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失的守護使

作者：邊志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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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醒來時是在一個深夜，他的身上還壓了一塊青灰色的毯子。天空中並沒有月亮，但是卻有一道好似月光般的銀白色亮光照射到他的面前。

他掀開毯子起身朝前面那個圓形的門口——先姑且說是門——走了出去。當他走出后發現自己原來躺在一個圓柱形的大木桶中，此時他看見那道銀白色的亮光是從前面土坡上的一個縫隙中射出來的。

成蹊走到土坡前的縫隙中看了看，亮光使他無法睜開眼睛。但是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的兩眼中竟然發出了銀白色的亮光。他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眼睛有什麼異樣，他打算轉身離開。而就在此時，這條縫隙開始逐漸張開。

張開的縫隙足以容納一人進出，並且從縫隙中隱隱約約地射出紅色的火光。成蹊像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樣走了進去，裡面並不寬敞，兩壁上都爬滿了紫色的藤，在他腳下踩到的地方不斷發出乾柴斷裂的聲音。

當他鑽過一個矮小的門框之後，看見裡面堆滿了一捆一捆的木柴，木柴都是用細竹條捆紮過的。紅色的火光還在裡面閃爍著，成蹊繼續朝里走去，走過幾步后便是一個拐角，繞過拐角發現有一條粗粗的繩子直直地懸在半空。繩子的一端就指著成蹊的臉，他扯了扯繩子，像是在拉扯一根彈簧。

成蹊抓住繩子的一頭，然後用力一拉，緊接著他就被一股反方向的拉力給拉了過去。繩子的另一端拴在一塊木門上，木門上已經長滿了青苔。他推開木門，一陣白色的霧氣涌了出來。霧氣消散后，成蹊看清楚這裡原來是一個廚房，灶台上的鍋里壘起了高高的蒸籠，白色的霧氣就是從這裡冒出來的。

成蹊發現灶台前堆滿了之前見過的木柴，並且這些木柴會自己鑽進灶台里，而紅色的火光便是從灶台中射出來的。此時從蒸籠中吱的一聲冒出一陣霧氣后，這一疊高高的蒸籠騰地往上飛去。同時幾根木柴塞進了灶台內，紅色的火光變得更加的耀眼，鐵鍋內開始劈劈啪啪地濺起油星。砧板上的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鯉魚飛進了油鍋之中，緊接著是菜刀在砧板上叮叮噹噹地切著蔥、姜、肥肉、干辣椒……鍋里的鯉魚滋滋地煎炸著，油花在魚身上沁過後使魚變成了黃色。

還沒等這道紅燒鯉魚做完，成蹊就被另一番景象給吸引了。廚房的裡面還有一道門，門打開后看見一群鯉魚正在水中游來游去。這樣看來，這個廚房好像是在水下，但是水並不會漫到裡面來。成蹊剛要將手伸進水中，一條鯉魚就從水中衝進了廚房，啪唧一聲摔在了地上。

呲的一聲，一股叫人流涎的香氣傳來，原來是紅燒鯉魚已經做好了。成蹊看見一把大勺正在往魚身上澆著誘人的湯汁。這盤香噴噴的紅燒鯉魚做好后也跟那一疊蒸籠一樣騰地向上飛去了，而那條從水中衝進來的鯉魚也已經被置於砧板上，旁邊的菜刀之上還留著絲絲血跡。

成蹊轉頭繼續看了看水中，然後隨手將廚房的後門關上了。門關上的一刻，廚房裡立刻變得昏暗，緊接著一盞煤油燈在灶台的角落裡亮起。而這時看到的廚房已經落滿了灰塵，牆上黑乎乎的像塗滿了鍋底的灰，到處都是蛛絲，一副十分破敗的景象。火灶里的火也熄滅了，整個廚房顯得十分陰冷。

成蹊走到火灶前，看見有一盒火柴擱在一個小洞里，

他推開火柴盒發現裡面只剩下一根火柴了。火灶里已經塞滿了木柴，成蹊向裡面吹了口氣，看見灰塵下面還留有一絲火星。當他划亮這根火柴時，火苗噗地衝進了火灶內，頓時將木柴全部引燃。

