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豪賭（中）
看著自己女人的背影，林大生猛地發起力來，舉起手裡的斧頭，重重的落在斑駁的樹墩上，每一下都好像劃破了沉寂的空氣。十幾分鐘過去了，看著還沒回來的彩鳳，他放下手裡的斧頭，翻起自己的背心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把劈好的柴整整齊齊的摞在了灶房裡，立馬回到卧房，拿出鑰匙把裡頭的鈔票和裝著鐲子的粗布袋子，全部塞進自己的內縫褲口袋裡，腦海算了算欠的賭債，把之前在桌子上欠的王胖子五千塊錢還了，還有三千塊和鐲子可以用來翻本。一切都準備好之後，他偷偷摸摸的走到大門前，左右張望了一下，便朝著牌館的方向去了。
走出村子，林大生心裡最想去的地方除了牌館還有蔡姐的雜貨鋪，畢竟自己通過精明的手段省去了這個中間人的勞務費，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蔡姐來來回回跑腿之後還沒撈著好處對待自己的態度。
雜貨鋪前，林大生半彎著身子伏在玻璃櫃前，挑選起今天自己想買的香煙。蔡姐聽到櫃檯前的動靜便從門帘後走了進來。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眼裡直冒火星，但是來者都是客的規矩還是懂，強忍著自己憋屈的心情，收回一肚子苦水，笑著對林大生說：「大生，哦不，應該稱之為林兄，今天不抽大前門了？」
「姐，別這樣，咱們不用搞什麼文化人那一套，我這不是沒看見大前門在哪裡嗎，所以仔細瞅瞅你這柜子里還有沒，沒了這不正好提醒你進貨嘛。」
「哪能讓你這大忙人操這心，不過店子裡頭可能真沒有了，煙還沒送過來，要不忍兩天，等過來了我給你送過去唄。」
「姐，你這可是拿弟弟在這裡逗悶子，幾塊錢的東西哪裡能讓你送到家裡。」
「怎麼，大生現在幾塊錢的東西都看不起了。也是的，幾萬塊的大生意往你家裡帶你可都不要。」
林大生一聽到錢的事，愣了一下，急忙追問道：「姐，您說什麼幾萬塊的生意。」
「哎呦，大生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就這兩天的事情就忘記了，還是擱我這裡揣著明白裝糊塗呢。」蔡姐掏出口袋裡的瓜子，踩在小板凳上，微微的抬起自己的下巴，目光裡帶著鄙夷的看著林大生。
「這我可真不知道，你看，我這才睡醒，在家裡劈完柴，腦袋還是蒙的，要不您給說說。」
「嘿，你既然在我跟前裝糊塗，那行，我就給你說道說道，這兩天我不是帶了一個搞古玩收藏的譚老闆到你那去了，去看你那個破水煙壺，別人可是真心真意的想買那個物件，來的路上就跟我說了，他包里當時就帶了好幾萬的現金，只要你點頭那包里的錢就都是你的了。不過當時姐確實是想吃點回扣，畢竟我這兩天跑來跑去吃點回扣也算應該的吧，為了這個破事家裡那口子還以為我跟你好上了，大早上的就往你家裡竄，這雜貨鋪子門一直關著不做生意，沒成想你這倒好一個破爛水煙壺竟然真當寶貝捨不得賣，本來這事就算過去了，畢竟是你們的生意，一個想買一個不想賣，成不了也算正常，今天你怎麼回事，到我這裡來裝糊塗，你說這算個什麼事情，是不是想看我發脾氣，成心擱這裡氣我呢？」蔡姐一邊說一邊不停的嗑著瓜子，說完之後手裡的瓜子也嗑的乾乾淨淨，把手裡瓜子殼一把扔在了林大生的身後面。
聽完蔡姐噼里啪啦的概述，林大生腦袋一陣陣嗡嗡作響，他低著頭瘋狂的回憶著，突然他緩過神來，想起了自己的第一次跟譚鏡禮袖裡乾坤的時候，
