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天仙子第二十九章 聚散有定期再會
所以小五,我要走了。」
扶野將前因後果交待完后,說出最關鍵的一句話,少年此時頭低垂,微斂的雙眼含著淡淡悲傷,他甚至不敢抬頭去看文斂此時的表情。
—自不是怕看到同樣的黯然,恰恰相反,是怕看到那張永遠淡定的臉上,不因他的告別而有一絲的神傷,哪怕僅僅只是悵然。
他怕他的離去對小五來說,便如天邊的雲彩一樣,去留無意,漫看天外雲捲雲舒,世間萬物都上不了心頭。他與小五相處時間雖短,卻是他人生成長最快速的幾個月,是他開眼看世界,終於以一顆不算太幼稚的心體味這世界。小五無異於他人生中的良師益友,雖然早知不能長相伴,卻未想到離別來得如此之快,他還未做好準備,分離已驟降眼前。這裡是小五,然而另外一頭卻是從小疼他愛他的父親,他不能不去。
他從不曾將小五當孩子看,甚至要將小五看作同輩有時也不敢,那樣淡定看透世情的眼睛,不會出現在一個只有十三歲的孩子身上;那時而流露出的滄桑與悲傷,亦不是一個養在深閨的小姐所該有的情緒。更別說兩個年紀和他相差無幾本領卻直追他爹的絕強少年,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可是他一直都沒有問。有什麼可問的了,既然這世間有了小五這樣一個人,又讓他遇上了,他除了感激上蒼珍惜與小五一起的每分每妙,還有什麼值得他分去一分心神去懷去質問呢?
微垂著頭,這幾個月的點點滴滴自少年腦中浮現,心頭陣陣溫暖,騎著白狼賓士的身影,淡淡無言看著自己時的樣子,為至親而微微動怒時的樣子,這些,他都不會忘,都不可能忘。在小五身邊,既不若在谷里時雖然平靜安樂也會時感煩悶,也不會像獨自逃亡時惶然無措孤寂凄涼。小五,小五呵,這世間怎會有小五這樣的一個人,而他又是多麼感謝上蒼讓他遇見小五。佛前五百次的祈求才換得一回眸,這樣地遇見,是不是足以說明他地前世是一個極其虔誠的修道者?
在扶野浮想聯翩,感慨萬千之時,文斂到床頭取來一樣物事,遞到低頭傷懷的少年面前。
扶野本在感傷,驀然一樣東西出現在眼前,愣著神接過,微微抬起頭看向文斂。如他此前所想,文斂的神情確實是一如既往地淡定,看不出絲毫離別之情,只是手中地東西——他打開外面包裹著的布料,是一本書,翻開來,有剎那失神。
竟然又是一本手抄書,如他第二次見小五時看到的劍譜一般無二地字跡,驟然再見這樣熟悉的字,扶野一時又陷入往昔的情緒中,那樣的眼神,讓一貫淡然地文斂也不禁抖了抖,趕緊扯開話題道:「這是我摘抄一本書上的,若覺有用你便看看,不然,扔掉便是。」
扶野臉上浮起一抹笑容,連說的話也與當初相差無幾,真是令人懷念啊。那本劍譜早已爛熟於心,可是他卻一直貼身帶著,哪裡會扔。小五她,其實是個很溫暖的人,只是有些彆扭,不愛讓人對她感激就是了。想到這裡,鄭重地將書收好,鄭重地對著文斂保證道:「小五,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學,不讓你失望。」
文斂哪知道他腦子裡轉地什麼念頭。只覺此刻地扶野有些怪。讓她頗為不解。所以只是點點頭。
「小五。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永遠長不大地。」扶野一臉下定決心地表情。更配上堅定地語氣。文斂看著他。卻愈覺莫名其妙。只見扶野用心一點頭。繼續說。「我扶野已不再是那個初入江湖什麼也不懂地驚梟少主。今後地事我會自己面對。就算遇到什麼無法解決地事。只要想起小五。想小五在地話會如何做。這樣。就一定沒有什麼困難能難倒我……」
文斂忍住翻白眼地衝動。向今非看去。用眼神示意他趕快將這個發決心地熱血少年拉走。今非一臉漠然。面無表情。其實只要盯著他仔細看。就會發現臉部地肌肉在微微顫動。尤其嘴角**地跡象更明顯。不過文斂向沒這種閑心。所以只是淡淡
眼。然後徑直坐下自顧端起桌上地茶飲了一口。
「咳。」今非在後面乾咳一聲。
「……不管前路多麼難走。我都不怕。……」
「咳……公子?」
「……也許我沒有小五你做的好,但也一定不會讓爹失望……」
