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
「滴滴滴」
寫字檯前,我端著杯咖啡,來回踱步。冥思苦想著寫作的思路和情節,忽然間,電腦上傳來了對話的提示音。
胖嘟嘟超可愛的小企鵝,忽閃忽閃的跳躍著,靜待著主人的招呼。我握住鍵盤,直接往這個小可愛的身上點擊而去。
一個對話框躍然而出:
戰友們!十年了,八月一rì,海山碼頭不見不散!
這是一則群消息,來自我們的戰友群。發出消息的就是當年的老班長,路達,別號:魯智深。
曾記得,退伍的那年,我們建了一個QQ群,八個退下來老兵,相約在群上海闊天空,胡侃一通。很多時候,都會談及自己的工作,生活,家庭,還有rì常間的林林種種。
由於我們那一年退伍的人都來自全國各地,有些還是偏遠的山區,根本沒有想過在短期內再聚首。而這些年來,有的為了工作生計疲於奔命,有的為了理想抱負遠走他鄉,還有的家庭條件富足,早已經久居海外。所以,這十年來,都是依賴於現代科技化的發展,互通有無,膝足談心。
今年的八月一rì,也是我們彼此約定的rì子!
我們群上的八個人,要回到十年前,鍛煉過我們的學校,錘鍊過我們熔爐之中去。那裡,有我們太多的回憶,太多,太多……
這一天,在我滿心欣喜和期盼中到來。
海山碼頭人頭顫動,來來往往的人群熙熙攘攘,川流不息。這也難怪,海山碼頭是通往海上群島的必經之地。是祖國大陸沿海城市最靠近大海的一個最繁華碼頭。碼頭離最近的海島都有數十海里,遠的就如我們的目的地,離這裡足足有二百來海里之遠。
海上有千餘個大大小小的島嶼,有人居住的島嶼大約有二十來個。這些島上的人都以捕魚為生。每當有來往於島嶼之間的渡輪航班,漁民們會把捕獲的水產運到海山碼頭,再與這裡收購的魚戶交易。
而且今天也是一個特別的rì子,八月一rì建軍節。碼頭的人流自然也會更加多一些。剛剛我就看到熟悉的身影,那一身曾經在我身上穿了兩年的特種迷彩服。從他們的舉止和言談中,我了解到他們有的是來接探親的家屬,也有的是請假回家探親的。
因為,你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或許你不能了解,那種久別大陸的喜悅,還有見到親人之時的喜極而泣。但凡是從碼頭出去的迷彩身影,從他們的身上,我放佛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輝仔,想什麼呢?」熟悉的聲音響起,我回過神來,一個身材魁梧,著一套迷彩服的身影躍入眼帘。
「老班長!……」想要說些什麼,然而,此刻我的聲音哽咽了。
「兄弟!十年了,我們終於真的相聚了!」老班長,路達是東北人,一口粗大的嗓門如同迫擊炮,這是我印象當中永遠不會磨滅的記憶,這個時候,他的聲音也帶著一絲哽咽,略顯得有些沙啞。
「嗯,老班長,你好嗎?嫂子他們好嗎?」為了緩解兩大爺們此刻一副娘們神態,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喉嚨里直接蹦出這些話來。
老班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與我並肩面朝大海,說道:「好!都好!」
望著老班長一如既往的關切之sè,我心中那個激動,忽然間,覺得心中酸溜溜的,不爭氣的淚水奪眶而出。
好!都好!多麼簡潔明了的話兒,也只有我們彼此間才能深刻體會到這幾個字的涵義,因為,這是老班長一直以來掛在口上的話。
「輝仔,都大老爺們了,還流馬尿呢?」老班長轉過身來,一臉嚴肅的看著我,皺巴巴的臉龐上,鬍子拉碴的。那雙炯炯有神的大眼中,瀰漫著濃濃的水霧,一片晶瑩。
「老班長,胡理他們呢?都到了嗎?」
胡理是江蘇人,純粹的富二代,退伍后,隨父母僑居海外,不知道會不會趕來,如果他都能來,那麼其他人就不成問題了,那時候我是這麼想的。畢竟,十年的相距,太讓人激動,也太讓人感懷了。
「Hi!myfriendnicetomeetyou!」一道涼颼颼,洋膩膩的聲音傳入耳中,頓時讓老班長直搓雙臂,魁梧的身體都微微一陣顫抖。
「胡理,你個小狐狸,不,是sāo狐狸,你sāo到我們身上來了啊!」聽著老班長的話,我轉過身去,一道身穿休閑裝束的身影笑嘻嘻的對著我們,裂開滿嘴的白牙。