火生起來后，紅色的火光又照亮了整個廚房，廚房裡又重新煥發了生機。成蹊走到後門，當他再次打開後門時，景象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門外是一條幽深而狹窄的小巷子，巷子兩邊是高高的牆壁，牆壁上不時會開著幾個又高又小的窗子。窗子裡面總是顯得黑暗而又模糊，讓人不敢直視。

成蹊走出門外，腳步在長著青苔的地面上慢慢前行。青苔十分的濕滑，一不小心就會摔一跤。雖然成蹊小心翼翼地慢慢挪動腳步，但當他踩上一塊石階的時候，還是不免後仰滑倒了。成蹊跌坐在地上，屁股上已經沾滿了青苔。這時，他看見一隻白色的鴨子正從巷子的深處搖搖擺擺地朝他走來。

白鴨走到成蹊的面前後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什麼也沒說就轉身往回走了。成蹊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他一直跟在白鴨的身後，一路上什麼話也沒說。當走到一扇門口時，白鴨用嘴在門上嘟嘟嘟地敲了敲。

「請進。」白鴨終於說話了，它的聲音和一個中年女人一樣。

「門……」成蹊看了看門，白鴨讓他進去，但是門並沒有打開。

「門已經開了。」白鴨看來不想多說一個字，說完它就率先走了進去。

門雖然沒有打開，但卻並不妨礙進出。成蹊先是抬起一隻腳試了試，他的一隻腳已經沒入了門內，但是大半邊身子還在門外。當他完全進入后，白鴨已經站在他的面前盯著他。

「跟我來。」白鴨說完轉身繼續往前走。

門內和門外並沒有多大區別，還是一條幽深狹窄的小巷子。地上已經留下了一排鴨子的腳印，成蹊特意看了看身後，卻沒有發現自己的腳印。他乾脆用力一踩，但是依然不會留下任何痕迹。

「你不用試了。」白鴨頭也不回地說道。

「我們要去哪裡？」成蹊問。

「是離開。」白鴨說。

「這是哪兒？」成蹊追問。

「這是你家。」白鴨啪唧啪唧地繼續走著。

「我家？我沒有印象了。」成蹊覺得腦海里什麼也想不起來了。

左邊的牆壁是用一塊塊黃色的土磚壘砌而成的，由於年深日久土磚的表面已經剝蝕了，留下了許多坑坑窪窪的痕迹。在其中的一塊土磚上用不太成熟的字體寫著兩個字，成蹊一看便認出這是自己寫的。

「這兩個字你認識嗎？」白鴨停下了腳步，但並沒有轉身，也沒有看向那兩個字。

「呃，認識，這是我寫的。」成蹊正在努力回憶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這是你兩歲的時候寫的。」白鴨轉過身。

「兩歲？」成蹊覺得不可思議。

「是的，那一天是你兩歲的生日，就是在那一天，你就站在現在的位置。」白鴨說完扇動了翅膀，地上的青苔轉瞬便消失了。而此時，白鴨變成了一隻黃色的小鴨子，成蹊也變成了一個兩歲的小男孩。

只見小成蹊蹣跚著從拐角處走來，後面跟著一隻黃色的小鴨子。這隻小鴨子是幾天前剛被孵出來的，湊巧的是，它一出生第一個見到的人就是小成蹊。小成蹊每天將它抱在懷裡，即使是睡覺也要在一起。這天，他們一醒來就立刻跑到巷子里。小成蹊扶著牆壁，他的小手在土磚上輕輕劃過，像是在找尋什麼東西。當他的小手碰到其中一塊土磚時，小鴨子嘎嘎地叫了起來。小成蹊撿起一塊碎瓦片，開始一筆一畫地在土磚上寫著什麼。當他寫完后，整面牆壁的土磚突然開始上下左右地變換位置。經過了一番複雜的排列組合之後，從其他土磚處向這塊寫著字的土磚上輻射出縱橫交錯的光線，最後嗡的一聲發出了一陣白光。

