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荔枝

第24章 荔枝

「我們關注到合江荔枝已經成為全縣農民增收致富的支柱產業,惠及農民十多萬人。這也是我們傳媒公司最喜歡和當地政府合作的一個點。因為這是做善事,不是純商業項目,我們也不會唯利是圖,有點微利就行了。最重要是作好服務。但我們雙方要面臨的是商務合作,我方要明白我方為政府服務的內容,是一個單項服務還是全方位合作。服務的內容決定著雙方合作的模式、前端、複雜程度,最終要落腳到政府能夠承擔多大的費用。」杜麗把準備好要想說的話一席說完。

「這次縣委縣府下了很大的決心要把荔枝的招商宣傳工作做好,肯定傾向於做一個具有引領性的複合性全方位的合作方案。合江是貧困縣,都是想節約辦大事。這樣吧你們拿兩個初步的方案出來,一個全方位的,一個單項合作的。我們下月初再商量怎麼定。」唐局乾乾脆脆的答覆。

「好,沒有問題。合江現在還是貧困縣,我們體諒你們的難處。我們也想法向合作商家為你們爭一爭,扶貧是大家的事。」杜麗誠懇地說道。

送唐局一行走了后,已經是華燈初上。

杜麗自己打車回到了北城天街,北城天街已是燈火通明流光溢彩。回到自己租的房家裡,杜麗的電腦屏上定格在唐局他們發過來的圖片。

圖片上的荔枝珠圓玉潤,嬌艷欲滴。她想起剛才在會議室失態說的那句「荔枝很貴嗎?」

到了2016年,荔枝在市面上已經不算貴的了,但在90年代末,荔枝對於一個三線返滬下崗工人家庭那真還是沒條件享受的奢侈品。

荔枝把杜麗的思緒拉回到自己的孩提時代,拉回到上海石庫門那窄窄的拐彎抹角的巷子里。杜麗記得很清楚,在他們家返滬后不久的一天,時逢秋老虎的時節。中午陽光毒辣直曬,小杜麗汗水從額頭一直往下流。地面溫度近40度,巷子口小攤販正在賣荔枝,看著有錢人家小孩吃荔枝的樣子,小杜麗垂延三尺口水滴答。杜麗跟媽媽說很想吃荔枝。媽媽抱歉對小杜麗說,不去想,忍一下,等下到伯伯家裡可以喝冰水,我們現在沒有錢,在上海的所有的家當就2萬塊錢,你讀書要錢的,我們家還要攢錢買房子,住在伯伯家始終不是一個辦法。最後小杜麗就忍住了,放棄了吃荔枝的願望。

她和荔枝的初吻一直留著,心裡想著在一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才去兌現。

杜麗生於上個世紀的92年,全家返滬又是97年,都是改革開放年代的重要時點。杜爸爸當年從重慶內退回來時,年已過四十五。杜爸爸內退前原本是廠辦公室付主任,回到上海也不得已放下架子,四處打工。起初他在上海郊區一家療養院打了一年工,后被辭退。又來到了一個藥廠做了三年,三年以後又被辭退了。以後杜爸爸打過小零工,最後是承包過幾個公共廁所做保潔。只要有工作,無論多辛苦杜爸爸都能接受,因為畢竟生活困難,每月能掙幾百、一千塊補貼家用他們老兩口就很滿足。既然要生存,杜爸爸除了打工還能怎麼辦?對於他們老兩口而言,一切都得從零開始。想到這兒杜麗就心酸。

沒有經歷過相同的感受的,當下的人是理解不了的。杜麗一家回到上海很長時間住在伯伯家。在伯伯家裡的客廳里,鋪了一張床。床上住杜爸媽兩老,杜麗住在床底下。在這樣的環境下,杜麗在地下睡了很多年。他們家回到上海的時候什麼家當都沒有。對於小杜麗而言,

一個盆可以洗臉,牙膏牙刷,還有一個碗,一雙筷子,還有一個小鬧鐘,這就是她的全部。就在這樣的條件下,小杜麗一家還是很感謝伯伯伯媽的。伯伯家的房間很小,只有36個平方,陽台只有3個平方,這麼小一間小套房裡面要住多少人呢?伯伯伯媽還有他們的女兒,陽台上睡著伯媽的爸爸,小客廳住著杜麗家三個。晚上睡覺的時候,所有人走路都要很小心翼翼的,生怕影響到別個的休息。對於返滬人家來說,除了要面對所有的生存壓力之外,還要面對和親戚朋友之間很複雜、微妙的關係,精神壓力極大。

