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姑姑，您瞧火勢變大了

慕嬌收回視線，略一沉思，望向景和說道：「娘，前些日子大哥的鋪子收了分成給我帶了兩套頭面，其中一套金累絲的瞧著極配剛才的錦服，我讓海棠給表姐送去如何？」她倒要看看陸倩雲到底在謀划些什麼。

景和先是一愣，隨即點了點慕嬌的額頭，寵溺的笑道：「你這鬼丫頭，當娘不知你的小心思啊，去吧，玉竹你也跟著過去，好好給她講解下宮裡的規矩，平日的宴會都是各府間的小打小鬧，明日里卻是國宴，萬不能讓她沒了分寸！」

海棠和玉竹領旨去陶然居取了頭面給陸倩雲送去，隨後海棠獨自而回，向景和與慕嬌回稟道：「夫人，姑娘，頭面已經給表姑娘送去了，表姑娘接過時很是歡喜，只是在聽聞玉竹姑姑今日要在朝夕院帶她熟悉宮中規矩時，笑意便有些勉強了，其餘的倒是一切正常！」

慕嬌輕輕點頭，對海棠揮了揮手，看著正在對賬的景和說道：「娘，既然擔心表姐會在明天的宮宴上做動作，為何不在今天就拒了她呢？」

「傻丫頭，若是能拒了她，娘何必要與她兩看相厭呢，說來這事也是我的原因，未能早些看出她的心思，讓她跟著我在各府中混了臉熟。前些日子聽你舅母說，明日的宮宴怕是有外國使臣到場，如今我國皇室除了你舅舅，便只剩我們慕府，現下正是多事之秋，外人都在等著咱們的把柄呢，雖說那陸倩雲不足為據，但儘可能的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懂了？」景和放下手中的狼毫筆，轉身對著慕嬌柔聲解釋道。

她何嘗不知道那陸倩雲的圖謀，只是現在太多人盯著慕府，而且東黎國自開國以來便是以仁信，忠義治國，雖已歷經數代，但皇室仍是要做表率，現今各府都知這陸倩雲乃是孤女投奔而來，上次滿滿在眾人前與其爭吵時便是說過瞧不上小門之言，若明日宮宴陸倩雲未在席列，恐怕各府女眷的口舌要扯到天上去了！

不過好在玉竹在做陪嫁侍女之前曾任宮中尚宮局的正五品女官尚宮之職，禮法儀度最是周全，有她在身邊時刻盯著，陸倩雲就是想做什麼也要掂量一下。

「娘親寬心，我明日跟在表姐身邊寸步不離」慕嬌吐了吐舌，嬌俏的笑道。

景和擺了擺手讓降香去取了方才選好的錦服遞與海棠，又為起身的慕嬌理了理衣領，柔聲說道：「你乖乖的顧好自己，一切有娘在，回去歇著吧，明日還需早些去永壽宮請安，老祖宗念你念得緊！」.

慕嬌點頭，乖巧的請了退禮轉身帶著手捧錦服的海棠離去。

身後，注視著主僕二人遠去的南星欣慰的跟景和說：「奴婢瞧著這次五姑娘好了后越發的懂事了，夫人也能放心了！」

「是啊，我的嬌嬌長大了，只是想到她糟過的罪我這心就像刀割一樣，終究是我們蘇家有愧於她」景和點頭，隨即思路飄遠，輕嘆出聲。

南星也是幽幽一嘆，她現在還記得那晚的事，剛滿周歲的小娃娃，戌時還牙牙學語的小精靈，丑時剛過，再從宮門出來時就變成了一個病懨懨隨時會斷氣的小可憐，往後十來年雖被精心細養，但總歸不比常人家康健的孩子，前些日子的一場風寒都險些要了她的命。