成蹊像是明白了什麼，獃獃地看著面前的這塊土磚。白鴨嘎的一聲將成蹊驚醒了，它看著成蹊，然後向這塊土磚的方向擺了擺頭。

「神葉……」成蹊看著這塊土磚上的字，讀了出來。

嘎——白鴨又叫了一聲。

成蹊伸出手放在這塊土磚上。

嘎——隨著白鴨的叫聲一起，成蹊用力按壓下去。一剎那間，從這塊土磚處不斷向外輻射出縱橫交錯的光線，緊接著牆壁上的土磚開始上下左右地變換位置。

咔嚓一聲，牆壁上現出了一道方形的門。成蹊不等白鴨示意先走了過去。門的後面是一片田野，在田野的中間有一個巨大的圓形水車，水車正在源源不斷地接水。

「記住，你已經十歲了。」白鴨說道。

成蹊回頭看了看，那道方形的門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後依舊是田野。此時，在他的面前出現了一條長長的水道，水道沒有源頭也沒有盡頭。

「我好像記起了你。」成蹊看著白鴨。

「這並不重要了。」白鴨淡淡地說道。

成蹊於是走向了一堆稻草，然後伸手從稻草中掏出了一個白色的蛋，他將這個蛋舉起並在陽光下看了看。

「請幫我把這個蛋交給他。」成蹊將這個蛋遞給白鴨。

「我會的。」白鴨接過蛋后跳進了水道中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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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形水車咕嚕嚕地轉著，水車的正下方是一口井，水車上的水斗正在不斷地從井中舀水，但是這些水最終去了哪裡還不得而知。

成蹊正站在井旁，井口是一個正方形，還有幾隻青蛙漂在其中。井水很滿，也很深，有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神秘感。成蹊想了想，還是跳進了井中。

成蹊並沒有沉入井中，也沒有窒息，而是來到了另一個時空。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桌子前，除了他，還有很多人，很多張桌子，大家坐在一起享受著滿桌的美味珍饈。

這些人完全沒有理會成蹊，只顧著大快朵頤，到處都是杯盤碰撞的聲音。只要一個菜吃完了，立刻就有一道新的菜從天而降。成蹊起身想要離開，但是放眼望去全是一桌一桌的人，他們的表情都是一樣，都十分沉浸於此。

「你不喜歡這裡嗎？」一個白鬍子老頭像幽靈一樣突然出現在成蹊的面前，除了花白的鬍子，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那雙細細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線，但又能感受到眼睛里的銳利。

「呃，不，我只是想……想到處看看。」成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這裡的人沒有想到處看看的，只想拚命地吃，吃的越多就越開心。」白鬍子老頭的聲音很陰沉。

「我已經吃飽了。」成蹊說完嘿嘿地笑了。

「什麼？」白鬍子老頭像看到了晴天霹靂一樣露出了十分驚訝的表情。

「怎麼了？」成蹊也不知道哪裡說錯了。

「不可能，怎麼可能……」白鬍子老頭歇斯底里地不斷重複著。

「你到底是誰？」白鬍子老頭突然很嚴厲地問。

「我……我叫成蹊。」成蹊緊張地看著白鬍子老頭。

「你是怎麼到這裡來的？」白鬍子老頭繼續嚴厲地問。

「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成蹊反而理直氣壯了。

白鬍子老頭剛要變臉，就聽見一陣嘈雜聲，原來是有幾桌的人因為菜上的慢而互相吵了起來。白鬍子老頭看了看成蹊便轉身朝那幾桌走去了。成蹊看到這些人狼吞虎咽的跟野獸一樣，為了一點點湯汁就能夠爭吵不休甚至大打出手。

乘著這個空隙，成蹊趕緊離開了這裡。他加快腳步跑了起來，一路上看到的除了大吃大喝的場景就是因為吃的太撐而狂吐的醜態，但是這些人即使是撐的要吐了還是在不斷地往嘴裡塞。