「公子……」
「……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讓敵人無可趁之機……」
「公子!」今非猛然提高聲音,終於讓扶野從**演講中回過神來。
「今非你有什麼事?」
今非額上青筋跳動,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道:「公子,我們該起程了。」
少年本來略帶飛揚的面容,聞言后微微黯然,他剛才希望能一直講下去,其實就是不想分別的時刻這麼快到來,可是就算晚一刻又如何,他終究是要走的。
文斂看著他,終是微微嘆息了一聲,「你今日去做自己的事情,又不是永不相見,待事了后,再來找我,又有誰會攔你。」
扶野一喜,眼睛漸漸亮起來,方才還在的感傷這會兒全沒了,不僅為自己明白了還有相見之日而喜,更為小五齣言勸慰而高興著,臉上笑逐顏開,興奮歡喜之情怎麼也抑制不住,對著文斂重重一點頭,「小五你說的對,我找到爹后就來找你。到時你找到了你爺爺,我們便一起游江湖!」
文斂看他片刻,回以淡淡一笑。扶野轉身往外走,到門口時回頭滿臉笑容地喊:「小五,我們說好了啊。」轉向站著未動的今非,「今非剛才你不是催我嗎?怎麼自己還不走?」
今非微微苦笑,向文斂點頭致意,跟了上去,在他要跨出房門時,後面傳來自語般地低語:「覺今是而昨非,是今而非昨,但願真能珍惜眼前。」
腳步微頓,終究是沒有回頭一路走了出去。
文斂望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淡淡地笑了。
自相遇后一直跟隨著文斂的少年,終於覺醒了自己的責任,知道自己真正要做的是什麼,於是,在兩國交界之處,在一家叫做門客棧的地方,與文斂告別,踏上了自己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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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流水的庭院里,卓然而立的男子舉頭望天,旁邊侍立著一道恭敬的身影。
「那人真的離開了?」
「是。」
「這麼說現在只有三人?」
「是……不過……」
「不過什麼?」
「另外一人莫測深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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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樓雅間。
白衣男子拆開手中的信,瀏覽后遞給身邊的青衣男子,金邊摺扇一揮,笑道:「他自己一個人走了,那人身邊可少了一大助力啊。」
青衣男子接過後並不看,隨手丟在桌上,表情冷酷,「那倒未必。」
「哈,我知道你要說另外兩個人都不簡單,可是我也堅持只有一個而不是兩個人。」
那雙冷眸淡淡看他一眼,端起酒杯慢慢喝酒,不再發一言。
「切,大冰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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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木扶蘇的獨立小竹屋,俊秀飄逸的男子躺在竹榻上。
「他終於,離開了?」
「是,帶著身邊那名叫今非的人離開了定州。」
「今非……」男子嘴邊逸出一絲奇異笑容。
那跪著之人小心翼翼抬頭,問道:「此人來歷複雜,有他在恐會影響行動,要除去嗎?」
「不必,留著罷。」男子倦倦地擺手。
「是——風首,為什麼不直接殺掉?」
一直表情溫和的男子忽然眼神凌厲地向他看來,「這句話,我不想聽第二次!」
「是。」地上之人跪伏著,身上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