對方那副驚嚇的樣子，不是被自己的氣場和林妙才的概述嚇到了，而是被自己胡亂開的價格嚇到了，有可能那個價格正是譚鏡禮準備好的數目，想到這裡林大生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看了林大生給自己抽了一個耳光，蔡姐也有些不知所措，心想這個事也不是他的錯，急忙陪著笑說道：「嘿，你這不至於，你抽自己幹嘛。姐是有脾氣，但是姐說出來就好了，這事情就當過去了，都一個村的，姐也有不對的地方，當時姐要是給你透點底子，說不定還能讓你動搖一下子，就把寶貝賣出去了呢。
看著清澈乾淨的玻璃櫃檯，林大生從內縫口袋裡掏出一張鈔票，指著後邊貨架上的中華煙，對著蔡姐說道：「姐，這兩天真的辛苦你了，回頭我去跟你男人說一下，咱們真沒關係。那事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咱也不是靠這歪門邪路發財的人。」緩過神來的林大生，知道在外人那裡吃了虧，在這裡可不能因為避開回扣的事情露出半個馬腳再把村子里的人給得罪了。
「大生你要是為了這事，那真的不用去了，我可跟你情況不一樣，我家裡頭都聽我的，我男人最多也就嘮叨兩句，難不成他還不想跟我過了。」轉背從貨架上拿下一包香煙遞給林大生，突然又接著問道：「大生，怎麼大前門沒有了，改成抽中華了，一下子跨度這麼大的嗎？是不是最近偷偷摸摸做了什麼生意。」
一聽到生意這兩個字，林大生像泄了氣的皮球，但是面子又不能丟，得強撐著，他拆開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先放在鼻子前聞了聞，然後掏出火柴點了起來，深吸了一口說道：「姐，你真的說笑了，我能有什麼生意做，這是彩鳳這幾天趁著天氣不好，鎮里賣菜的人不多，我種的菜又好，一把一把青菜賣出來的。」
「你家裡那女人還真是一心為了你好。」蔡姐笑了笑說道。
「咱不說這些，畢竟家裡帳得男人管，這才能大家都好。」說完林大生，頭也不回的朝著牌館走去了。一路上林大生還是心懷不甘的想著自己明知道這些套路還是被耍了的這件事，想來想去，最後把所有的責任都怪在了自己兒子林妙才頭上，要是沒有林妙才說來說去，盲目的給自己增加信心，想必憑藉自己的精明完全可以把水煙壺給高價賣出去，想完還不忘記嘴裡咒罵妙才兩句，心裡坦然了之後，覺得人生在世必定福禍相依，自己吃了這麼大一個虧必然是老天在考驗他，等會到了牌館估計全部都能贏回來。
一轉眼，到了牌館門前，林大生搓了搓手掌，正準備敲門，門卻吱呀一聲自己開了，迎頭碰上準備回家的王胖子，王胖子看見林大生鼓鼓囊囊的褲口袋，如同餓了一天的乞丐看見了燒雞，腳步頓了頓，眼珠子一轉，上前摟著林大生的肩膀回頭又走進了牌館里，一邊走一邊小聲的問著：「大生，今天有興緻了。」
「王老闆，今天不說別的，陪你還有各位老闆，玩個痛痛快快。」有了錢的林大生說話時候的腰比平時要挺拔不少。
「那。」王老闆湊在跟前，給他比了個手勢。
「王老闆，我的好大哥，還沒開始，說這些，不過，該有的規矩咱還是得辦。」說完，林大生把手塞進褲子里，拉開內縫的拉鏈，取出一沓鈔票，點了五千塊錢像給服務員小費一樣塞在了王胖子的短袖襯衫口袋裡。
「王老闆，這五千塊錢，要不你再點點。」林大生把剩餘的三千塊錢攥在手裡，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說道。
「大生，咱們兄弟不說這些，你看看今天想玩些什麼，哥陪你一起玩。」王胖子雖然心裡有些不悅但該做的場面還是給林大生做的足足夠夠。
