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意如潮
這還是石羽第一次對人生出殺意。
以前他只殺過獸,可此刻,他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內心。
欲要將眼前這咄咄逼人的中年管家,一拳一拳地砸碎,砸到稀爛為止。
這殺意就如那將要噴發的火山,再難遏制。
這時。
石羽感受到阿公掌心傳來的力道加重了許多,他對上了阿公的眼神。
他讀懂了阿公那制止的眼神。
阿公太了解他,正如他也足夠了解阿公。
這種了解無須言語,只需一個眼神,一個動作,一個表情。
在所有人目光都轉向石羽時,呂師再次出言,打破沉默。
「趙管家所言完全是瞎謅胡扯,滿口髒水。」
「石羽的石化體質,青石鎮人皆知,是出生時便擁有,是胎中所傳。醫師也診斷此為天生石化病。」
「在你這裡,便成為攻詰之由。為達自身目的,以言語為利器,此用心之險惡,可見一斑。」
「況且照你所言,長得異於常人便是邪魔,那馮鎮長體型也異於常人。」
「難不成馮鎮長體內也住著邪魔,馮鎮長也是邪魔不成?」
呂師最後一句,聲震庭院,將在場眾人駭得不輕。
若馮鎮長真為邪魔,這青石鎮還有存在的必要嗎?
馮鎮長肥碩的身軀更是猛地一震,不得不出言道:「邪魔之說,皆為謠傳,誰再敢議及此,休怪本鎮長不客氣!」
「都隨我去處事堂,在私塾中吵吵嚷嚷,成何體統,這私塾還要不要辦了?」
馮鎮長一發言,眾人皆不再有異議。
一鎮之長的面子還是需得給的。
一群人魚貫出了私塾。
轉身時,中年趙管家狠狠地颳了呂師一眼。
對這呂立何,他也是心中大恨吶。
此人三番五次奪自己風頭,踩自己頭上顯於人前。
趙管家自認嘴皮上的功夫,從未輸於人過。
直至今日遇到這呂立何,自身一直被其壓在下風,嘴皮子上更是屢屢吃癟。
就好似吃了只死蒼蠅般,真他娘的膈應!
「這該死的書生,該死的窮酸秀才,真是該死的東西啊!」
趙管家暗自咒罵,腦海中更是在不斷地冒出各種毒計,想著如何炮製呂師。
青石鎮,處事堂。
馮鎮長端坐首位,整個身軀幾乎塞滿太師椅。
各族族公,羅家家主,趙老財主,依次按資排輩落座。
「把事情說說吧!」馮鎮長淡淡開口。
趙管家上前一步,欲要發言。
可不等他開口,馮鎮長的聲音再次傳出。
「我想聽的是不偏不倚的事實經過。」
「在這處事堂上,若有人信口開河,誇大其辭,浪費在座各位的時間,莫說本鎮饒不過他,在座的各位族公恐怕也不答應!」
馮鎮長微眯的眼睛,此刻更是只剩下一條縫,內里透著精光,逼視趙管家。
聞聽此言,對上馮鎮長目光。
趙管家立即閉嘴不言,他雖也大概知曉事情經過。
可害怕自身出於習慣,未免又添油加醋的講述過程。
羅家家主見趙管家頓住,他用眼神示意手下一名青袍家丁。
青袍家丁出列,將整個事情經過描述一番。
連事情起因也原原本本的道了出來。
可見是經過了羅家家主吩咐的,在這處事堂上不敢有所隱瞞。
畢竟馮鎮長以及各位族公都是人精,想要糊弄他們,那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哦!我兒竟也有參與此事,他倒是不曾與我提起,這不孝子實在是無法無天,無論做了什麼事情都瞞著我。」
「本鎮也有所失責,教子無方。子不教父之過,我願替世斌向小羽,向石家道歉。」
馮鎮長站起身來,朝著石羽阿公和石羽的方向躬身一拜,滿臉真誠。
各位族公,家主,甚至侍衛僕從,無不動容。
馮鎮長身為一鎮之長,只是聽完羅家家丁一面之詞,便躬身向自己的鎮民道歉。
能夠做到這個程度,實乃虛懷若谷,待民如親。
當然,在場的各位,並不是所有人都信服馮鎮長的這套表面功夫。
如羅家家主看都不看馮鎮長的作態。
趙老財主也僅是瞥了一眼,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石羽則是有些詫異。
那馮世斌也被他所打傷,還有馮世斌那如厲鬼般的另一面。
就是無法確定這馮鎮長對兒子的事情,是真的不知,還是假裝不知,亦或想要隱瞞什麼。
馮鎮長座位旁的石氏族公連忙攙起馮鎮長。
「玉全能夠做到如此程度,可見是一心為民,一心為青石鎮的繁榮安定著想。」
「世侄與小羽的些許過節,便就此過去吧!」
石氏族公開口道,目光又轉向石羽阿公。
「有山,你認為如何?」
