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待我……無聲的承諾
躺在西北的土炕上,夏暖冬涼很是舒適,西北人普遍喜歡使用。
斜著身子的楚墨天雖然緊閉著眼睛,其實內心卻並不平靜。在王虎的身上反反覆復嘗試了好幾次的他,終於確定了自己的身體能夠放電這一事實。
心裏面的興奮和驚喜,任何語言都難以形容。
從小到大,沒有人比他更知道自己對力量的需求有多麼的渴望。生活裡面的每一刻每一秒,要變強的念頭都會如毒蛇一般撕咬著他的內心。
他需要變強,有無數的理由變強,因為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都還在等著未知的地方等著他。沒有一定的力量,想要見到他們比登天還難。
母親,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在自己五歲之前一直扮演著賢妻良母的角sè。
她是那麼的善良,善良的連一隻螞蟻遇見都要繞路而行。平生因為信佛,連肉的味道聞都沒聞過的一個知xìng女人。
卻在五歲的時候,忽然消失不見,就那麼突兀的消失,從此在自己的生活里再也沒有出現。
三妹,從小和自己,王虎長大,那個倔強卻又對自己極好的丫頭。
那個喜歡跟在自己屁股後面,跌倒了摔倒了卻從來不哭。只是默默的跟在自己身邊,像自己的影子一樣。從來不說話,卻在自己需要的時候總會出現的傻丫頭。
十歲的時候,和母親一樣,就那麼突兀的,突兀的消失不見。在自己生命裡面佔了那麼重那麼重地位的兩個人,自己卻連她們去了哪的消息都得不到。
不知不覺中,陷入了回憶里的楚墨天,眼角溢出了一絲淚滴。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他恨自己,恨楚家,恨父親,恨二叔,恨他們所有的一切人。
他知道父親他們有多麼強大,但他們卻連自己的母親,自己的小妹都保護不了。就任她們無緣無故的消失,卻從來不管不顧。
楚墨天不知道,以父親他們的實力,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阻擋他們。有誰能在他們手裡面,輕易的,就那麼把人帶走。
每次自己前去詢問的時候,他們只是來一句:你沒有資格知道。
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誰他媽有資格。那是我的母親,我的小妹,我至親至近的親人。
想到這裡,楚墨天再也壓抑不住,任由眼淚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來,流落在床單上。
你們不去,我去總行吧,想到曾經撕心裂肺質問父親他們,卻只是得到一句自己不可以練武。他們不但不交自己練功,反而限制自己。
在自己身體達到一個臨界點的時候,就會被他們強行壓制,打回原地。
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希望,失望,無數次交替著出現,直到最後的絕望。
雖然在十九隨後徹底放縱自己,但內心裏面卻還是殘存著一點希望。不再恨,不再哭,不再叫,不再整天拉著臉。
自己似乎變了,陽光,快樂。但是,心裡的痛,卻從未消失。
有種痛苦,只會在時間的發酵中,越來越痛。痛到讓人選擇怎麼忘也忘不了,讓人麻木,卻又瘋狂。
大痛無聲,他在極致的壓抑著自己,一直壓抑著,任那撕心的感覺吞噬著自己。
母親離開自己足足十五年,小妹也不見足足有十年。人生,能夠有多少這樣的歲月,有多少個十五年,有幾個十年讓人揮霍。
可是,如今,他再也壓抑不住的時候,他放任了自己的情感。
因為,自己即使不靠父親他們,也有機會變強,有能力成長。楚墨天甚至覺得,自己的大腦能聯網這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好像也是真的。
既然身體都能放電,大腦能聯網,似乎也沒有那麼難以接受。
母親,小妹,等我:待我變強,給你們zìyóu。
就在楚墨天內心如滔天巨浪般翻滾,眼淚流出的那一剎那間。本來在外邊一直守候的王虎,再也忍受不住,直接站起身來,消失在屋子外面。
和楚墨天從小一起長大,他怎麼能夠不知道楚墨天內心的痛苦。
雖然那小子平rì里一副丟兒浪蕩的樣子,看起來似乎什麼也不放在心上,做事更是有些荒誕滑稽。但他的內心苦,又有誰能懂呢?