看著眼前給自己低頭的男人，林大生心裡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一瞬間彷彿覺得自己對彩鳳說過的話又更進了一步，他徑直的走向一方空桌坐下來，王胖子緊隨其後，兩人坐了個對面，牌館老闆熱情的端了兩杯熱茶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老闆，一張桌子四條腿，您看看怎麼安排。」王胖子著急的招呼著老闆。牌館老闆摳了摳腦袋說：「兩位老闆，先等等，我去找兩個人湊腿。」
「王老闆，別著急，先抽根煙，好事不怕晚。」
「這煙不錯，大生你別說，我就喜歡抽這煙，別的煙我抽起來都有點咳嗽。」王胖子接過香煙，掏出打火機電視，輕輕的抽了一口，瞥了一眼大門。
「你別說，這中華抽起來是有一點不一樣的味道，有點像話梅的味道，唉，不過我比不上王老闆天天抽這麼好的煙，也就只有招待你們的時候，我才捨得買哩。」說完林大生也抽出了一根點上。
「大生今天這麼洒脫，我聽說，你把你那寶貝水煙壺賣了。」王胖子抖了抖煙灰說道。
「兄弟，你聽蔡姐說的吧，蔡姐的話只能聽一半然後再信一半，我怎麼可能會把我的傳家寶貝賣了呢。」
「大生，你跟誰裝糊塗，都不能跟你王哥裝糊塗，這賣了又不是丟人的事，再說了這寶貝放家裡那得多少人惦記。」
「您這話說的，之前不是你老是說我拿個破水煙袋嗎。這會又是寶貝了。」林大生笑了笑說接著說：「要真說是寶貝，我家裡難道就那一件寶貝嗎？」
「喲，不錯，現在看來家裡是你管賬了嘍。」王胖子前言不搭后語的接著話茬。
「這還得是聽了王老闆的建議呀，家裡的帳哪裡能讓女人管呢，男人管賬大家才都開心嘛。」
兩人交談間，王胖子手上香煙的煙灰順著桌沿邊緩緩落下，剛好落在了他擦得鋥亮的皮鞋上，突然他看向大門，一個上身穿著牛仔短袖夾克，下身穿著黑色尼龍短褲的男人推開牌館門走了進來。
「老李，快過來，來湊一條腿。順便把老闆拉過來，湊條腿。」
「行嘞，王老闆你等會。」老李看到了王胖子的眼神，心領神會的匆忙走到樓上把正在給客人續茶的老闆給拉了下來。
「今天這實在不好意思，最近這生意上頭看得緊，有的客人好久都沒來了，今天我來給三位湊條腿。」牌館老闆陪著笑給老李倒了杯熱茶，接著又給被林大生喝的精光的杯子給續上。
「生意不好你也不用操心啊，這地方雖小，但盤子里轉的錢可不是小數目，再說了上頭有人給你兜底，不用你墊錢每年還有分紅，像你這樣的，放在外邊開公司的就叫做總經理。」王胖子習慣性的端起茶杯漱了漱口吐在地上，抬起頭對著牌館老闆說道。
「王老闆說笑了，這公司能不能賺錢也要看我這總經理當得稱不稱職呢。」牌館老闆陪著笑接著說道：「咱們各位今天玩點什麼。」
「你別看著我，今天大生有興緻，我們全當陪他玩呢。」王胖子伸手指了指坐在一旁一直喝茶的林大生。
「鬥牛吧，大家都會，咱們今天不拼別的就拼運氣。」林大生大聲的說道，順便也默許了王胖子要自己坐莊的想法。
「好的，各位稍等，我去拿牌。」牌館老闆起身便竄到了樓上。
「那大生坐莊的話，大生你發牌吧。」牌館老闆氣喘吁吁的趕到樓下把牌遞給林大生。
「老闆，哪能有這規矩，你牌都不清一下，就把牌給我，裡邊的大小王要我去找嗎？」林大生瞪著老闆，隨手抽出了一支香煙點上，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老李先給他發了一支，接著又給坐在一旁摳鼻子的王胖子發了一支，最後甩了一支在牌館老闆桌子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