一個踉蹌使成蹊滾了下去，當他停下來后，頭砰地撞在了門上。

「哎喲……」成蹊摸了摸自己的頭。

他的面前是一道木門，從上面還在不斷地傳來那些人大嚼大咽的聲音。成蹊站起身，打開門，一陣清新的風吹了進來。相較於外面的空氣，裡面簡直就是惡臭不堪。

成蹊走出門，門外只有一個陽台，陽台下面深不見底，只能看見無邊無際的雲海。當他準備返回門內時，雲海突然開始翻卷，速度越來越快，形成了一個巨大而可怕的龍捲風。此時，可以看見下方的地面上有無數的人正戴著鐐銬在烈日下勞作著。這些人的血和汗被吸入了這一個巨大的龍捲風中，很多人因此而變得乾枯瘦弱甚至當場死亡。龍捲風帶著這些人的血和汗呼嘯著送到上方，然後變成了美味佳肴，像暴雨一樣落在了之前那些人的桌面上。

「你到底是誰？」之前的白鬍子老頭又出現了，他正用那雙眯縫眼惡狠狠地凝視著成蹊。

「你又是誰？」成蹊反問道。

「啊哈……看來你並不屬於這裡。」白鬍子老頭的眼睛眯得更細了。

「那又怎樣呢？」成蹊一臉正氣地和他對視著。

「小子，我勸你趕緊離開，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白鬍子老頭側了側身，將自己隱藏在光線之後。

「你敢出來嗎？」成蹊看出來他害怕太陽光。

「哼哼……哈哈……」白鬍子老頭在門內發出了陰森詭異的笑聲，然後哐當一聲將門關上了。

成蹊用力撞了撞門，但是沒有絲毫的效果，知道門已經被鎖住了。此時他站在小小的陽台上，呼嘯的龍捲風變得越來越強勁，一股風流嘩啦啦地吹來如海浪一般的血水。

眼看著已經無路可去了，成蹊縱身跳入了雲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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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添點柴。」一位頭髮花白臉色蠟黃渾身枯乾的老奶奶正站在灶台前。她的右手拿著一柄長勺，左手端著一隻白色瓷盤，瓷盤裡是一條已經殺好的鯉魚。

小成蹊正坐在灶台前的火洞口，按照這位老奶奶的吩咐往灶台里添柴。火勢呼地燒起來了，乾柴在灶台里畢畢剝剝地響個不停。火光照在小成蹊的臉上，將他的小臉照得紅撲撲的。

「馬上就要天亮了……」老奶奶看了看小成蹊，他已經眯著眼哈欠不斷了。

「孩子，要不要去睡一會兒？」老奶奶想要將小成蹊抱起來。

「奶奶，我不睡，我要在這裡陪著你。」小成蹊倔強地說道。

「好，還有最後一道菜，做完這道菜就可以開始了。」老奶奶滿臉褶皺地笑了笑。

「好香啊，奶奶。」小成蹊聞到了紅燒鯉魚的香味。

老奶奶將這條紅燒鯉魚端上了供桌，碩大的供桌上已經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肉菜，在最中央還放著一整頭豬。

「奶奶，誰能吃得了這麼多？」小成蹊好奇地問。

「噓……在這裡不許亂說話。」老奶奶小聲地制止了小成蹊的話。

「神啊，請用吧。」只見老奶奶十分誠心地跪在了地上，然後嘴裡開始念念有詞，但是完全聽不明白是在說什麼。

小成蹊躲在一旁，不敢聲張，他睜著兩隻單純稚嫩的大眼睛看著這一切。

公雞已經叫了三遍了，馬上就要天亮了，皎潔的月亮在樹影中婆娑著。

老奶奶像是正在祈禱，她跪拜的姿勢十分的莊重，每屈身一次就要保持很長的時間。她說供桌上的東西都是奉獻給神享用的，只要足夠虔誠，神就會明白她的心意，最後達成她的願望。

