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周聲是真的沒有認真想過是否要離婚的事情,一開始是不太在意,因為他們本身就不像是正常的婚姻關係。後來知道結婚是怎麼回事了,就覺得那就這樣吧。
他沒有想要找一個人的打算,所以是不是要離也就沒什麼所謂。
但儲欽白的話讓這紙婚姻變了味道。
從一開始的條件交換,變成了他需要,他要求。
周聲知道,他們是真的徹底回不去了。
儲欽白說得直白,自己好像也沒有自以為的那麼不在意。
周聲站在門邊。
過了很久,說:「那我今晚去別的地方住。」
儲欽白的心徹底往下沉了沉。
剛剛的話不能說沒有賭的成分。
賭的就是周聲不是全無感覺。
但這人就像是一塊完好的壁壘,你激起漣漪也好,敲開裂縫也罷,他就是有本事一次次讓他自己回歸平靜,甚至試圖把裂縫補起來。
周聲下了台階要走。
儲欽白一把拉住他,看他:「你真的很難搞,知道嗎周先生,別人都說我儲欽白難搞,但他們誰知道,你一個能頂十個儲欽白?」
周聲無語凝噎。
第一次覺得,自己就像是戲文里唱的薄情寡性負心郎,全都是因為儲欽白,以至於最後連他自己都亂了心。
周聲不免瞪他:「又沒讓你找我。」
「你還有脾氣是吧?」儲欽白乾脆將人拽到胸前,窺探到他氣性底下的慌亂,反而放了心,捏了捏他的胳膊,軟了話,「好了,這個話題我們今天不討論了。算我邀請你今天晚上下榻秦家,行不行?你陪我來掃墓,我怎麼可能真讓你出去住,再說,這麼晚鎮上哪還有地方給你留著。」
周聲抬眼看著儲欽白的眼睛。
這樣一個人,一次次妥協,讓步,周聲都不知道他到底為了什麼。
周聲:「儲欽白,你別喜歡我了吧。」
「你今天晚上是不是非得氣死我才甘心?」
「我說認真的。」周聲說:「你會很辛苦,因為我不打算跟誰在一起。」
儲欽白一手掐著周聲的腰,眼底波瀾不驚,說:「哦,是嗎?那真是遺憾。但不管從法律層面還是道德層面,我們早就在一起了。你周聲這輩子,就算是年老后壽終正寢,你丈夫也得刻上我儲欽白的名字。」
周聲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這和自己剛剛站在台階上,他說的那番話差不多是一樣的。
反正橫豎,理都在他儲欽白這邊。
所以剛剛是不是答應進去,對他來說,結果根本沒區別。
這人分明就是在套他的反應。
周聲不是第一天認識他,早該猜到的。
周聲不怕麻煩,就怕這種不講道理的。
但這是第一次,他面對這樣的話,甚至生不出掙扎的念頭。
儲欽白不給他反應的機會,直接帶著人進門。
老房子是四方建築,打掃得很乾凈,內部保存得也比較完整。周聲先跟著他去祠堂給一眾牌位上了香,周聲鞠完躬就安靜站在那裡。
儲欽白一邊點著香,問他:「來這種地方,會覺得害怕嗎?」
「這有什麼好怕的。」周聲說。
周家以前的祠堂比秦家誇張,因為祖上往上數,算是個很龐大的家族。周聲逢年過節都會去叩拜,小時候淘氣了,父親罰他的方式,一般也是跪祠堂。
儲欽白一個大明星,不回鄉祭父族,帶周聲來見的也是外祖家的祖宗,可見除了一個大哥和二姐,是真的和整個儲家劃清了關係。
周聲看著他的動作,問他:「你信鬼神嗎?」
「不信。」儲欽白回答得很乾脆,上前兩步把香插好,看著牌位又說:「至少以前是這樣的,求神拜佛不過是人心而已,為求一個心安理得。但我近來,倒是有一點想要信了。」
周聲一直覺得他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一個活得現實而清醒,接觸的都是最繁華科技的圈子,不知道他是怎麼說出這種話來的。
「為什麼?」周聲問。
儲欽白看了他一眼,「因為我找不到別的原因可以解釋。」
因為他那個眼神,周聲心裡莫名墜了墜。
不是以前那種心慌,而是一種沒來由的宿命感。
儲欽白要是真知道點什麼,不可能一直說得這麼似是而非,但他顯然還沒有放棄,而且已經摸到了真相的邊緣。
周聲不動聲色呼出一口氣,鎮定開口:「社會本就存在很多超自然現象,是無法用科學的語言解釋的,不必事事探根究底。因為也許到最後,你會發現一切都跟你想象得不一樣。」
儲欽白退回來,看向他,挑眉問:「那我問你,你相信嗎?」
「什麼?」
「相信神佛。」
周聲看過去,「我信。」
他曾經也不信,因為神佛要是有用,哪還會有那麼多戰亂和流離失所。
可事實又由不得他不信。
他現在依然不想讓儲欽白知道真相,已經不單單是因為,這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恰恰是因為,儲欽白在其中摻雜了情感。
因為情感,所有想要知道,想要了解。
可是當他知道自己探究的,只是一個在過去用盡了全部力氣,早已千瘡百孔,甚至都不屬於這裡的靈魂。
是驚嚇還是失望,又或者是因為喜歡,而產生的同情和可憐。周聲認為,過去和現在的自己都不需要這樣額外的關注。
而儲欽白最終得到的,也只會是無盡的情緒負累。
所以,他剛剛說了,真相往往和自以為的事實是大相徑庭的。
結果,儲欽白完全不按常理出牌,開口就說:「你既然相信神佛,就該相信萬物自然規律,你遇上我,說不定就是你此生宿命。」
秦家的祠堂里。
牌位前的火燭影影綽綽。
周聲站在那裡,聽見有人說,遇上我,說不定就是你此生的宿命。
周聲有那麼一瞬間的衝動,不如直接告訴他好了。
他經歷不少,甚至都已經和他扯起神佛和自然規律了,聽說這種事很可能頂多說一句,「原來你來自1945,來歷挺特別啊。」
周聲最終想了想,算了。
儲欽白就應該像電影里的常征一樣,用三個月的時間淺顯體味一下就好。
歷史在心裡,不是為了去反覆提醒,去重蹈覆轍。
那些真實影像和過去。
只需要該經歷的人去經歷,該銘記的人一生記得。
周聲看了他一會兒,就笑了。
以一個歷經很久真正的過去的人的身份,面對著後世的儲欽白,像稱呼少年一樣稱呼他:「小白。」
儲欽白以一個成年姿態就站在他面前,皺眉看著他。
周聲說:「一直站在光里吧,以後也只要一直站在光里就好。」
哪怕成長經歷不見得順利,原身家庭的陰暗始終在滋生,哪怕周圍熱鬧喧嘩之下,有著無盡的無人角落,依然生長著罪惡和醜陋。
但他已經走了很遠了,從少年到青年,是前人欣賞,後輩追趕的娛樂圈影帝儲哥。
他適合站在巔峰。
而不是去追逐一道影子,和一個時不時還會被舊夢驚醒的人,去背負不屬於這個社會,不屬於這裡任何一個人的記憶和那些痛苦。
那不屬於耀眼的人。
只單獨屬於周聲。
儲欽白眼底一寸寸凝結。
他在周聲的話里聽出了沒有明說的那個意思。
他說真相和預想不同,只差沒有承認他確實不是原來的周聲了。
這種變相承認后,卻是另一種將他推遠的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