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八章 犀甲功之威

在墜魔谷的外圍有一處別院內，裡面聚滿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群人。

這些人里既有男有女，又有老有少，他們都是一些不會絲毫武功的普通凡人，每一個人都在竊竊私語，低聲議論著什麼，並且人人都面帶恐慌憂慮之色。

在院子的周邊，有數十位身穿黑風寨服飾、手拿鐵刀闊劍的武者正警戒著四周的安全，他們顯然是在保護院內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在院子的一處客廳里，有兩個看起來像是小頭目的人正爭論著什麼。

「聚在我們這裡的，本來就是一些老弱婦孺，防衛看管糧庫的武者只有十多個人，實力本來就不強，再派人到外面去，那就薄如蟬翼了。」

「不行，絕對不行！」

「作為糧庫的代主管，我堅決不同意派人到外面去搞什麼聯絡，保護好糧庫和這些幫眾的家屬才是我們現在的職責。」

大聲說話的是一個身材幹癟的中年瘦子，他臉上有疤，情緒激動，說話間不斷往外噴著唾沫星子，同時一個勁的使勁搖手揮擺，堅決反對把緊有的那幾名駐守糧庫的武者派出去打探消息。

「糧庫近鄰墜魔谷，離總舵那邊太遠了，這裡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倒底發生了什麼事，如果不派人前去打探一下，豈不是老鼠鑽到煙囪里——兩眼一抹黑？」

「我們乾巴巴的躲在這裡，外界的情況一點也不知道，這心裡呀總覺得慌慌的，這實在是太被動了。」

與中年瘦子爭鋒相對、僵持不下的，正是與朱雲有過一面之緣的彭大海。

「若是你把人都帶走了，再出點啥事情，我一個練皮境的，可保不住大家這麼多人。」

「再說了，那外面發生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好自己的小命。」

「糧庫位置偏僻，這裡又靠近墜魔谷，南宮小姐餘威猶在，也算是個極為安全的地方。我認為大傢伙躲在這裡避難，挺好的。難道你想讓大傢伙陪你一起送命不成？」

彭大海叫得太歡，讓中年瘦子心生不耐煩，他朝著人群里偷偷的丟了幾個小眼神，幾個身穿灰衣的青年人收到招呼就不緊不慢的圍了上來，把彭大海朝著院子無人的角落裡逼去。

「你們要幹嘛？唉，唉唉唉！」

就在幾個面生的灰衣青年人把彭大海逼到院子角落的時候，中年瘦子突然從懷裡掏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入了彭大海的前胸，然後假裝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樣，說道：