天漸漸地亮了，老奶奶終於做完了她的祈禱。當她站起身來時，整個人彷彿又老了十歲。小成蹊強撐著沒有睡著，但是最終還是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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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裡跳進來一隻青蛙，它跳上灶台後一動不動地蹲在那裡。

老奶奶正抱著小成蹊坐在灶台前睡著了，她的手不時地在小成蹊的後背上拍一拍。

灶台里只剩下一點點火星，鍋里還熱著一碗粥。

青蛙微微轉過身，兩隻眼睛閃了閃白光。

此時，小成蹊的右手從老奶奶的懷裡滑了出來，垂在下面的手掌正好被青蛙看見了。小成蹊的手掌上有兩條長長的紋路交叉著，而交點正好就在掌心處。

青蛙的眼睛又閃了一次白光。它看著掌心，定了定神，然後從兩隻眼睛里同時射出兩道白光，白光同時交匯在掌心的交點處。

小成蹊的右手動了動，重又伸進了老奶奶的懷裡。

青蛙跳下灶台後便消失不見了。

「奶奶……」小成蹊醒了，睡眼惺忪地看著老奶奶的臉。

「啊，孩子，餓了吧？」老奶奶摸了摸小成蹊的臉，然後親了親。

「奶奶，我做了一個夢。」小成蹊說。

「哦？什麼夢？」老奶奶慈愛地看著小成蹊。

「我夢見自己變成了神，正在吃你做的紅燒鯉魚。」小成蹊的話把老奶奶嚇了一跳，立刻捂住了他的嘴。

「阿喲，童言無忌，童言無忌……」老奶奶忙不迭地緊張地重複著這句話。

「是真的……」小成蹊皺了皺眉。

「好孩子，別胡說了，我給你熱著粥呢，來，讓我端來。」老奶奶放下小成蹊起身去端那碗熱在鍋里的粥。

「奶奶，你吃吧，我不餓。」小成蹊確實不覺得餓。

「怎麼能不餓呢，快吃吧，我給你加點糖。」老奶奶從糖罐中舀了一勺糖放進粥里攪拌均勻。

「奶奶，我們有很多很多的木柴，以後再也不用上山去砍柴了。」小成蹊還沒張口喝粥，他將勺子擱在一旁。

「傻孩子，這怎麼可能，我們每天都要上山砍柴，不然哪裡有柴燒呢？」老奶奶呵呵地笑了起來。

「我說的都是真的，奶奶，你過來。」小成蹊拉著老奶奶的手走出了廚房，來到了柴房的門口。

小成蹊剛一推開門，裡面的景象就令老奶奶大吃一驚。只見一摞接一摞的木柴用細竹條捆紮著擺放的整整齊齊，整個柴房裡幾乎堆滿了木柴。

「這是怎麼回事？」老奶奶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生火做飯之前她還來過這裡，那時這裡只剩下了一捆木柴。

「奶奶，我說的沒錯吧，以後再也不用砍柴了。」小成蹊得意地笑了。

「我不是在做夢吧？難道是……」老奶奶似乎想到了什麼，立刻轉身跑到供桌前重重地跪下了。

「神啊，謝謝您的恩賜……」老奶奶又虔誠地拜了幾拜。

小成蹊不明白老奶奶說的神是誰，但是他的確夢見了自己正在吃著老奶奶做的紅燒鯉魚。

「紅燒鯉魚呢？」老奶奶起身後驚訝地發現那盤紅燒鯉魚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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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突然從床頭坐了起來，他感覺自己像是從無限的高空中掉了下來，但是他的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麼也想不起來。

「睡得還好嗎？」白鴨從門外搖搖擺擺地走了進來。

「我睡了多久了？」成蹊根本不覺得自己有睡著過。

「十天。」白鴨的語氣毫無波瀾。

「你來是要帶我去哪裡嗎？」成蹊問。

「一個你該去的地方。」白鴨說完轉身出了門。

成蹊下床后看見自己的腳上已經換上了一雙新的雪地靴。當他來到門口時，門外已經變成了一片冰天雪地。

白鴨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如果不是這一排腳印，突然之間根本就看不見白鴨的蹤影。

