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婚禮

第一次徒步走過寧城長江大橋，唐鉦激動不已，他那滿眼星光的大呼小叫引起了周圍路人如同看傻子一般的圍觀，也令郭海洋捂著臉不敢見人。

不過對於他們的異樣目光，唐鉦絲毫不在意，這些人哪裡能夠感受到，雙腳踩在這個後世里早已不讓行人步行的歷史名橋是怎樣的一種心潮澎湃。

相比江北區的髒亂差，寧城江南的市容市貌要顯得漂亮許多，高大的梧桐樹遮天蔽日，這還是民國時期蔣總統為了取悅宋二小姐下令全城栽種的歷史名勝，時斷時續的明城牆掩映在青山綠水之間，無時無刻不在陳述著這座城市的滄桑底蘊，新街口裡往來的車輛雖然不多，卻也是寧城日漸繁榮的象徵。

姚靜的夫家在中華門一帶，丈夫是寧城五中的數學老師，在那幾乎都是平房的年代，他們已經住進了學校新建的教職工宿舍樓，這已經算是一種物質上的超越了。

要知道這可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筒子樓，而是漂亮的兩室一廳，有獨立廚房與衛生間的那種高檔小樓，這樣的條件在這個買東西還需要各種票據的計劃經濟時代，絕不是尋常人家能夠比擬的。

嶄新的宿舍樓下擺放著七八張圓桌，這便是姚靜的婚禮現場，當唐鉦與郭海洋各自提著禮物抵達時，前來參加婚禮的賓客已經坐了大半，從未參加過如此寒酸婚禮的唐總左右觀望，臉上新鮮感洋溢，絲毫沒有注意到角落裡一個年輕女孩正對著他一陣咬牙切齒。

「這流氓怎麼也來了？」

「誰是流氓？」順著葉青禾所指的方向，坐在她身邊的另一個女孩仰起脖子眺望了一眼，「你說鉦子哥？他得罪你了？」

「不是他還有誰？」葉青禾語氣憤憤，前天在派出所里竟然被他三言兩語問去了自己的名字，後知後覺之後，她才感覺自己似乎被這人調戲了。

「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流氓。」

「不會吧。」身邊的女孩一臉不可置信，「聽我哥說鉦子哥很老實的，跟女孩子說話都會臉紅，要不然我哥今天也娶不到我嫂子。」

說話的是今天的新郎官戴志強的妹妹戴玲，因為哥哥跟唐鉦、郭海洋、姚靜是同學，這才有過接觸。

葉青禾朝著戴玲眨了眨眼：「這麼說你哥就是挖了他的牆角？」

「青禾姐，說話過分了吧，什麼叫挖牆腳？我哥跟我嫂子是自由戀愛。」

在他們這個小圈子裡，唐鉦雖然性格內向，生得卻是玉樹臨風，姚靜的長相更是屬於禍國殃民的級別，兩人可謂是一對金童玉女，去年唐鉦複員，放棄回城的機會，直接去了和豐村落戶，為了能與姚靜長相廝守，不惜與家裡的父母撕破臉，而成為年輕人之間的一段佳話。

總以為他們完美詮釋了什麼叫做「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接下來的發展卻是峰迴路轉。

姚靜在去年年底得到了返城的指標，今年年初便與自己的哥哥訂了婚，留下唐鉦獨守和豐村。

當中的貓膩，作為戴志強的妹妹，戴玲也略知一二，雖然也覺得自己的哥哥勝之不武，卻總是自家親人，葉青禾說戴志強不道德，戴玲必須要反駁幾句。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我嫂子不願意一輩子窩在農村，鉦子哥拿不到回城指標，又能怪誰？」

聽了戴玲的幾句解釋，葉青禾有些恍然，忽然覺得唐鉦那玩世不恭的態度也是情有可原，心中對他的那一點莫名的憎惡也慢慢化為了同情，也不能說這是姚靜背叛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男未婚女未嫁，碰上如此大的一個餡餅，平常人應該都會這麼選擇吧。

只希望他們能夠各自安好了。

那一邊，唐鉦和郭海洋被人拉著坐下，那應該是他們的同學所組成的一桌，看唐鉦的心情似乎不錯，葉青禾也就不再將注意力放在這個流氓身上。

過不多時，賓客差不多來齊了，隨著一陣鞭炮聲響，八十年代的一場尋常婚禮也拉開的序幕。

煙霧瀰漫之中，一身寬大西服的戴志強與身穿大紅色連衣裙的姚靜步入婚禮現場，不得不說姚靜的長相果然妖孽，瓜子臉柳葉眉小瓊鼻櫻桃嘴，再配上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在這個不流行化妝的年代能夠出落成這樣，也難怪之前的唐鉦對她念念不忘。

新郎新娘都抹了一點腮紅，在唐鉦看來有些違和，卻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總不能時刻以後世的眼光來評判當代的審美。

簡單的致辭之後，婚宴正式開始。

席間觥籌交錯，其他桌上的賓客好不熱鬧，只是角落裡的同學這桌，氣氛卻稍顯詭異，滿桌子的人似乎有些小心翼翼，都不敢大聲講話，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觸動了唐鉦的傷心事，反觀當事人卻好像沒事人一般大杯喝酒大口吃菜，心情不是一般的舒爽。

酒過三巡，一對新人開始給賓客們敬酒，新郎家的親戚們準備了一些鬧新娘的小活動，雖然是一些啃蘋果、給長輩點煙之類的傳統項目，照樣看得從未見過這場面的唐鉦興緻勃勃，氣氛到了高潮，還附和著鼓掌，引得周圍同學一陣看傻b一樣的目光。

這貨不是為情所困傻了吧。

等到所有賓客都敬酒結束，戴志強拉著姚靜朝同學這桌走來，在場的所有知情人幾乎都屏住了呼吸，他們在等待這場大戲的開始。

戴志強端著酒杯當先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緊咬嘴唇目光遊離的姚靜，兩人在桌邊站定，所有的同學也都站了起來。

「首先感謝各位老同學參加我跟姚靜的婚禮，我先干為敬。」

喝了第一杯，戴志強將酒杯滿上，走到唐鉦面前：「這第二杯酒，我要敬唐鉦，感謝你對姚靜的不娶之恩，才讓我得了這麼一個溫婉美麗、賢良淑德的妻子。」

周圍的同學一片嘩然，開場便是火星撞地球的節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