他的身邊站立著幾個熟悉的身影,筆挺的身姿,和善而激動的眼神。幾人微笑著和我們打招呼。這些人哪有不熟悉的,雖然十年不見真身,但在視訊上都展露過尊容,就算不識廬山真面目,只要聽他們每個人的聲音就知道誰是誰。一說一個準,絕對錯不了。
「十年了啊!歲月不饒人,白了少年頭啊!」素有詩人自稱的陸流微微一嘆。頓時引來了我們一陣笑罵之聲。
「那個陸流啊,不,小陸啊,你的詩集要不找小狐狸贊助出版吧。」一邊的林中微微一笑,走上前來在我胸口捶了一記。
「Noproblem!」
「你個小狐狸,你還賣弄你的洋文,你真要讓爺們我掉一地的雞皮疙瘩是不?」老班長大步走向胡理,似乎要找他的茬兒。然而,結果,在我們幾人意料之中,老班長握起碩大的拳頭和他對捶了一記。
「哈哈哈,今天我們八個人都到齊了,等下來個八仙過海!」陸流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賣弄風sāo的主兒。每句話里沒有一個成語或者古詩詞句,那肯定就不是他。對於他的這個愛好,剛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比較反感,而時間一長,也已經習慣成自然,每個人都有了特殊的免疫能力。
「石堅,漢文,劉成,你們好嗎?聽說你們都跑外地去了。這段時間也沒聯繫上你們,你們幾個看到群里的消息了嗎?」
「老班長,我們沒看到,但是我們這兒記得!」說著,三人都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好,很好,都很好!不愧為鋼刀班,一口唾沫一定釘!」老班長對著三人狠狠的點了點頭。「十年了!我的第二故鄉,我們終於又回來看你了!」粗獷而又豪邁的對著大海大聲喊道。
此時,除了無比的激動,則是更多的感慨,感懷,感動。十年啊,曾經教育我遠大志向,磨礪我堅強意志的懷抱,正敞開著溫暖的臂彎,等待著我們!
「我們又回來看你了!」我們幾人都肩並肩,臂腕環著臂腕,齊聲大喊。洪亮的聲音迴響在碼頭上,飛向碧藍的大海,沖向蔚藍的天空。
……
渡輪上。
我們八人中有六人穿了迷彩服,而且是一起買票,一個目的地。還有就是碼頭上那一聲咋呼,早已經被船長看在眼裡,受到了特別的禮遇,那就是將我們安置在了一個小包間裡面。
對於這種待遇,我們也是所料未及。感謝過後,自然是卻之不恭。有這樣的一方空間,數個小時的船程,也能夠讓我們把酒言歡,豪氣暢談。
「輝仔,還記得我新兵連帶你的時候嗎?」
「記得,我記得那時候你掛在嘴上的就是「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
胡理他們也已經停止了說話,聽著老班長和我的對話。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一副懷念的神sè。
「是呀,十年過去了,你悔嗎?你們悔嗎?」老班長望向我們所有人,生硬微顫地問道。
是呀,悔嗎?我們悔嗎?想當初被折磨的死去活來,渾身疼痛。想跑回家的心思都有,我們悔嗎?一定是後悔的!沒有人覺得當兵會這樣,這個和我們熒幕里看到的簡直是雲泥之別。我們都後悔過!
而如今,十年後的今天,我們悔嗎?想想離我們而去的幾個戰友,在最後一刻還嘴角帶著微笑,他們悔嗎?如果他們後悔了,他們為什麼會笑得如此甜美,笑得如此自豪,如此驕傲?我們應該悔嗎?
我們有什麼可以悔的呢?我們還活生生的活著,還在享受著美好的人生,而他們呢?至少,我們已經比他們多享受了十年的人生,就算現在離去,我們也賺了十年!我們有什麼好後悔的呢?
十年了!我們沒有白白浪費十年,更沒有覺得過去的兩年是揮霍了,虛耗了。正因為這兩年,讓我們有了十年,有了更多的十年!直到我們身入黃土,化為灰塵。我們也不會後悔!
當兵後悔兩年,不當兵後悔一輩子!誰他媽說的謬論,我真想狠狠的抽他兩耳光,誰能告訴我這是誰說出來的?我在內心深處歇斯底里的怒吼。
「老班長!我們不悔,我們不後悔!」我們都沖著大海呼喊,聲震如雷,轟然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