「大海兄弟這是怎麼了，怎麼暈倒了呀？準是累了一天困了呀！你們還不快快帶他下去休息。」

幾個灰衣青年配合著中年瘦子的話，把彭大海抱離現場。

臨死前彭大海瞪大了眼睛，望著湊到眼前的中年瘦子子，驚訝得連最後一口氣都沒有來得及咽下：

「你……你不是……管糧的……」

……

一個時辰之前，中年瘦子手持一塊剛剛偷來的黃銅令牌，帶著七八位灰衣隨從一起接管了黑風寨的糧庫。

雖然來人面生，但他所展示的這塊令牌乃是熊風副寨主的貼身信物，持有它就如同熊風親臨，可以憑藉它向舵主以下的弟子發號施令。

而這個中年瘦子自稱是熊風的貼身親信，不久前因為有外敵來犯，這中年瘦子才被熊風副寨主匆匆賜下這面令牌，來此地憑令請糧庫主管上山議事。

但這中年瘦子傳完了所謂的命令之後，謊稱來回奔波太過辛苦了，硬要留此處先歇息一會，讓駐守在此的鍛骨境糧庫主管先行。

糧庫主管人微言輕，心裡想到了那塊黃銅令牌，覺得自己得罪不起眼前的中年瘦子，無奈之下只好答應讓他稍作休息，而自己則急匆匆的出門而去，不敢有些許的怠慢。

但為保險起見，他還是留下了十五名練皮境的手下，獨自趕去了天魔峰。

結果沒過多久，黑風寨就被徐家連同拜月會、聽月門一起圍剿，直接打破了山門。

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糧庫這邊因為隔得遠，自然是得不到什麼消息的。

於是，糧庫主管輕易聽信了中年瘦子的話，被騙趕往天魔峰，卻在半道上遭遇了埋伏，殞命！

而糧庫這邊，算準了時間差不多之後，中年瘦子又拿出了那枚黃銅令牌，當眾宣布暫時接管糧庫管轄權。

到彭大海跑來通知黑風寨被圍攻的消息之時，這中年瘦子已然掌握了大局，將糧庫里值錢的金銀物件，能帶走的都搜颳了一空。

彭大海雖然瞧出了一絲不對勁的感覺，鬧著要派人手出去打探消息，聯絡其他的分舵，但還是被中年瘦子提前發覺，悄無聲息的滅了口。

而院子里的人，則都是平時就住在黑風寨里的各弟子頭目的家屬，他們大多不會什麼武功，心思沉悶而不活絡，雖然有人聽到了彭大海禍亂掙扎中的一聲呼救，起了疑心，但也輕易的被中年瘦子糊弄了過去。

只是這些人都聽見了先前彭大海說山寨有外敵來犯，而且對方人數不少，難免都驚慌失措起來，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彭大海「被休息」了，糧庫主管又趕去了天魔峰，眾人沒了主心骨，只好又都望向中年瘦子，紛紛連忙請求他幫忙出出主意，接下來該怎麼辦。

本來中年瘦子是想把這些人集中到一塊兒后，通通殺掉以絕後患的，但瞧見留下來的那些十五名練皮境的黑風寨弟子，擔心萬一有人趁亂逃出生天，怕搞出什麼亂子來，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就猶豫了起來，隨即道：

「剛才聽大海兄弟說話，有大批敵人出現在我們寨子裡面，此等事大，關係黑風寨的存續，更關係到大傢伙的安危，我人微言輕不好做主。還請大夥先在此等待，我即刻就去墜魔谷請南宮小姐，前來主持大局。」