成蹊第一腳就猝不及防地摔了下去，他顯然還沒注意到這裡的雪已經到達了他的腰部。成蹊站起身開始艱難地移動著，每挪動一步都能聽見雪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發現只要他往前移動一步，身後的雪就自動地填補上來，彷彿在這個世界里，他不能留下任何的痕迹。

「喂，你等等我……」成蹊看見白鴨已經走遠了。

「你不該是這樣的？」白鴨不知在何時來到了成蹊的面前。

「那我應該是怎樣的？」成蹊氣喘吁吁地問。

「吃下它。」白鴨拿出了一粒棗子。

成蹊將這粒棗子放入嘴中，可還沒等碰到他的牙齒，這粒棗子就已經像融化的糖一樣不見了。

「棗子呢？」成蹊的舌頭在嘴巴里搜尋著。

「不用找了。」白鴨後退了幾步，「你試著用力踩一踩。」

只見成蹊用力一踩，面前的雪就像裂開的大地，一條曲折的小路便展現在了他的面前。這時樹上的雪也開始掉落，但是掉落下來后的雪均幻化成了白色的鳥。這些鳥成群地朝一個方向飛去，這個方向正是小路的盡頭。

成蹊加快了步伐沿著小路走去，然而這隻白鴨可不像原來一樣搖搖擺擺，它就像一束跳動的光，只幾個閃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小路的盡頭就像是一張畫的分界處，兩種完全不同的顏色在這裡形成了一條涇渭分明的線。線的這頭是白色的雪，而另一頭卻是黃色的沙。黃沙並非一眼望不到頭，隱隱約約地能看見一座高山矗立在前方。

「我就送你到這裡，剩下的路該你自己去探索了。」白鴨站在白雪的這一端，它的羽毛變得更加的白凈了。

不等成蹊開口說話，白鴨就已經不見了，緊接著白雪的這一端也逐漸地如潮水一樣退去了。此時，這裡只剩下了漫漫黃沙和那一座若隱若現的高山。

成蹊長吁了一口氣，低頭一看腳上的雪地靴也不見了，換成了一雙輕快的布鞋。成蹊向前走了幾步，發現黃沙並不厚實，下面其實是鬆軟的泥土。他每向前走一步，高山就離他更近一步。確切地說，應該是更近一大截。這種感覺就像是高山在向他而來，而不是他在往高山而去。

成蹊也記不清到底走了多少步，但是時間一定不長。此時，高山已經完全來到了他的面前。而這座高山就像是頂著他的鼻尖，一種強烈的巨物感壓迫著他的神經。

成蹊往後退了兩步，高山也立刻往後退了退。在這個距離上，成蹊才能完全看得到這座山的形態。他能夠聽見高山之上的聲音，其中一種便是砍柴的聲音。還有巨石滾落的聲音，可怕的撞擊聲使成蹊覺得彷彿就要砸在他的腦門上了。

就在這時，黃沙之上飄來了一葉小舟，搖搖蕩蕩的就好像正在水面上搖曳。成蹊毫不猶豫地跳上了小舟，撐開雙槳朝高山劃去。坐在小舟上的成蹊發現只有這樣靠近高山才不會被高山所阻。他和小舟慢慢地來到了山腳下，而在山體的下方只有光滑的石壁，沒有任何可以攀緣的地方。正當他不知如何是好之時，一根長長的竹子伸到了他的面前，竹子上還沾著一片白色的羽毛。

成蹊拉著這根竹子爬了上去。來到上面后，這根竹子啾的一聲立了起來。白色的羽毛也輕飄飄地飛走了。山上的樹木異常的茂密，枝杈與枝杈互相交疊在一起，樹下幾乎透不進一點陽光。成蹊置身其中只能憑藉著自己的感覺摸索著往前走，當他不小心踩斷了一根樹枝的時候，引起了一陣撲撲的扇動翅膀的聲音。

「你是誰？」昏暗中傳來一個老者的聲音，這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又是你……」這個聲音十分驚訝地大聲說道。