這一刻,為了自己的兄弟。王虎決定放下一切顧忌,去問個究竟。
為什麼,為什麼叔叔他們要這樣對待小天。這樣的命運,對於小天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楚狂的房間在院子的最裡面,王虎一路將自己的速度完全毫無顧忌的施展。幾個呼吸間就從前院來到了後院,站在了楚狂的門口。
到達門口的那一剎那間,王虎猶豫了一下,接著眼神里閃過一絲決然,伸手敲響了門。
聲音極輕,幾乎微不可查。加上他半彎的身軀,整個人顯得極其恭敬。
簡簡單單的敲了三下,王虎就退後一步,站在門口緊緊的等著。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還是沒敢直接進去,那樣的行為對於裡面的那個人,對於自己,都是一種侮辱。
如同一個雕塑一樣,王虎在門口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足足三個小時。整整三個小時,他連呼吸的節奏,眨眼的頻率都沒變過哪怕一下,顯然對於身體的控制,他已經入微。
只不過和裡面的楚狂相比,他似乎還是差了那麼一點。站在門外,根本感覺不到裡面有人的存在,死寂一般。而如果在屋裡面,卻可以察覺到外面,還是有極其微小的動靜。
無論是還沒有完全消失的呼吸聲,還是眨眼聲,甚至是體內血液流動的聲音。王虎的控制,比起楚狂來,差了一個等級。
又過了兩個小時,裡面才傳來一陣幽幽的嘆息聲。
緊接著,如銅雕塑一般的王虎,走了進去。屋內不大,只有不到一百平米。
只不過讓人意外的是,屋內不僅僅是楚狂一個人,竟然還有另一個人。王虎的心裏面有些震撼,叔叔的實力自己感覺不到正常。這個人是誰,為什麼自己也察覺不到。
靠近窗子楚有一個老式的木椅,還有一桌子,上面擺著一副棋。他們兩個人在下棋,王虎卻在外面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由於這個陌生人是背對著王虎,看不清,所以王虎只能強壓下自己內心的震撼。
楚狂頭都沒抬,仍然落子無聲,專心的下著自己的象棋。
沒看見他的嘴皮張開,屋內卻傳遞出了他那沒有任何情感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小天怎麼樣了,睡著了嗎?」
聽到楚狂問道楚墨天,王虎的瞳孔忽然放大,聲音變得有些激動「叔叔,我不明白,我們這樣做。對於小天他來說,太殘忍了,他有權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哦」聽到王虎的話,楚狂若無其事的應了句。
緊接著,他手裡的棋子卻如同枚出膛的炮彈一樣,瞬間到達王虎的身前。雖然寂靜無聲,卻帶著一股子慘烈的氣勢,好像木質的棋子裡面,含著血一樣。
王虎知道這是楚狂在考驗自己,所以沒有猶豫,垂在身體兩邊的手掌快速的抬了起來。
低喝了一聲,如同虎嘯山嶺般,王虎的虎目變得前所未有的認真。雙手極快的平推出去,蒲扇一樣的巨掌疊加在一起迎上了楚狂彈來的棋子。
手掌和棋子接觸的一瞬間,空氣好像被打爆了一般,發出了低沉的響聲。
緊接著,王虎龐大的身軀在地面急速的往後滑去。布鞋和青石地面不斷的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足足退了三遠,才堪堪停下。
手掌裡面被棋子印出來一個深深的象子,深陷肉裡面幾乎兩厘米,棋子卻全然無損。
「還不夠,你還不夠資格,沒有資格守護,更沒有資格質問。拿著這份信,去內少林找達摩院的首席弟子無殺。那個禿驢欠我人情,沒有把心裏面的殺意收發自如,你就沒資格說什麼」
可能是很少說這麼長的話,楚狂扔給了王虎一份信,直接閉口不再說話。
王虎知道楚家的規矩,沒有實力,就沒有發言權。把棋子輕輕的放在旁邊的木桌上,沒有說話,轉身離去。
楚家的人一個比一個霸道,一個比一個倔強。他們認定的事情,幾乎沒有反駁的餘地。想說話,用你的實力來說。
剛才雖然是短短的一瞬間,王虎卻知道,自己在外流浪三年,還是不夠資格。
沒有資格,即使再問,也不會得到答案。所以王虎走了,帶著從小到大,從未消失過的迷茫和疑惑,離開了。
楚家,到底得罪了誰?有誰,有這麼大的能量?
自始至終,王虎沒看見楚狂對面的人長什麼樣。只是放棋的時候,察覺到對方看了自己一眼。
僅僅一眼,卻讓膽大包天,在外凶名赫赫的虎王幾乎涼氣透到腳跟。和楚狂的眼神裡面的冰冷不同,他的眼神裡面,全是野獸般的瘋狂,**裸的兇殘,無視一切的殺戮。
王虎沒有再去楚墨天的房間,而是直接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轉身離去。
只不過到大門口的時候,回頭默默說了句:小天,待我強大,給你天下。
而此刻楚狂的房間里,楚狂同樣消失不見。只有那個簡簡單單看了一眼王虎,卻讓王虎如墜冰窖的男人。如同沒有靈魂一樣的木偶般,整個人與世界格格不入,在那坐著,似乎從來不會動一樣。
好像有他存在的地方,就永遠有黑暗,有死寂,有無盡的孤寂,讓人凄涼無助。
而不知道什麼時間出現在楚墨天屋外的楚狂,默默地向裡面看了一眼,也隨即消失不見。
風裡面好像隱隱夾雜著他的嘆息:待我歸來,給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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