眾人聽到中年瘦子如此說話，都覺得挺有道理的，於是也就不鬧了，靜聽他的安排。

「為了儘快趕到墜魔谷，找到南宮小姐，我還需要一名嚮導，不知大伙兒誰比較熟悉……」

中年瘦子話音未落，只見一名老婦人站了出來，顫顫巍巍的走到他面前，用極其激動的聲音說道：

「墜魔谷那地方很少有人知道的，五十年前我在那裡做過丫鬟，讓我來給你們帶路！」

中年瘦子一聽，有人知道墜魔谷所在，心下一喜，就帶上老婦人和自己的一眾隨從，離開了糧庫。

在翻山越嶺了一段時間之後，老婦人領著中年瘦子一行人，終於又走到一處岔路口。

在岔路口的盡頭，有一片竹海擋住了眾人的去路，只見老婦人指著前方激動的說道：

「過了前面那片竹林，就能看到墜魔谷了。」

就在這時，一直跟隨中年瘦子從糧庫前來的其中一名穿灰衣服的隨從，在記清楚了所行的路線以後，得到中年瘦子的首肯，悄然離開。

而老婦人，則興奮的帶著中年瘦子一行人，走進了竹林深處。

墜魔谷的位置是真的比較偏僻，綠蔭潭又是在谷中山坳最里的位置，所以住在潭邊木屋裡的人，根本就聽不到外界的喊殺聲，更不要說那具有隔絕外界一切聲響功能的石屋。

當中年瘦子一行人到達墜魔谷的時候，在裡面的人是毫不知情有外人到來的。

本來南宮晴還想著等把徐青衣救活過來之後，就打算派些手下人去外面打聽下消息的。

可朱雲這個大笨蛋，不知是在哪裡出了岔子，楞是把徐青衣的狀況搞得更加複雜。

沒辦法，本來在木屋裡的救治行動只能轉移到石屋裡面，這裡靠近綠蔭潭，可以借住潭水的寒氣，再對徐青衣嘗試一番救治。

就在朱雲再次運轉「犀甲功」，南宮晴恨鐵不成鋼的一瞬間，中年瘦子一行人正在往這裡急速趕來。

一路上，在老婦人的引路下，中年瘦子一行人順利的通過了竹林迷宮，進入了墜魔谷的腹地。

現在，以中年瘦子為首的這八名手持寬刃鋼刀的灰衣人，已經搜索完木屋，從四面八方朝綠蔭潭邊的石屋包圍了上來。

「南宮小姐應該就在這裡邊，等老身去叫門。」

老婦人從小看著南宮晴長大，自然以為和她最親，又想著此番帶路有功，這扣門呼叫之事，去當做是順水人情。

「這一路上已經夠辛苦老人家了，那就最後再辛苦你一次吧。」

中年瘦子本就當心那石屋暗門上藏有機關，見老婦人毛遂自薦，心裡巴之不得，滿臉壞笑著請她上前叫門。

老婦人走到石屋面前，東扣扣、西摸摸，最終在一個熊首的圖案上使勁往裡按了一下，石門雖然沒有打開，卻「咯吱吱」的發出了一陣響動。

正在守著朱雲救人的南宮晴，看到了石門處用於作為門禁警訊的石熊頭像凸了出來，不禁滿腹疑惑，她交代好眾侍女繼續守護在「寒冰床」前，自己則是輕移蓮步，緩緩將石門從裡面打開來……

中年瘦子本來得到的消息是南宮晴已不在此處，才敢壯著膽子來此撿漏。

此時一見開門出來的女子正是南宮晴本人，被嚇了一大跳，顫抖著手趕忙掏出一個火摺子，點燃了那個以備不時之需的特大號信號煙花彈，向天空中發射而去。

「嗖～嘭！」

巨大的紅色煙火在高空中炸裂開來，整個黑風寨方圓十里都被這紅色的火光點亮了三分！

南宮晴抬頭看了一眼那紅色的煙火，再看向中年瘦子一行人時，眼裡多了七分恨意和三分厭惡。

又看見迎面而立的老婦人，正滿臉堆笑的看著自己，心中早已經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無恥之徒，盡然矇騙利用婦孺，該死！」

就要拔劍相向之時，只見中年瘦子搶先一步，將一把短刀橫在了老婦人的脖頸之上，其力道之大，入肉見血。

若再強一分，便是見血封喉了！

老婦人疼得哇哇亂叫，中年瘦子乘機威脅道：

「識相的束手就擒，否則……」

見南宮晴不理會自己手擒老婦人作為人質，步步緊逼而來，中年瘦子心裡不知道怎麼的，竟然害怕起來，氣勢上瞬間弱了三分，到嘴邊的話一時說不出來。

「否則什麼？」

南宮晴拿劍指向老婦人，神色狠厲的恫嚇完中年瘦子，又轉頭看向一臉驚恐，被作為人質的老婦人面露難色的道：

「黑風寨寨規第二十一條，婆婆可還記得？」

見南宮晴同自己說話，老婦人漸漸冷靜了下來，她淚眼婆娑的望著這個曾經與她相伴童年的丫頭，如今的黑風寨大小姐，瞬間就明白了一切。

黑風寨第二十一條寨規，引狼入室同等於叛徒，受死罪。

「賊子，休想拿老身去威脅南宮小姐！」

老婦人突然借勢橫向卡在脖頸上的短刀，在南宮晴的面前，以死謝罪！

中年瘦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給嚇得張大了嘴巴，他邊敏捷的跳離原地，邊口齒不清的說道：