石氏族公,比石羽阿公石有山還要高出一個輩分。
「理應依族公所言。」
石羽阿公並非看不清形勢之人,雖然馮世斌主動惹事在先。
可馮鎮長已代兒受過,待會與趙、羅兩家解決糾紛,還需拉攏些馮鎮長。
眼下就坡下驢,再好不過。
「好了,馮鎮長,你們的事情解決完了,現在該輪到我羅家和趙家了吧!」羅家家主起身道。
馮鎮長點點頭,道:「此事羅家主認為該如何?」
「我還是那句話,此子打斷我兒三根肋骨,我要他一條手臂。」
「或者讓我也打一掌,斷其三根肋骨,以牙還牙,這並不過分!」
羅家家主理所當然地道。
「我趙家也是如此,他廢我孫兒右手,我也只需廢他右手。」趙老財主也開口道。
馮鎮長緘默不語,並不急著發表意見。
片刻后,他問詢各位族公,道:「各位族公認為如何?」
石氏族公搶先開口道:「老朽認為這處罰有些過分,畢竟事情起因,是三位世侄率先挑起爭端,三人對付小羽一人。」
「況且並非只有三位世侄受了傷,小羽也受了內傷。」
石氏族公說完,看向了石羽。
石羽也適時地猛烈咳嗽起來,嘴角甚至咳出了一絲鮮血。
他有氣無力道:「已過去數日,內傷依舊未愈,每日都得承受內臟開裂之痛。」
眾人皆是看向石羽,雖覺太過湊巧。
可觀此子蒼白的臉色,嘴角的鮮血,也不似作假。
但他們又怎能知,經過數次錘鍊筋骨,石羽已是能夠控制自身部分血肉。
見石羽嘴角溢血,阿公也擔心起來。
在對上石羽那略有些狡黠的目光后,阿公才定下心神。
石氏族公本只是想讓石羽做做樣子,不曾想其真咳出血來。
「看來小羽是真的受了內傷。」
他心中暗道。
當下底氣更盛,質問趙、羅兩家。
「趙家主,羅家主,我石氏族人被人打出內傷,打得內臟開裂,這筆帳又該怎麼算?」
羅家家主,趙老財主壓根就不信石羽受了內傷。
畢竟方纔此子還與嚴滔對了一掌,且擊退嚴滔。
氣焰之烈,哪裡像是受了嚴重內傷的病患。
可內傷這種東西不似外傷,普通人憑肉眼根本分不清其是有是無,是輕是重。
逢場作戲一番,誰又能辯出真假。
見羅家家主,趙老財主頓住。
羅氏族公起身道:「即便石羽也受了些傷勢,可與羅濤、趙泊君的傷勢比起來,卻不值一提。」
「折中一下,便斷其一條手臂以做懲戒吧!諸位認為如何?」
陳氏族公,王氏族公皆點頭附議。
羅家與趙家勢大,這件事本身與陳氏、王氏也沒有什麼干係。
羅氏族公願意退讓一步,已是最好的結果。
石氏族公還欲發言。
見陳氏、王氏皆點頭認同,他慨嘆一聲,自知此事也只能爭取到這一步了。
端坐在首位的馮鎮長仍舊是一言不發,將此事的處理權完全交給了各位族公,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
「可否以錢財化解此事,我石家願意變賣一切,去縣城請最好的名醫,治好羅世侄、趙世侄的傷勢!」
石羽阿公顫抖著布滿老繭的雙手,懇求道:「還望羅家主、趙家主網開一面,念在我孫兒年紀尚小,廢去一條手臂后,恐日後生活難以自理!」
「兩位世侄受到的傷害,老朽豁出去這條命,也會彌補。」
石羽見阿公卑微至此,只為保護自己不受傷害,他心痛,他自責,他心間湧出莫名的悲傷,以及悲憤。
這是為何?自己明明沒有錯,明明是他們先招惹自己,明明是他們將那用來給阿公治風寒的葯丟入污水中。
明明是他們的錯,明明是他們活該。
但為何眼前這些人還要來苦苦相逼,這世間就沒有任何道理可講嘛?
這一刻,石羽的胸中,湧出厭世的火,這股火一直都有,在此刻達至巔峰。
若不是阿公就在身邊,他甚至想要殺光這些對他滿懷惡意的人。
可......可他不想讓阿公對自己失望!
「若趙家主,羅家主願意以錢財和解,本鎮也願替石家承擔一部分。」
馮鎮長沉寂良久,首次開口。
他這句話明顯是替石羽說話。
由此可見,方才石氏族公給馮鎮長台階下,還是取得了一定效果的。
「以錢財和解,我趙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財,石有山,就你石家那點家底,在我眼中連糞土都算不上。」
趙老財主輕蔑道:「別不知好歹了,本來要斷你孫兒兩條胳膊,現在只斷一條,已是我等宅心仁厚,格外開恩,你當對我等心懷感恩!」
「此事,就這麼定下了。嚴滔,你來執行族規。」羅氏族公已有些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