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萬載化凡時

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緩緩消逝，刺眼的光芒照在山上，顯得如此孤寂靜幽。

山中有一小院，背靠群山，樹木叢生，環抱竹林，山前小溪，闕水東流，真是應景，落日西山繞竹亭。

不久后，最後一抹餘光不在，天空爬滿陰雲，密布天中。群星遮瑕，不見星光。

明月出東山，籠罩在濃密的陰雲中，月光散漫在院中，點綴在幾棵千年老樹上。

近入初秋，終究逃不過春夏秋冬自然的規律。

點點月光漸漸照進二樓窗檯，在這十幾平方的客廳中，燈火熄滅，理說主人早已入睡。

借著稀疏的星光余火，可以看清，在客廳沙發上躺著一人，男子身穿白色棉絨睡衣，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稜有角的臉也算湊合，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凌亂而不失自然。

不知何時，窗外開始下起了漂泊大雨。

夜雨染成秋水碧，愁雲慘淡，風雨交加，群山無聲。

忽然，只見一道不可描述的紫金色雷霆劈開了陰沉的星空，聲勢浩大，餘聲久久，長河星辰不及也，意亂雷聲怒。

但見凝雨越來越大，好似有著什麼關聯，客廳的人被雷聲驚醒了。

他緩緩地從沙發上起身坐下。

睜開雙眼，淡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雷霆，不知索然。

「嗯？頭好痛。」

一道充滿疑惑不解之聲響起。

他單手扶著額頭，眼神從疑惑不解到充滿害怕，後悔痛苦，不屈嚮往，無情冷漠，凄寒通明，釋然……

那是怎樣一雙眼眸，彷彿透過了萬古歲月，倒映著諸天星河，就算天地崩塌，混沌倒轉，也不能讓他產生一絲波動。

眸中萬丈仙鶴長鳴，遊歷仙岳，虛空中時隱時現鯤鵬振翅，身姿婀娜的九天玄女於星河中共舞，惹人嬌羞。

更有絕世劍仙一劍斬碎恆星，散發出無盡威嚴，無上大能坐立星空中垂釣各界，看盡萬族廝殺，皇朝爭鬥。

在萬里群山下，庭中小院，漆黑的二樓客廳中，除了窗外的雨水靜滴聲，還能聽到氣喘急促聲。

「呼，呼，呼」

「我不是在渡劫嗎？」

「難道我已經死了？」

「也對，縱然我實力強大，手段通天，也絕無可能在三十二位神王強者手中活下來，更不說那萬古一見的成神劫了。」

「長生苦，長生難，長生路上仙也為凡，仙界的流傳果真不假」

幽幽嘆息后，一臉茫然的男子借著月光走到窗檯，看著天空淅淅瀝瀝下著小雨，把手伸出，細綿的雨滴從手上流下，這真實的觸感使得男子怔然，驚訝道。

「難道我重生了！」

「仙界有誰能逆轉整個時間長河？」

「怕是連掌控時間法則的她都做不到！」男子微微搖頭。

我！蘇雲，本是大千仙界蒼茫域第一人，自無玄大陸千年成仙，修行萬載，歷經千辛萬苦，世間情難，最終以一己之力，結合古今紀元兩道，開闢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真虛聖道，打破了那聖仙極境，成為蒼茫域千萬年來最有希望突破尊境極限的修仙者，自譯仙界第一人，被仙界億萬萬生靈尊稱雲陽仙尊。

不過在我登上尊位后，發現仙尊境並不是最強，我用數十萬載遊歷星空各界，踏遍九大禁地，得知仙界隱秘，想要突破尊境必須打破宇宙界壁，去往更高級的神域。

之後數千年，修為已達仙尊極限的我不得不為飛升神域做打算。

我召開飛升大會，讓萬靈見證。

可誰都不曾想到，在我飛升那天，竟引動萬古難見的寂滅神劫。

更讓人憎恨的是，與我相伴萬年的兄弟竟然和我徒弟白夜靈，聯合神域三十二神王境強者誓要將我斬殺。

前世的我雖然戰力無邊，一身法術可壓萬道，隨意抬手便可毀滅星辰，可最終還是隕落在劫下。

一人之力終究有限，最後不得不自爆仙魂，血祭萬靈，同歸於盡。

幸好，在最後我窺得時間長河的一角，拼盡全力投入時光縫隙中，又陰差陽錯下得以保存一絲殘魂，轉世重生。

蘇雲忽地皺起眉來，嘴角浮起一絲漠意，神色間漸漸透出冷峻之色，怒意漸顯。

「白夜靈啊白夜靈，你可真讓我沒想到，希望待我重歸后，爾等尚存世間」蘇雲唏噓道。

然而，現在的蘇雲記憶殘缺不全，很多東西都被遺忘，想要重修並不簡單。

憑著自身的習慣，蘇雲打開了去廁所的燈。

幾個平方的廁所，除了牆上一面老舊的大方鏡外，就只剩個垃圾桶，顯得簡陋不堪，小偷來了都只能含淚離開。

蘇雲看著鏡中的自己，劍眉星目，精緻的五官足以迷倒一大片少女，在加上重生歸來的仙氣，使得其更加俊俏，氣質清幽。

「不過越看怎麼越熟悉」蘇雲內心深處不由得隱隱作痛。

這時，兜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萬里烽火誰仍活，人間無畏刀劍出，前半生相思無果，欲朝暮雪涉春風……」