尋常人只道皇家尊貴，卻不知這層榮華背後所背負的重重大山。

朝夕院。

「表姑娘，奴婢奉夫人之命過來教習您宮中的禮儀，但因明日便是宮宴，即便您的悟性在高也不能全部記下，所以奴婢在今明兩日都會跟在您的身邊，以便隨時提醒」玉竹是在慕嬌出生后被太后欽點過府的，因她在晉為尚宮時曾在司葯司做過一段時間的典葯，所以體弱的慕嬌在幼時有大半時間都是被玉竹照顧的。而這個表姑娘一來就打著雀占鳳巢的計量，是她極看不上的。

陸倩雲聞言猛地抬頭，看向一臉嚴肅的玉竹，好似在辨別是否還有迴轉餘地，半晌，垂眸低聲道：「有勞姑姑了」江南水鄉特有的輕軟聲音與平時並無不同，但衣袖下精修的指甲卻已經折了兩根。

玉竹督了眼吩咐丫鬟給她安排住處的少女，再次冷淡的出聲：「不勞表姑娘費心了，因著明日要早起，所以今晚奴婢為您守夜，現在請隨奴婢來習下明日請安的禮儀！」

「是，倩雲多謝姑姑」陸倩雲步子微頓，隨即開始跟著玉竹熟悉禮儀及宮規。

亥時，府中各院的燈火熄了大半，朝夕院仍然時不時的傳出說話聲。

陸倩雲瞧著眼前這個身著素絨繡花襖的女人，杏眸微眯，瞟了眼外面黑通通的天色，抬手擦了擦因長時間一個動作而沁出汗珠兒的額角，衣袖揮動間似不經意間撞翻了案几上的燈柱，瞬間，本豆丁大的的燭火席捲了靜止一旁的錦繡屏風。

「啊，姑姑，怎麼辦，走水了！」陸倩雲被火光映的發紅的眼中閃過一抹戾氣，慌忙的奔到一臉不可置信的玉竹身邊，拉著她的袖子跺腳道。

玉竹先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了眼身旁這個始作俑者，隨後看著逐漸蔓延的火勢，咬了咬牙拉著陸倩雲向門口衝去，她們現在的位置正好被逐漸升溫的空氣攔在了裡面，離那門口且有段距離。所以先不管這陸倩雲是何種心態，她到底是和自家女兒一樣的年紀，玉竹做不到放任不管。

陸倩雲在經過起火點時，看著自己被火燎的裙邊，隨即被拉著的手一頓，拽得身前掩口疾行的玉竹一個踉蹌，剛要回身，就聽見耳邊傳來陸倩雲低沉的聲音：「姑姑，倩雲瞧著這路只能走一人，所以委屈姑姑了」話落，不等玉竹言語，身體就不受控制的向後倒去，她驚恐的看著身邊女子踩著自己的身子躍了過去，想要張口說話，卻被濃煙嗆得一陣咳嗽。她聽著女子開門的聲音，聽見她對著外面大喊：「快來人啊，走水了，快救救玉竹姑姑，她為了讓我能活下來，自己陷在了火場裡面，快來人啊！」

玉竹奮力的划拉著身上沾染的火苗，掙扎的想要起來，卻不知已經被火焰熏烤漆黑的木質傢具早已脆弱不堪，周圍都是高溫的火焰與嗆人的濃煙，觸手滾燙，連借力都找不到地方，眼看著上面的房梁砸到了自己的腿上，卻連躲藏都沒有地方，在昏迷之前，好似聽到了陸倩雲與他人哽咽的交談聲。

「玉竹姑姑為了讓我能夠活下來，把我推了出去，自己卻陷在了裡面！」

「都怪我，嗚嗚，都怪我悟性不好，這麼晚了姑姑還在教我禮節！」

「你們快救火啊，姑姑不能有事的，姑姑，倩雲對不起您啊！」

藍心扶著身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總能把話說清楚的表姑娘，也是一臉著急，府上雖然寬厚，但是也沒有晚上姑娘還未休息，院子里的婢女卻都就寢的規矩，偏還發生了這麼兇險的事情，若是玉竹姑姑無礙便罷了，若是有個好歹，夫人定會懲戒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