又是一陣撲撲的扇動翅膀的聲音，而後成蹊的眼前變得光明了，他也驚訝地看見那個白鬍子老頭就坐在前方的一條高高的椅子上，在他身旁的架子上還站著一群白色的鳥。

「你可真是陰魂不散……」白鬍子老頭的臉上抽搐了一下。

「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成蹊表情嚴肅地問。

「看來你確實不是一般的人。」白鬍子老頭接過一隻白色的鳥撫摸著。

成蹊不明白他到底在搞什麼名堂，於是一個箭步嘩的一下來到了他的椅子下。白鬍子老頭還沒反應過來，成蹊緊接著用力一推將這把高高的椅子推倒在地。

「天吶，天吶，哪裡來的瘋子，快點滾出去，快點滾出去……」這個白鬍子老頭摔在地上后，醜態百出地在地上大聲亂叫著。

「說，這裡是什麼地方！」成蹊一把揪住了白鬍子老頭的脖領。

「這裡……呃……這裡是……」白鬍子老頭哆哆嗦嗦地開始語無倫次，然後變成了一頭黑色的野豬掙脫著逃離了。

「野豬？」成蹊看著這頭野豬逃進了後面的一條巷子里，他連忙跟了上去。

巷子的一邊不斷傳來各種慘烈的叫聲，而另一邊卻是歡聲笑語歌舞昇平的聲音。當他走到巷子的盡頭時，發現又沒有了路，而在下面就是翻滾的雲海。

成蹊側耳傾聽著，同時他的手掌也正貼著牆壁感受不一樣的動靜。在傳來歡聲笑語的這一面牆壁上，鑲嵌著一塊巨大的浮雕，浮雕的樣式顯得很奇怪，不僅顏色暗淡，而且圖紋也十分的醜陋。成蹊的手掌剛一觸碰到這塊浮雕的邊緣就被一股大漩渦似的力量給吸了進去。

原來這塊浮雕就是進入牆另一側的入口。成蹊看見地上有一排清晰的豬蹄腳印，腳印一直延伸到一座閣樓的下面。成蹊沿著這排豬蹄腳印來到閣樓的樓梯口，樓梯是用木頭搭砌的，上面抹了一層光滑的油漆。

成蹊輕聲走上樓梯，在樓梯的盡頭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成蹊覺得這個聲音很耳熟，而且這個人提高了嗓音，像是正在訓斥別人。

「這些人都答應了嗎？」成蹊緩緩地來到閣樓的窗口，這時又傳來那人的說話聲。

「這聲音怎麼那麼像……」成蹊在心裡嘀咕著。

他小心翼翼地將頭撇向窗口，盡量使自己不發出任何的聲響。

「班魯！」成蹊驚訝地看見班魯正斜對著他站在閣樓里。

「他們只會貪婪地攫取，根本毫無信義可言。」在班魯的面前站著一頭野豬，聽聲音就是那個白鬍子老頭，看來那頭野豬跑來了這裡。

「拿不到地圖就無法找到神葉……你剛才還想說什麼？」班魯坐了下來。

「有一個陌生人闖入了這裡，那人不像是普通的人類。」野豬說道。

「陌生人？能夠來到這裡的就不可能是普通人。」班魯的表情陷入了短暫的僵硬。

成蹊本來還想繼續聽他們說下去，但是眼前的場景就像蒙上了一層白霧，連聲音也漸漸變得模糊不清直至什麼也聽不見。接下來，在他的面前只剩下了一堆稻草，而且這堆稻草還在散發著腐爛的惡臭。

成蹊不自覺地眨了一下眼，只在眨眼的瞬間，他又來到了圓形水車的面前，還有那條無始無終的長長的水道。此時水車已經停止了轉動，井中的水面上也已經被厚厚的水草給覆蓋了。

成蹊撈起一棵水草，拿在手中看了看，然後將它扔進了水道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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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蹊，醒醒……」石薺在成蹊的肩上推了推。