聽著來電鈴聲，蘇雲感受越發深切。

當他看見來電人是妹妹時，鬼使神差的不知哪來傷感。

「喂，老哥，在幹嘛呢？是不是還沉淪在幻想中，哈哈哈哈哈，笑死我啦，真沒想到，你竟然被耍了，你看，我沒騙你吧！」

令人陶醉的聲音響起，如同溪間水般清澈，不過卻帶著嘲笑。

蘇雲眼角微微顫動，似有淚欲流，亦是抑不住心中的激動，魂海深處的記憶再也壓制不住，如同噴涌而出的泉水般，浮光若影的記憶在腦海中顯現。

「我想起來了！」

在我自無玄大陸修鍊前，曾經也是個凡人。

本來在九州過著不錯的生活，不過一次意外導致我穿越到了無玄大陸。

九州，萬千世界中毫不起眼的小界。

歷經上古時代更替，日新月異，斗轉星移。

如今在九州府的領導下，九州以發展科技為主，武者修鍊為輔。

高山崎嶇，江河湖泊把九州分成了九個部分，從北洲順時針依次劃分為滄，東，荒，南，青，西，雲，中部為幽洲。

據九州史料記載，有傳言上古人皇自幽洲飛升仙界。

在前世，有武者為追尋人皇蹤跡，打破武道極限，不知去向。

九個大洲以荒洲資源匱乏，人煙稀少為末洲，幽洲地理位置優越，四通八達，人才物力充足，資源豐富，為中心洲部，每個洲都由一位州牧管理。

在蘇雲尚幼時，體弱多病，受到家庭經濟條件的影響，父母離異，拋下年僅三歲的他不知所蹤，把蘇雲送進了幼養院門口，之後蘇雲被院長發現收養。

在蘇雲的記憶中，他一直把院長當作親人。

可是，院長最後還是沒能逃過生老病死，在前幾年離開了人世。

七歲時，因為身體抵抗力弱，蘇雲常常生病，成了醫院的常客。

之後，院長把他送進了私立學校。

在那裡，蘇雲結識了他的妹妹蘇雲瑤。

他們經歷相似，在心靈上相互慰藉，從小學，初中，高中，到蘇雲大學畢業后，他們彼此也早已習慣身邊有個人，為自己而活。

可是，現實卻打破了他們的幻想。

那一天，九州天空被黑雲籠罩，無邊的恐懼充斥著整個世界。

後來不久，空間開始出現波動，巨大的裂縫，自異界而來的妖獸從縫隙中通過，到九州肆虐。

生靈塗炭，這一天，被世人稱作「九州末紀」「黑暗元年」。

之後三年時間裡，人類突然冒出許多實力強大的武者，並成立九州武者聯盟。

聯盟公布了武者修鍊功法，上至八十歲老人，下到三歲孩童都能修鍊，號召全民皆武，來對付異獸，護衛九州。

蘇雲瑤天資聰穎，修鍊天賦極佳，僅五年不到就成為聯盟中的強者。

可蘇雲天賦低下，身體虛弱多病，只能在幕後默默的看著她，為他所做的一切。

天資差，就為他殺妖獸，換丹藥……被人嘲笑，就護他，為他辯解。

蘇雲無時不在想，自己在這個時代能有什麼用。

但是，蘇雲永遠都忘不掉，聯盟侍衛交給他遺書的情景。

「抱歉，蘇先生，您的妹妹蘇雲瑤。」

「在第九次獸潮中，為拖延滄洲萬民撤離，犧牲了」侍衛官同情的注視著他，語氣帶著淡淡悲涼。

「這是她的遺物和家書，還請收好」

「此外，還有聯盟補償的撫恤金和功勛，一共1050000000」

侍衛官把手中東西，交到了蘇雲手上，並由衷的表示哀悼。

「我們每個人都為你的妹妹感到驕傲，還有聯盟絕不姑息，一定會為每個犧牲的人報仇的！」

蘇雲目光獃滯，面無血色的看著手中之物，這虛假的情意，滿是嘲笑。

「哈哈哈哈……，報仇！那麼多人都死了！為什麼你們還活著！」蘇雲滿是憤懣的怒道。

他人的嘲諷，自身的平庸，早已將蘇雲改變。

蘇雲一把抓住侍衛的衣領，冷冽的看著他，眼神里怒火燃燒。

「死的又不是你的妹妹，你又能體會到什麼！」

蘇雲絲毫沒有給他好臉色，滿腔怒火盡皆爆發。

「能修鍊很了不起是吧？」

蘇雲的聲音由低到高，幾乎咆哮，手握成拳，咔咔作響。

不過蘇雲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只好強壓制住憤怒，保留了最後一絲理性，毫無悅色地微微搖頭。

