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金鐲子
「你要幹什麼?」彩鳳慌了起來。
「放哪裡了嘛,拿出來給我看看是不是兩隻純金的。」
「這是我留給妙才上大學用的,我藏起來了。」彩鳳小聲的說道。
「上學我供不起嗎,現在拿出來給我用用急。」林大生臉色一變,帶著恐嚇。
「大生,這是我媽留給我的,我只能用在妙才身上,不會用在自己身上的。」
「你拿不拿出來?」林大生用手緊緊的抓著彩鳳的胳膊。
「不,我不。鐲子要是沒了,你可讓我怎麼活,讓我怎麼對得起妙才他親爸。」彩鳳抱著林大生的胳膊哀求。
「你還敢跟我提他,我替他養兒子養女兒。這麼多年,他倒是一身輕輕鬆鬆的走了,你也不看看是誰挑著擔子養家。」林大生氣急敗壞的盯著她。
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水缸里的水慢慢的溢出,妙才急忙把水龍頭關掉,他來到爸媽的卧房前側起耳朵聽。
「我這次可是謀了一個大生意,你那鐲子我可從來沒打過主意,這禮拜要不是輸了點小錢,我自己就周轉開了。」林大生甩開彩鳳的手,擦了擦袖口的油漬。
彩鳳睜大眼睛:「你去哪裡找的生意啊。」
「這你別管,我只要點錢周轉,那對金鐲子我拿到市裡去當了,拿了錢,把這個生意給轉起來,賺了錢再給你贖回來不就行了?」
彩鳳看著丈夫眉飛色舞的說著,有點將信將疑,可是這不著四六的丈夫能有什麼生意做呢,她很遲疑,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林大生接著說道:「咱有了錢,妙才上大學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嗎?還有,包括妮子去讀書,這不都是很簡單的事情嗎。」
「不行,大生啊,你能給我講講這個生意嗎?」
「說了,你也不明白,你一個鄉下女人,大字認不得幾個,跟你說,不是耽誤我發財的時間?再說,我跟你說了,指不定哪天風聲從你這裡傳出去了,別人就都知道了。那樣,我還怎麼悶聲發財。」
「那不行,我不懂生意,但沒有包賺的買賣,這萬一賠了,妙才上大學學費咱都出不起了。我可怎麼對得起...」
「呸呸呸,你這娘們說什麼呢,不出錢就算了,還咒我賠錢。真是老子翻不了身全被你這娘們耽擱了。」說罷雨點一般的拳頭朝著彩鳳落下,屋子裡鳳霞的慘叫哭泣,與林大生的咒罵混做一團。
卧房外,這一刻,林妙才握緊了拳頭,踢開房門,怒瞪著林大生,叫喊著:「你放開我媽,放手。」
「好傢夥,養了你這麼個白眼狼崽子。你過來,老子連你一塊揍。」林大生眼睛打的布滿血絲,通紅的眼睛,也無法讓他停手。
林大生雖然經常混跡於牌館,但是沒有錢怕上不了牌桌,又得變著法子搞錢,最後不得已,每天是要挑擔子把小菜一籮筐,一菜籃的挑到集市上去賣掉。林妙才十七歲,瘦骨嶙峋,雖說正值少年,心裡縱使有願比天高的力氣,但現實中哪裡是林大生的對手。他攥緊拳頭沖了上去,被林大生一巴掌呼到了地上。伴著滿眼金星,耳朵發出嗡嗡的聲音,伴著耳鳴,爬將起來沖向林大生,這大生也絲毫不慣著,抬起一腳將妙才踢到了角落,頭磕著衣櫃嗡嗡作響。妙才一手捂著肚子,一手捂著頭,還想再爬起來,但是雙腿已經不聽使喚,開始抖起來,發顫的雙腿讓他覺得無能無力,只得坐在地上與大生怒目相對。
彩鳳急忙跑過來用身體護住妙才,
她心裡知道這不是再挨上兩腳她兒子可能就撐不住了,不是親兒子,她害怕林大生下死手。
林大生一看,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轉身又給了彩鳳兩巴掌,甩開房門悻悻地走了。
夜晚,樹枝上的鳥兒顯得格外吵鬧,卧房裡兩彩鳳抱著妙才不停的抽泣,她恨自己為什麼嫁個這樣個無情的男人,也恨自己為什麼到了林家之後為什麼沒有了生育能力。可妙才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出,他的眼角似乎乾涸,不知道為何縱使身上的痛苦無論怎樣勸使著這個瘦弱的少年發泄出來,但是沒有,他把這些苦恨埋藏在了自己內心的最深處。
他像一隻丟了魂的野獸,只覺得心很痛,無法用自己的身體保護心愛的人,反而還要母親為他承受這無情的毆打與羞辱。
突然猛地一陣乾嘔把讓他反而變得清醒起來,他扶起母親,顫顫巍巍的站起來,安慰道:「媽,一切都會過去的,再過幾個月,等我考上大學,我就帶你和小妹離開這裡,不再受這個禽獸的折磨。」
「兒子,媽不想走,要是你考上了,你就帶小妹一起去念書。」
「媽,你就甘願一輩子受這種折磨嗎?」
「唉,也不能全怪他,也沒給他養個一兒半女。」彩鳳拍了拍妙才身上的塵土。
「可是我們都跟他姓了啊,這還不夠嗎,我頂著這個本不屬於我的姓氏,頂了這麼多年,我一直恨自己,可是我今天從心裡覺得,自己無能,對不住媽。」
「兒子,你不要這麼想,媽媽雖然沒有念過書,你們書上的字也不認識幾個,但是媽媽懂,對於他而言,我們無論怎樣對待他,對他好,他反而會變得更加無情。這裡就是這樣的,你身上沒留流他的血,一輩子都不會是親的。」
「兒子,媽相信你,媽都給你準備好了。媽到時候把你外婆留的鐲子賣了供你念書,媽告訴你,那鐲子就放在了財神爺下邊壓著,你可千萬別讓他知道了。媽的一生可能已經這樣了,媽不能讓你和小妹也承受這些痛苦。考上大學,走出去,這也是你親爸對你最大期望。」彩鳳抽抽搭搭的說。
「好的,媽我知道了。」林妙才拖著疲憊發抖的身子,向著自己的卧房走去。
在金北村,林大生和彩鳳是村頭村尾茶餘飯後的談資,有人說四十好幾娶個帶倆娃的女人這輩子都翻不了身。又有人說,他四十好幾了還翻什麼,可以娶個女人,還帶倆孩子,也算是積了不少德。
林妙才躺在床上,難以入睡,翻動著自己疼痛的身子,思索著怎樣改變自己的命運,怎樣卸掉自己身上無情的枷鎖。
在這樣的還是以小農經濟為主的窮鄉僻壤,他們的思想被無形的圈禁,要改變這裡,往往教育的跨度決定了村民們思想的維度,豐富知識會悄無聲息的幫助他們卸去身上的枷鎖,會彌補建立在經驗之上的論道,他們想要走出去,就要先翻越自己心裡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