「他睡的可真香啊！」金毛蹲在成蹊的身旁斜睨著他。

「石薺，怎麼了？」成蹊醒來后迷迷糊糊地抹了抹眼睛。

「你可從來沒有睡得這麼晚的時候。」金毛轉頭又看了看成蹊。

「是嗎？幾點了？」成蹊打了個哈欠。

「你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石薺笑著說道。

「守護使，這可完全不像你。」管家貓正站在一個小土堆的上方，「我們還等著你來解開這個謎呢！」

「前方已經沒路可走了。」石薺說道。

成蹊站起身爬上了小土堆，在小土堆下面的時候還能看見前面有茂密的樹林，而站在小土堆上看去卻只剩下了一棵松樹孤伶伶地立在前面。

「你看，守護使。」管家貓指著松樹的方向，「松樹的下面就是萬丈深淵。」

成蹊跑下土坡來到松樹的面前，看見這棵松樹不偏不倚不多不少地立在一道懸崖峭壁的邊緣線上，而它的另一半的根部赤裸裸地吊在了半空中。更加奇特的是，這一邊的枝葉十分的繁茂，而另一邊的枝葉卻都已經乾枯萎縮了。

「成蹊，你瞧。」石薺指著懸崖下方的一個位置，可以看到那裡正有一條水流懸浮在峭壁之側。

「那條水流是飄浮著的。」金毛瞪大了眼睛。

成蹊並沒有過多地注意懸崖的下方，而是把目光聚集在了這棵松樹上。松樹上有一個長長的「V」字型的刮痕，並且還在不斷往下流著乳白色的松油。成蹊用手指蘸了蘸松油，然後將指尖的松油彈向了懸崖。松油在掉落懸崖后便如膨脹的泡沫一般不斷地變大，而這種變大的速度簡直不可想象，只在霎那間就將整個深淵完全填滿了。

松油在漫到與懸崖齊平之後便不再膨脹，此時這些松油就像煮沸的開水一樣咕嚕咕嚕地向外冒著氣泡。而後又慢慢平靜下來，由液態逐漸變為了固態，固化后的松油變得如蛋糕一樣呈現出一層又一層的不同形態。緊接著這些層級又演變成了泥土，從泥土中不斷長出許許多多的松樹苗，松樹苗爭分奪秒地向天空中生長，一片參天的松樹林就這樣形成了。

「哇……真是奇妙啊！」金毛感嘆道。

「還有呢！」成蹊一說完，一條磅礴的大河就從松樹林中沖了出來。

「我們該走哪一邊呢？」石薺問道。

「不急，會有指示的。」成蹊胸有成竹地說道。

「指示？」金毛也在松樹上蘸了點松油，然後朝松樹林中甩了甩，可是什麼動靜也沒有。

「金毛，你在幹什麼呢？」石薺正在捂著嘴笑。

「我學他……」金毛一臉呆萌地看著成蹊。

忽然，撲簌簌地從松樹林中飛出來一大群白色的鳥，這群鳥圍著這棵流著松油的松樹來回地盤旋著，然後又突然一齊朝這棵松樹的中心飛去。這些白鳥聚在一個中心之後，從中心處不斷散發出如波浪般涌動的陣陣白光。

「好大的水車啊！」石薺抬起頭看著面前高大的圓形水車，此時他們已經來到了另一個時空。

高大的圓形水車正在轉動著，水斗正在一斗接著一斗從深井中舀水。可以看到，水斗中的水最終都被送往了天空。天空中已經被濃濃的烏雲所遮蔽了，一點陽光也透不進來。地面上早已經成了一片荒涼，田野里都是枯黃的野草，即使是田野上的風都是那麼的軟綿綿。

咔嚓一聲，水車突然停止了轉動。

「怎麼了？」金毛被剛才刺耳的聲音嚇了一跳。

只見水車停止轉動后靜靜地立在那裡一動不動，然後從車輻處發出了一陣咯咯的聲音。

哐當一聲，一根車輻斷裂了，而後又一根……

整個水車像一座高樓一樣轟然倒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