他背過身子，捏緊的拳頭最後又無力般放下，轉過頭眼神冰冷，語氣深寒道。

「你走吧」

侍衛也不敢對蘇雲怎樣，儘管自身實力已為宗師，可聯盟有令，不許對不能修鍊的普通人出手，更何況是立了一等功勛的蘇雲瑤家屬。

所以，帶著不爽的他也只能離去。

不過在路上，他越想越憋屈，最後把車開到了春香樓，叫了那柳姓頭牌和兩個妹子，享受著聯盟醫藥師的按摩、足療。

自聯盟成立至今，多數修鍊者表面上說著好聽是維護九州，可是暗地裡又有多少是把萬民置之度外。

世態炎涼，人性本惡，在九州，蘇雲已經見識過太多。

妹妹的死壓倒了他內心深處那一根稻草。

最後他自盡了。

這是段刻骨銘心的往事，踏入修行后就被蘇雲封印在記憶深處。

但如今因為殘魂重生，法力盡失，化體為凡，使得當初的封印自行消散了。

「若我所料不錯，今天應該是被楊雪容甩掉的那一天。」

蘇雲滑了下手機屏幕，顯示日期為2035年9月23日。

沒有過多的思考，蘇雲耳邊轉而又傳來聲音。

「那個楊雪容是不是把你甩了，我當初就和你說了，這事沒結果，現在舒服了吧你。」

對方的話語喋喋不休，似為他抱打不平，更像是親近之人間特殊的一種問候。

「你人在不在，怎麼不說話？」

見蘇雲久久不回話，對方生氣又疑惑的問道。

「我在呢，我一直都在」

蘇雲淚難收，低聲泣道。

「不會吧，老哥！你是不是在哭，不就是被甩了嗎？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蘇雲瑤驚訝道。

「怎麼可能！你哥可是很堅強的。」

蘇雲苦笑，淡淡的話語，似乎沒有一絲憂愁。

他的神色漸漸變得恬然，彷彿已經隨著窗外的雨滴聲飛掠而去。

我在記憶碎片中尋你，踏盡那九天不歸山海，背負萬載相思，兩段時光輪迴，不經意間，已葬失紅塵……

只為把最珍貴的你藏匿在記憶最深處。

「還不是擔心你，身為我的老哥竟然出了這種事！」

耳邊話語喋喋不休，蘇雲內心哭笑不得，抬手擦拭眼角泛出的淚水。

「哼！╭(╯^╰)╮，不和你說啦！」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隨即掛斷了電話，顯然蘇雲瑤並沒有生氣。

一江風月夜無邊，握在指間水中天。

滄洲

凌開大學

大一院女寢A棟三樓

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呈八字形躺在床上久久未眠。

蘇雲瑤透過窗子，清澈明亮的瞳孔望向樓下池中月影，睫毛微微地顫動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都這麼晚了，我們瑤瑤又在給誰打電話呢？」

順著聲音看去，一襲淺黃色長裙的妙齡女子出現。

她墨發側披如瀑，嫩滑的肌如冰似雪，身材苗條，相貌絕美。

只見那女孩眸子晶瑩，明凈清澈，燦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嘿嘿一笑。

「不會吧！我們家瑤瑤竟然有心上人了」

蘇雲瑤當機立斷，抱著睡枕高聲喊道。

「那是我哥！」

來人半天不語，美目獃滯，臉上充滿著不可置信。

蘇雲瑤看著她，就知道又想歪了。

正想解釋，不料對方先一步出口。

「我都懂，瑤瑤你不用解釋。」

隨後，兩眼放光，眼睛眯成一條縫，提著裙子就跑沒影了。

只聽見後面傳來一聲高喊。

「王亦佳！」

偌大的女寢院都被這聲音吵醒了。

這下好了，一人難眠，萬人遭殃。

不多時，還得是寢管大媽出面才壓住了躁動。

「這麼晚了，還不睡！是嫌紀律分太多，要給我漲工資嗎？」

這句話還是很有用的，雖然全院的女生都很生氣，但是沒人敢出面去回懟。

畫面一轉

「哎……」蘇雲沉沉的嘆了一口氣。

同時，心裡長吁短嘆道。

「妹妹，這一世我定會保護好你的。」

用手機給她發了條信息。

【晚安】

【要你管】

收到回信后……

蘇雲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