「這……這……這……這個老瘋婆子！」

從中年瘦子跳離的步法上看，他的武功路數並不是徐家鎮的本土功夫，南宮晴在心裡想著，這人也許就是個外來渾水摸魚的小角色而已。

再看向他手底下的那七八個灰衣蒙面的人，也都是非徐家鎮的外鄉打扮。

但個子最高的，臉上有兩道傷疤的中年瘦子，顯然是這一小群人的頭目。

中年瘦子被南宮晴盯著看得心裡瘮得慌，急忙沖幾位手下打了個戒備的眼色，然後高聲沖南宮晴喊道：

「想必閣下就是大名鼎鼎的南宮小姐吧，黑風寨現在已經完了，你還是率領你的人一起投降吧，在下可以擔保，饒你們不死！」

剛巧這時，朱雲推開石門走了出來，他聽見中年瘦子說的話，笑了一下，轉臉對南宮晴說道：

「裡面的任務完成了，這個練皮境的傢伙太聒噪了。是你動手啊？還是我動手呢？」

南宮晴一聽朱雲說裡面的任務完成了，就知道此時的徐青衣肯定已無大礙，她懸在心裡的那顆大石也算可以放下了。

當下心情忽然大好，眼神一閃，溫柔的跟朱雲說道：

「這幾人從功法和服飾上看，並不是徐家鎮的弟子，你為了救徐姑娘精神上壓抑了這麼長的時間，就在他們身上出口惡氣吧！」

「試試你的犀甲功，我在一旁幫你掠陣。」

說完，南宮晴退回石屋旁，把戰場留給了躍躍欲試的朱雲。

下一刻，朱雲如一道虹橋般的竄跳了出去，瞬間就衝到了離他最近的一位灰衣人面前。

那名灰衣人大吃一驚，他根本就沒有想到朱雲真的敢朝他們發難。

灰衣人剛想拔出腰間的闊刃鋼刀，卻忽覺手中一輕，刀已「哐啷」一聲被打落在地。

灰衣人不愧是侵淫練皮境已久的武者，在第一時間就急忙倉皇後退，躲避朱雲緊隨而至的攻勢。

然而，哪怕他反很快，還是遲了一步，一道拳影在他眼前閃過以後，這名灰衣人就身癱軟在了地上，七竅流血而亡。

朱雲的這一連串動作，力勻千斤，快如閃電，乾淨利落，讓其餘的一眾灰衣人看得是目瞪口呆，瞠目結舌。

緩過神來以後，灰衣人們紛紛臉色大變，特別是那位中年瘦子，因為他武功高出其他灰衣人人一大截，是半步鍛骨境，所以他的心思也動得最為厲害。

中年瘦子很清楚，自己眼前遇到的這位同是練皮境的少年，是一位了不得的高手，怪不得那位南宮小姐會在一旁看戲。

因為他們這群人，就算是一起上，也根本就不是對方的對手，不能夠與之抗衡，更何況傳言南宮晴的遇到修為已經突破到易筋境很久，留下來無非就是送死，所以中年瘦子很果斷的下令道：

「全部都給我撤退，能跑一個是一個，這趟生意得破財消災，快逃！」

原本打算以多欺少的一眾灰衣人，在中年瘦子大聲的提醒下，轟的一下就清醒了過來。

他們本來是漸漸圍攏朱雲的架勢，立馬奔潰四散，各自抱頭鼠竄的朝著四面八方跑了出去。

這些灰衣人逃跑的速度一點不慢，才一眨眼，就已經逃出了數丈之外。

特別是中年瘦子，在一眾灰衣人里，功力最深，跑得也最快。

可就在他心中暗喜之時，卻忽然覺得後頸一涼，一個拳頭重重的擊中了他的後背心。

灰衣人不禁駭然，想放聲大叫，卻是噴出了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就變得軟綿綿的，手腳使不上絲毫的力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仰面癱倒在地上，死不冪目。

直到死的時候，中年瘦子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招惹到了一個恐怖的練皮境高手，被他從身後一拳斃命。

他很是不甘心，自己明明逃得那麼快，那麼遠，為什麼還是逃不掉呢？

灰衣人腦海里最後一刻印刻在腦海里的，是臨死前的最後一幕：

一個少年，拳如風至，七個呼吸間就用同一個拳頭，送走了所有來到墜魔谷的灰衣人。

「這少年人，才練皮境，卻是恐怖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