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殺人不使手染血
看到今非從懷裡掏出一些東西,在臉上一抹一扯,一張原本剛毅英俊的臉便變了樣,膚色更黃了些,眉毛淡了些,眼睛小了些,鼻子略矮了些,嘴唇更薄了些——總之,就那樣當著他的面,一張臉居然就變得面目全非,與原來的樣貌似乎還有一點點相似,卻完全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扶野看得目瞪口呆,用手指著他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今非處理完畢將東西收好,對著扶野微微一笑,再無先前滄桑沉重的感覺,倒有了幾分憨厚之意,就是那种放人堆里望之親切的大叔,轉眼之間又能夠忘得一乾二淨。拍了拍自己現在的臉,微笑說道:「既然要跟在公子身邊,原來的臉也是不能再用,現在請公子放心,不是自誇,在下的易容之術,天下能看得出來的絕對沒有幾人。」
最初的震驚過後,扶野先是一喜,易容術他頗為嚮往,爹卻不屑之,所以驚梟的殺手從來都不會隱藏身份,出手刺殺是亮明了旗幟堂堂正正。緊接著卻是一嘆,雖然說是重新開始,但若連原來的樣貌也摒棄了,是否意味著過往太過沉重,而這樣的捨棄代價大了點?
這個人,究竟有著怎樣的經歷?
天色微明時,兩人出了那間屋。扶野唉唉叫,「呀,天亮了,我們要快點回去,不然小五要罵我了。」
今非聽到他再次提及這個名字,像是極敬重,稱呼卻又是在叫比自己小的人,忍不住問道:「公子,小五是誰?」
扶野看著他,呵呵一笑,「你見了便知。」
今非當他故作神秘,不過他本也是隨口一問。跟著扶野沿著巷子出去,目光忽然凝在一處,頓住腳步。扶野順著他視線看去,也愣了愣。
只見二人前方不遠處躺著兩具屍體,身下一大灘的血,看樣子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今非走近看清楚后,掩不住臉上震怖之色大呼出聲:「忘憂刀蕭隨!常山飛爪王鄭歸究!」
這兩個人是武林中成名數十載的人物,武功心機都是一流,蕭隨以一把快刀連破賀雲山一十七寨主,與疾刀門一戰盡屠包括門主張道遠在內的三十七名高手;而鄭歸究更是以一手十陰穿心爪在黑道上縱橫無忌,被他穿心而死的黑白兩道沒有三百也有二百八。這兩人,任何一個與他碰上以他全盛時的功力也難保取勝,雖然料到今次來的絕非庸手,可是出動了這兩個人,看來那背後之人是不惜血本也要剷除自己。然而——
今非眼裡寒光連閃,看著殘留在死人臉上驚駭欲絕的神情——快刀來不及拔刀,飛爪王不及張指成爪,便遭人捏碎心臟,倒地氣絕。昨晚他沒等到人雖然有些奇怪,卻完全沒想到竟是有人將此二人擊殺在他百步之外!他竟一無所覺,什麼人能做到如此,難道是驚梟的大首領扶向天親至?不,不可能。
相對於他地震驚。扶野表現平靜許多。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兩個傷口。雖然也曾見過谷里地殺人手段。比這更慘地也見過。卻還是不太贊同。隱隱知道是誰做地。也一言不發。轉頭看了眼猶處在震驚里地人。問道:「這兩個就是要來殺你地人?」
今非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地巨浪驚濤。點頭。聲音有些沙啞低沉。「是。」
扶野拍手笑了笑。「現在好了。有人幫你把他們殺了。你也不用擔心了。」
今非看向他。似要從少年暢快地笑容里看出什麼。扶野任他看。眼也不眨一下。他現在心裡高興。因為終於知道自己在那個人心中還是佔有一點地位地。這個認知。讓他對今夜地這個舉動甚為滿意。就連眼前兩具可怖地死屍也變得可愛起來。
看了片刻也沒看出什麼。今非收回目光。彎下腰拖起兩具屍體。丟到那個院子里。然後四處找到乾柴。一把火將院子點燒了。扶野知道他是要毀屍滅跡。以防有人從傷口上查出什麼。同時也是為他自己隱藏形跡。他今夜藏身之所被一把火燒了。裡面找出兩具不辨面目地屍體。而剛才。他將自己地兵器也留在裡面。那麼。無論是否有人相信他已身死。至少不會把目光放在一個偶然出現地少年身邊地僕人身上。扶野自己想明白了這些事。心裡還是有些高興地。卻又在同一時間腦中浮現一個永遠沉靜地孩子面容。
順心居里。赫在沒有驚動任何人地情況下回到文斂地房裡。文斂擁被坐起。在看向他時微微皺了皺眉。「赫。你殺人了么?」
赫淡漠點頭,「兩個人,他打不過。」
文斂說過扶野有性命之憂的話他便出手,而在他看來,那兩個人不是扶野能對付的了的,所以他便先一步取了這兩人性命。雖說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可對於血的味道他很熟悉,並且,非常習慣怎樣乾脆直接給予獵物致命一擊,而人與以往的獵物或對手,在他看來,沒有任何不同。
文斂披衣下床向他走來,拉起他的右手,白凈修長,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分。赫看著她,眼裡閃過剎那慌亂。文斂看了,舒展眉頭輕輕一笑,「我不是怪你殺人,只是不要沾上這麼多血,我不喜歡。」
赫看看自己的手,他已經洗乾淨了啊,難得的皺眉——只是一張臉面無表情慣了,皺起眉來依舊讓人感到一絲森然。文斂明他心性,在他對面坐下認真看著他,語氣輕柔,「沾了血洗得再乾淨也洗不掉血腥味,我知道你習慣那樣的方式,但現在不是在深山,你殺的不是熊不是豹而是人,我不喜歡你沾上他們的血,我不喜歡人血的味道,我更加不喜歡,這些血可能會讓你再次失去本性。所以答應我,即便是再殺人,也不要讓自己身上沾了血。」
赫與她對望,片刻后,點了點頭。文斂向他笑了笑,回過頭看著起了床站在她身邊的嫵嫵,拉著她的手亦慎重道:「嫵嫵也是,如果一定要殺人,也不能讓血髒了雙手,知道嗎?」
嫵嫵單純許多,文斂說什麼她便聽什麼,所以即使連意思還不太懂,卻馬上跟著點頭。
文斂笑了,她當初讓赫嫵回歸人性時費了多大的氣力,可不想他們再回到原來的野性,撕人肉跟撕野獸一樣。殺人是免不了,那就盡量不要太殘暴血腥吧。
因為今天這一番叮囑,今後凡死在赫嫵手裡的人,從不見血,甚至連傷口都沒有,仵作驗屍,許多時候都查不出死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