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畫像

「離開已是必然，但是兒子過的很好，有你們的關心愛護，有哥哥在前面遮風擋雨，這麼多年來家裡從未嫌棄過我，哪怕每次生病都需要花費很多，哪怕我什麼都不能做，兒子感恩父親，感恩母親，也感恩哥哥們對自己的愛，還請父母不必為我的離去傷心。」

「天災誰都難以逃脫，只是兒子剛好被天選中了罷了，而且我生病的時候過的也很舒心，有人照顧，有好吃的飯菜，有人講故事，這...咳咳...這已經很好了...」

他一口氣說完，竟然沒覺得多麼累，直到說完才喘了幾口。

然後扭過頭問宋佳，「你說的人有來世是真的嗎？我是不是要投胎去了。」

「...是。」宋佳慢慢點頭。

「那...咳咳，那就好，我希望下輩子父母能有個健康的孩子，那樣他們就不用太勞累了，咳咳...我覺得下輩子當只小狗就不錯...咳咳，就像你說的，小狗忠誠，能守護著這個家...」他說著說著突然閉上眼睛，嘴角帶笑。

「困了嗎？」宋佳輕聲問，他的呼吸聲太淺了，淺到宋佳害怕自己的聲音就能打斷。

他微不可微的點了下頭，然後安然入睡了。

...

他是在睡夢中離去的，宋佳看著這樣的一個人啊，突然感覺到了心痛。

為一個陌生人的離開心疼，他是個堅強乖巧的人，孱弱的身體讓他自卑，但他卻從不輕易放棄生病。

他是最配合吃藥問診的人，針灸，敷藥從不質疑。

他很愛聽宋佳講故事，什麼離奇古怪的故事他都樂意聽，甚至一醒還會央求著宋佳講，剛開始宋佳講了一隻狗的故事，他瞪大了眼睛非常驚奇，他說，竟然還有以狗為主人翁的故事?好神奇。

聽完后又傷感落淚，它只想再見見它的主人啊！

他說，「你講的真好，我以前從未想過外面的世界，只想儘可能的家裡人減少些負擔。」

他眼睛亮晶晶的說，「我好像看到這個世界的樣子了，就像你說的，外面有廣袤無垠的土地，有蜿蜒曲折的道路，有奇形怪狀的石頭...哇，真想去看看啊。」

他沉默了好久，又說，「其實，這個世界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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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佳走出門去，外面的世界依舊混亂，大夫的喊叫，病人的哀嚎，可是她現在只為那個年輕的少年憂心。

她想到還要把他的屍體焚燒，甚至親人連最後一面都不一定能看到，她就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你還好吧！」褚雲川剛送過來一個病人，臉上戴著巨大的防護面罩，他看到站在門外的宋佳猶豫了一會還是上前。

他們倆好像誰也不用嫌棄誰呢！

「沒什麼，只是有些累了，來這放鬆一下。」宋佳笑了一下故作釋然的說道。

她甩了兩下手，一副擁抱環境的樣子。

褚雲川安靜的看著她，他看出了她眼中的勉強，以前他一直以為宋佳就是陽光快樂的人。

只是這段時間相處，雖然他們很少見面，但是他已經看到宋佳無數次皺眉，無數次面露難色。

這都是她孤身一人的時候，只要她身邊有人，那安慰的那個人就一定是她。

他沉默了會說，「需要我的幫助嗎？」

宋佳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才搖搖頭說道，「我能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你才辛苦呢，每天忙來忙去的。」

.........

褚雲川沒有說話，站了會還是走了，她現在也許並不太想說話，也不需要誇讚。

他又去忙了，等到快中午的時候，他去看了宋佳。

中午的時候，她是最忙的，褚雲川不用認真尋找就看到她在外面患者的身邊穿行。

可是他記得宋佳好像有一個重症患者，一般這個時候她都是去看著那個病人才對啊！

宋佳很忙，忙到忘記思考忘記離別，這時的她好像才有了些精氣。

只是她最後還是得面對這個問題，秋吉知道她的痛苦，畢竟是第一個死者，剛開始行醫時他也無法接受。

他輕輕拍了拍徒弟的肩膀。

「我們都已經儘力了，你不用自責。」

「我沒事，師父，我早就知道的，我終會面對的。」宋佳揚起一抹笑，也是自我打氣的道。

秋吉寵溺般無奈搖頭，「你啊，也就嘴了。」

「師父。」宋佳心中微暖，撒嬌求放過。

「行，師父不說了，不說了，我徒弟就是最堅強的人，什麼都擊不垮我徒弟。」

「哪有這麼誇張。」宋佳抱怨道，嘴角卻是忍不住的上揚。

...

第二天，還是必須得進行焚燒，這個政策也是宋佳極力推行的，如今她說不了不字。

她猶豫了好久最後還是決定來送他最後一層。

希望下一輩子的他身體健康，樂觀通達，希望他能夠隨心所欲，去看世間美好，把他這一世的遺憾全部彌補。

若是有來生的話...

旁邊的人開始點火了，火開始蔓延，照的宋佳眼底都是火光，看不到其他顏色。

火燒去人的肉體，留下一副無法燒掉的骨架。

宋佳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好像也沒什麼好看的，塵歸塵，土歸土罷了。

............

下午，宋佳繼續她的工作，褚雲川氣喘吁吁的跑過來。

「宋佳。」他輕輕喊了一聲。

宋佳扭頭看向她，有些疑問的表情。

他有事?

手裡拿著的好像是紙吧！

宋佳走過去，然後就見褚雲川快速跑過來，然後把紙塞進她手裡跑了。

「給你。」這聲音吹散進了風裡。

宋佳更納悶了，打開紙，這才看到，這是那個少年的畫像。

對啊，她可以留個畫像啊！

她內心五味雜陳，把紙捏的更緊了。

這幅畫救了她，緩解了她的愧疚。

.........

「怎麼樣，瘟疫開始了，嚴重嗎？」

段啟軒還是非常擔心的，李橋鎮的滅鎮當時一度成為居心叵測之人的話柄，而且，那麼多人啊！竟然就這般後知後覺，在所有人的忽視下走上毀滅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