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抄家
聖元大陸,金霖國,元城,大將軍府。
昔日威嚴莊重,戒備森嚴的府邸,現在卻是一片狼藉,府內到處懸挂著白布,府中人也個個面帶戚容。這還不算,正有一隊隊衛兵進進出去,將一個個身前縞衣的人從府內揪出,然後推搡著驅趕到府外。
「快走,看什麼看,沒把你們都處死是聖上仁慈,哼,也別高興太早,北漠苦寒之地,能不能活下來還兩說!」金霖衛狠狠地推了一個中年美婦一把,婦人懷中還抱著一個五六歲大的男孩。
在他們被驅趕出來以後,大將軍府中便再也沒有一個人了。中年美婦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不過她始終護著小男孩,見他沒受牽累,這才鬆了口氣,小男孩卻是怒了。
「別推我媽媽,你知道我哥哥是誰嗎?他是金霖國的前鋒將軍,被他知道你欺負我們,你的腦袋就保不住了!」奶聲奶氣的聲音沒有帶來半點威脅的效果,反而引起一陣哄然大笑。
「喂,你們聽到了嗎,他在恐嚇我啊,不愧是大將軍府的人,連一個六歲的小娃兒居然也這麼大的威風!」這名金霖衛大聲笑著,笑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然後突然臉色變得猙獰起來。
啪!
一記耳光毫無徵兆地落在小男孩的臉上,這記耳光不只是打得突然,而且下手很重,哪怕中年美婦緊緊地抱著小男孩,小男孩還是被打得猛地一晃,差一點從中年美婦的懷中掉落下來,連帶著中年美婦也踉蹌了一下,差一點摔倒在地,她趕忙穩住自己,把小男孩抱得更緊了。
小男孩左邊的臉肉眼可見地腫了起來,嘴角的血不停地淌下來,可是他卻沒有哭,只是用犀利兇狠的眼神看著打人的兵衛!
大將軍府的人,哪怕是一個孩子,也沒有孬種!
「啊,你做了什麼,為什麼要打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中年美婦尖叫著瘋狂地控訴著,頭卻伏在小男孩身上,把小男孩拚命護住。
「哼,再要是嘴賤還有更狠的等著他。還有,我奉勸你們,別再想著以前的榮耀了,聖上諭旨說得很清楚,前鋒將軍杜遠山通敵賣國,致使我金霖戍邊大軍損失慘重,烏博國大兵壓境,隨時可能攻進我金霖國,其他幾國也蠢蠢欲動,我金霖國四面楚歌,這都是拜你們杜家所賜!杜家沒有被斬盡殺絕,已經是聖上體念舊情,萬分開恩了!」一名金霖衛首領大聲的呵斥著母子倆,說出的話更是讓中年美婦及圍觀的百姓心驚。
「不可能,這是誣衊!我杜家絕不可能背叛金霖國,遠山也不可能通敵,一定是有什麼誤會,我要見聖上,我要見聖上!」中年美婦目光堅定,嘶吼著想要面見當朝聖上,有些事她要親自問個清楚。
偌大的杜家,如今只剩下她這個杜家主母和杜家唯一的根苗,也就是杜遠山最小的兒子杜超,下人都沒有幾個,杜家其餘的人全部都跟著杜遠山上了戰場!
這樣的杜家,怎麼會通敵,她不能容忍杜家被潑這樣的髒水,哪怕有聖上的諭旨她絕不相信滿門忠烈的杜家會有人背叛,更何況這個人還是杜遠山本人!
「見聖上,哈哈,別再做夢了,走吧,你們今天就會離開元城,直接被徙放北漠,此生再無可能入關,死了這條心吧!」兵衛毫不猶豫的破滅了中年美婦心中唯一的希望,甩手離開,立刻有六個兵丁走過來,胸前都有一個大大的押字!
是元城押司的兵丁,專門負責流放犯人的押解。
中年美婦,
也就是是杜遠山的遺孀,此時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頭通通地磕出了響聲,血漬崩濺在長街石板上,令人觸目驚心。
「你別走啊,求求你了,帶我去見聖上吧,我杜家冤枉啊,杜家絕不可能背叛金霖國,杜超是杜家唯一的骨血,他不能去北漠啊,他活不下來的。杜家一門忠烈,遭此橫禍天理難容啊!」可是任憑她如何呼喊,都沒有一個人理她。
「好了,夫人,起來吧。聖上定下的事,沒有人能改得了。將軍昔日曾有恩於我,可是這件事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在路上多照拂您和小公子。走吧,聖上有令,天黑前必須出皇城,要是誤了時辰,城門一關,那可就是抗旨掉腦袋的罪過啊!」
押司此次派出負責押送杜家母子的頭是一個老兵,看不出具體的年齡,總之不小了,一臉的滄桑,不說話還好,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褶子就更深了。
老兵的語氣還算柔和,顯然是見慣了世事的無常,哪怕他面對的是曾經風光無比的大將軍府的後人,也並沒有多少膽怯,只有洞悉人生的豁達和無奈。
杜夫人看了一眼老兵,又不甘地朝金霖衛消失的方向凝望了許久,這才收回目光,重新聚集在懷中的杜超身上,一看到他,杜夫人的目光中總算有了一絲生氣。
「好,我們走!」不管大將軍府多麼輝煌,杜家遺孀遺子離開的時候,隨身的只有一個不大的包裹。
直到杜夫人和杜超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盡頭,在大將軍府前圍觀的人這才長出一口氣,紛紛低聲議論起來。
「唉,想不到杜大將軍一世英名,卻毀在了不屑兒孫手中!」
「是啊,你們都聽到了,杜家小將軍居然通敵賣國,沒有被滿門抄斬只是抄家流徙已經是聖上法外開恩了!」
「可不是嘛,這要是換了前些年,杜府上下絕對沒有一個活口。如今卻只是殺了杜府的下人,留下了杜家的骨血。不過,唉,其實流徙北漠和斬立決能有多大區別?杜夫人一介女流,杜少公子才六歲出頭,恐怕走不到北漠就死在路途中了。」
「死了活該,杜家世受聖恩,卻背信棄義,通敵賣國,簡直死有餘辜。換了我是聖上,就是殺他們千百遍也不解恨!」
大家有的惋惜,有的可憐杜氏遺孀遺子,也有人痛恨賣國賊罵杜家不忠的,但是卻有一個不同的聲音在此時響起。
「哼,什麼通敵賣國,或許只是託辭,不是奸人陷害,就是聖人動了殺心。杜家為國盡忠,百餘年來滿門捐軀者多達數十嫡系,數百親信,這樣的人也會通敵賣國,你們信嗎?」
「還有,聖上諭旨只說了罪名,卻絲毫沒有提及通敵的證據,又如何服人?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我看杜家這次是真的蒙冤了!」
此言一出,圍觀的百姓頓時鴉雀無聲,有的陷入了深深的思考,等有些人醒悟過來,想要找發聲之人時,哪還尋得見人?現場只是留下了一個疑問給大家思考。
杜夫人和杜超走後不久,杜府也慢慢恢復了寧靜,金霖衛全部撤離以後,這裡便徹底安靜了下來,夜幕緩緩降臨的時候,這裡甚至有了一種陰森的感覺,讓人望而生畏,路過的人腳步也不由地加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