳說中,學武之人夢寐以求的劍道頓悟,學盡天下武學化歸已用,五百年難得一見奇才,就是,眼前這個女子嗎?
他今日震撼太多,陷在難以相信的情緒中不能自拔,文斂離開了也不知道。等完全清醒時,落霞已拉的老長,林外如鑲了一道金邊,而空地上除了自己,早已不見其他人,連白狼也一晃一晃地走出了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