杜麗和上海這個城市的感情特別微妙。杜麗生在重慶,卻從小學到中學在上海長大,上大學又按杜麗的願望考回重慶讀的。畢業后雖曾想回到上海父母身邊生活工作,但終究還是不習慣最後還是回到重慶。也就是說她進入社會後從來沒在上海生活工作過。杜麗雖然脾性上和重慶相投,但血液里流淌的又是上海人的血液。她自己都自相矛盾,有時候莫名就覺得上海像是自己的故鄉,有時候又自己覺得特別陌生,不知道怎麼去融入上海這個社會。想在上海這個城市待下來,但是就是找不到自己的一個點。回到重慶,她內心深處倒覺得特別踏實,收入可能要比在上海工作少許多。但房租便宜啊,租一個100平方的才2000元出頭,寬大的房子讓她心裡覺得敞亮。她怕了在睡在床下的日子。她現在可以在自己的1.8米寬的大床上大睡特睡,毫無壓力放任自己睡到自然醒。

杜麗的手機的鈴聲響了,把她從回憶的世界拉回現實。

給杜麗打電話的是大學室友兼閨蜜曾怡,電話一接通,就聽曾怡甜甜的聲音傳出:

「我在你家樓下,你在家就下來。我們去吃點什麼?我才帶完客戶,還沒吃飯。」

曾怡一口氣說了一大堆。

「好啊,我在家。我馬上下來。」杜麗住在紅鼎國際,

出電梯口走了幾步,沒有看見曾怡的身影。杜麗正要發微信問問,眼睛突然被一個冰淇淋擋住,差點撞在鼻子上。

「吃冰淇淋嗎?」曾怡調皮的問道。

曾怡的一手被杜麗抓住,沒見羞澀,反而笑的更加甜美,另一隻手將冰淇淋遞到杜麗身前,又問了一句:「一個是巧克力味,一個是藍莓味的。你喜歡哪個味道。」

杜麗看的有些發愣,才反應過來,連忙鬆開曾怡的手,後退兩步,說道:「天氣這麼冷,還吃冰淇淋?」

「沒關係,我們心是熱的就行了。」曾怡笑容依舊,蹲下身來,沒有在意杜麗的驚訝,反而再次將冰淇淋一遞,仰視著說道:「吃哪個冰淇淋?都快化了!」

杜麗順手接過藍莓味的,道:「我吃這個吧。你蹲著幹嗎?」

「你坐辦公室的那知道我們帶客戶跑樓的辛苦,腰都快斷了。」曾怡嬌聲訴苦。

「要我給你捶一下不?」杜麗掄起拳頭就要砸。

「別,別,你那一捶下來,我腰可能真的斷了。」曾怡抬手拒絕。

「你不是在減肥嗎?還吃冰淇淋,不怕發胖?」杜麗忍不住吐槽道。

「你看我一天的運動量,還怕嗎?我也得補充熱量。」曾怡嬌嗔著打了杜麗一下,咬了一口冰淇淋,把剩下的扔了。說道:「你這樣說,我那有心思吃了。」

「一個冰淇淋至於嗎?」杜麗說道。

曾怡看著杜麗眨巴了一下眼睛,說道:「看你情緒不高,怎麼了?」

「沒什麼。合江政府來談荔枝,勾起了很多往事。」杜麗回道。

「現在都猴年馬月了,還去想那些陳年的事幹嗎?」曾怡知道杜麗的身世。

「沒有刻意去想,但事就擺在那裡。」杜麗怏怏說道。

「現在回到重慶不是挺好的嘛!」曾怡寬慰杜麗。

「你看嘛,你嘴巴說出來的是『回重慶』,我爸爸老叨叨是『回上海』,爭的都是一個主字。以哪兒為家的問題。」杜麗回詰。

北城天街,來來往往的車彙集成一道燈流,在霓虹下閃爍,浮華艷麗。光暈蔓開,五光十色,此起彼伏。暖黃的氣息蔓延過來,浸蝕溫暖著杜麗的心靈。她對曾怡說道:

「我對自己回重慶這個決定從來就沒有後悔過,因為這個城市足夠包容,你可以得心應手做你想做的事情。這一點特別對我這個只有那麼一點微弱的返滬人家底顯得特別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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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不失聯的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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