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五分鐘后,一條古舊的巷子盡頭,瞿暶有節奏的扣響了已經生鏽的門環。
「楊爺爺,你在嗎?」她問道。
「姐,你確定這有人住嗎?」
瞿暶沒搭理他,繼續喊。「楊爺爺,是我,我來看你了。」
「楊爺爺?」瞿暶皺起眉頭,「不會……」面露驚恐,突然發力,把門卸了,闖了進去。「楊爺爺!」
「……喝額……是小機靈鬼,喝額,啊……」老人拿著一酒壺,醉醺醺的卧倒在藤椅上。
周遭十分凌亂,滿是陶制酒壺的碎片,角落裡纏滿了蛛絲,桌案上甚至有顆腐爛的果子。
「楊爺爺,你嚇我一跳!」瞿暶將他扶起。
「我沒事,我沒事,喝額……就是多喝了點酒……喝額……」
「唉……」瞿暶無奈的搖了搖頭,熟練地抄起院子里的笤帚,開始打掃衛生。
「我們是在吃灰塵嗎,這確實管飽。」瞿昤道。
「想吃飽,先做事。」瞿暶扔過去一個藥瓶子,「去灶堂生火燒水,煮鍋醒酒湯,葯在瓶子里。」
「噢。」
……
「老大,小瘋女進了個老巷子,在打掃衛生。」冥拓道。
「嗯,繼續。」
「奇怪的是,西邊灶堂里自己生火了。」
「有第二個人?」
「應該說有第三個人,但我感覺不到第三個人的氣息。」
「怪了。」弗瑞特凝視著古巷,回想起瞿暶一天的怪異舉動。「走,過去看看。」
……
「您感覺好點沒?」瞿暶拿著湯碗給老楊喂送醒酒湯。
「好多了,丫頭。」老楊眯了眯眼。「今天帶了朋友來?」
「沒……沒有啊。」
「是嗎?那你功力有長進啊,比前幾次快了不少呢。」
「沒有啦,倒是您,怎麼搞成這樣。」
「嗨,最近在調製新的酒。這不,整得太厲害了把自己給醉倒了。」
「我看您就是自己想喝,然後沒收住。」
「不會不會,我是個廚子,又不是酒鬼。」
「那你幹嘛學人家調酒?」
「這……」
「姐,你們聊好了嗎,我餓……」瞿昤道。
「餓……」瞿暶回頭白了他一眼。
「餓了?嗬嗬,丫頭又把錢花完了?」老楊從藤椅上站起,伸了伸懶腰。「想吃什麼,爺爺給你做。」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瞿昤翻開那本《論小吃百味》。
「服了你了。」瞿暶接過那本書,「除了這四十五樣,其他都要。」
「這麼多?」老楊皺了皺眉頭。
「確實有點多。」瞿暶也跟著嘖舌,「我……我帶給朋友。」
「是那兩位嗎?」老楊指了指門口走進的兩個男孩。
「誰?」瞿暶轉過頭去,「冥拓,弗瑞特?」
「哈嘍小瘋女。」冥拓笑著打招呼,「聽說這裡有家好店,就和老大過來瞧瞧。」
「你們跟蹤我?」瞿暶拔刀。
弗瑞特沒說話,找了個位子坐下,看著瞿暶。
「嗬嗬,爺爺忙去了。丫頭,你好好招呼你的朋友。」老楊自顧自走進灶堂。「許是醉了十多天,不知道手會不會抖。」
「今天是春祭,不想闖禍,給你們兩分鐘,自己滾還是我請你們滾。」她用刀指著冥拓。
「你打不跑他們。」瞿昤幽幽道,「一個是四階暗系武師,一個是六階水系劍師,
二打一你沒有任何勝算。」
「有你這麼說你姐的嗎?」瞿暶彈了彈肩上老虎娃娃的頭。
「他們倆是誰,看起來你很討厭那兩個人。」瞿昤咀嚼著最後一顆章魚丸子,「那個高高的,使劍的,一直在看你。」
「什麼都不是,就是兩個自以為是的跟屁蟲。」瞿暶召喚出自己的炎靈重鎧,周遭的溫度頓時上升了幾度。
「你寶貝還挺多的嘛。」瞿昤道。
「果然,還有第三個人在吧,小瘋女。」冥拓抽出匕首,「大家都是朋友,就沒必要躲著藏著了吧?」
「你們還有一分鐘!」瞿暶瞪著他們。
「你誤會了,我們只想來吃個飯。」弗瑞特站起,「我認得那位老先生。以前陪爺爺去城主府拜訪的時候見過,老先生曾是殿主的御用廚師吧。」
「御用廚師?老頭子可不敢當,殿主我可高攀不起。」老楊手中拿著廚刀,正專心致志處理一條鮮魚,雖然不知道他是從哪捉來的。
「我去,這老爺子……」冥拓吃驚地看著老楊。
他並沒有刮魚鱗,只是用刀背輕輕敲打魚身,但不斷有白色的魚刺飛出,扎在砧板上。而那條魚,還在張嘴,並無痛苦之色。
「不必驚訝,老頭子當了大半輩子廚子,唯手熟爾。」老楊重重拍了下桌子,剔完魚骨的整魚飛起,再落下時渾身鱗片自然脫落,但仍不見血光。那魚是在不知不覺中變成食物,至死沒有感到痛苦。
接著,老楊一手揉著魚肉,一手拌著調料,左腳勾起柴火往灶里加,右腳踩著風箱控制火候。
「丫頭,要幾份來著?」
「宗師……」弗瑞特喃喃道。
「準確的來說是八階宗師吧。」瞿昤補充道。雖然那兩個人聽不到。「他真的是父親的廚師嗎?」
「大老虎沒那好福氣,楊爺爺以前是天興的御廚總管,是跟著嬸嬸進的武神城。嬸嬸走後他就從城主府搬了出來,很少有人知道他住在這裡。不過剛剛我們走過的那條小吃街,全是爺爺的徒弟開的。」
「這麼厲害?」瞿昤道。
「時間到了,那我請你們出去!」瞿暶的刀上燃起了火焰。
「老先生?」弗瑞特面向老楊。
「別看我啊,小孩子打打鬧鬧我可不摻和,飯前活動活動筋骨也好。」老楊捏著魚丸,漫不經心的將其扔進滾燙的油鍋,魚丸入鍋發出滋滋聲。「人多才熱鬧,人多好啊。」
「那小輩就獻醜了。」弗瑞特走到瞿暶面前,抽出劍。「今天是春祭,是結……」
「結你個頭。」瞿暶突然發力,「你的寒玉劍可別被我弄化了,省的到時候還要找我娘親修。」
刀劍交鋒,弗瑞特很輕鬆就擊退了瞿暶。
「真的不給我機會嗎?」弗瑞特道。
「我不討厭你,但你不是我的菜,一邊玩去。」瞿暶再斬出一刀,「而且,你爺爺和我爹鬧那麼僵,你覺得我可能和你處嗎?」
「這年頭,小孩都這麼早談情說愛了,真是老了老了。」老楊收火起鍋,裝盤看戲。
「沒事,說不定我們很快就成親戚了。爺爺和炎長老吵不了多久。」
「呸,誰要和你做親戚,你給我當兒子我都不要。」
「今年結緣大會,絕對沒人能贏表姨。殿主都對她讚賞有加,你覺得呢?」弗瑞特再度擊退瞿暶,「綻·冰霧!雖然這裡不是擂台,但總要有個彩頭吧。」他手中的寒玉劍閃爍,淡淡的白霧瀰漫開來。「今天這飯,我吃定了。」
「表姨?你說清楚!」不知為何,瞿暶心間升起一團怒火。
灶台旁的老楊也皺起了眉頭,但並未多說什麼。
「姐,小心背後!」瞿昤提醒道。
「小瘋女,你是不是忘了還有我。」冥拓叼著匕首從後方包圍了瞿暶,這種典型的刺客手法他很熟練。「要不停手?我們真的只想吃頓飯。」
「滾!」瞿暶閉眼,激活炎靈重鎧的聚能法陣,「爆炎!」以她為中心,熾熱的火焰波動擴散開來。
冥拓被震退,但弗瑞特持劍逼近。
「寒光!」弗瑞特驕傲的出劍。
「炎刃!」瞿暶不甘示弱,直接正面對抗,但礙於境界差距,被壓制的死死的。
「說了你打不過他們的嘛。」瞿昤聳了聳肩,「看在你請我吃了那麼多好吃的份上。」他慵懶的拿起昤殤。
「二打一不算本事,而且你本來就打的過她。」瞿昤走到弗瑞特身後,拍了拍他的肩。
「誰!」弗瑞特猛的一回頭,等待他的卻是當頭一悶棍,不,一悶劍。
「老大!」冥拓看著弗瑞特倒下,「你是誰!」他指著瞿昤道,此前他居然根本感受不到這個人的氣息。
「完了。」瞿昤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知道卡歐斯的魔法失效了。「迅·雙子流星!」他出招很快,瞬間抵達冥拓背後,用劍面擊打,有一個被擊暈在地。
「呼,還好我反應快。」瞿昤撓了撓頭,「但是怎麼辦,姐,義父的魔法好像失效了,我們得趕緊回去了。」
瞿暶沒有理他,而是看向老楊。瞿昤雖然能擊暈那兩個男孩,但一定躲不過老楊的視線。
「你……你!你是!」老楊上下打量著瞿昤,最終將目光鎖定在他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啊……嗨……楊爺爺,應該可以這麼叫您吧?」
……
與此同時,天武廣場,擂台。
「兵分兩路嗎?」瞿?站在中央紋絲不動。
岩流兵身形下俯,開始繞著他疾馳。葉弗嘉爾和遙落則直接向他發起進攻。
瞿?依然沒有動作,他將所有破綻都展現給對手,就像個靶子,絲毫沒有防守的意思。
「殿主小心了!」遙落翻手成掌,助推葉弗嘉爾的劍勢。他是極少數的空間系武者。一般的空間系人士都會選擇修行魔法,但他特立獨行,將空間元素的詭秘融入掌法步法中,探索新的武道。他這一掌,使得葉弗嘉爾的劍速更上一層樓,水元素與空間之力結合,從四面八方進行絞殺,論威力已經不亞於禁咒了。
「地心絞首,熔岩刺!」岩流兵也突然從地底鑽出,發動不亞於二人聯手的武技。
瞿?面不改色,用極快的速度調整站姿。右手七星龍淵劍尖頂住岩流兵的槍,左手雙指止住二人的攻勢,然後閉上雙眼,娓娓道來。
「岩流兵,你很不錯。對自己的優勢與劣勢理解的很到位,也很會利用人際關係。你是地火雙系吧,但是你從來不展示另一面。你御槍術十分精湛,配合地系的功法,利用磁性提高槍的速度,自己躲到地下來達到混淆視聽,當對手被迷惑之時又用地心斬首術發動致命一擊,與你做對手確實要極為沉穩的心態。可是,你似乎沒辦法發揮你火系的優勢來,回去可以好好想想。-」
「沒辦法,過熱的話磁性就消退了嘛。」岩流兵吐了口煙。
「我不擅長用槍,但這一劍,希望能幫到你。劍中畫·大地炎息!」七星龍淵陡然發力,同樣是地火雙系,將岩流兵震下擂台。
「您確定您不擅長槍?這是槍擊的用法吧?」岩流兵捂著胸口道。
「略懂。」瞿?笑道,「自己悟去吧。」他不再理會岩流兵,轉而面向另外兩人。
「葉弗嘉爾,遙落,你們兩人正好相反。一個華而不實,一個實而不華。你的劍術雖然華麗,但失了些真意,太過於模仿他人了,反而失了自我。劍又不是流星,不需要太絢麗。至於遙落,你的掌法追求實效,這很好,將空間元素融入武技的探索精神值得嘉獎,不過空間元素最大的特點就是變幻無蹤。你太耿直了,加點虛招,像岩流兵那樣會好一些。」瞿?睜開眼,一彈指,強勁的力道一併將二人送下擂台。
「那麼……」瞿?面向人群,正要開口,卻突然眉頭緊皺。「星息·遊蹤!」他低喝一聲,手指拂過七星龍淵劍面。劍鋒微微偏向南邊,隨後,他消失在眾人前。
全場一片嘩然,瞿炎最先反應過來。
「許是別殿殿主來訪,殿主親自去迎了,大家稍安勿躁。」瞿炎趕忙打圓場。
「三位,可先上台領獎。」希爾斯也從評委席上站起,走到瞿炎邊上。「卡歐斯大人不是早就到了嗎?」他低聲問。
「不清楚,我去看看,這裡先麻煩各位了。」瞿炎低聲回答,隨後悄然離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