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是時候做個了斷
陸知夏今天來見沈語堂,她包里有吳秋水去世前交給她的檔案袋。
車子走到一半,沈語堂的秘書打電話過來,臨時更改地點,不去百草堂了。
「他很慫啊。」陸知夏懶散地笑:「換個地點能改變他做過的那些事嗎?」
秘書歉意道:「不好意思,陸小姐,麻煩您了。」
秘書倒是每次好脾氣,陸知夏道了句謝謝您了,掛斷了。
秘書聽著那句客氣的謝謝,有些意外,隨後給沈語堂打電話:「沈總,已經通知過了。」
沈語堂嗯了一聲,準備掛電話時,秘書又說:「沈總,最近您的身體需要靜養,萬事以和為貴。」
沈語堂沒做聲,直接掛了電話,秘書嘆口氣,回身看身後的保鏢,說:「小姐到哪了?」
「抄近道,再有10分鐘就能到。」
「一個人?」
「是的。」
秘書揉揉眉心,芷尖輕輕地敲著桌面沉吟著,繼而往外走,道:「我出去一趟。」
上午11點,陸知夏到了后更改的青丘居。
離市區遠,經過顛簸路段才到,計程車師傅的車子底盤被颳了一下。
陸知夏下車時,直接給了200,那師傅本來正彆扭,琢磨要不要說,此刻眉眼舒展,笑著問:「這邊不好打車,用不用我等你?」
「我不知道時間,不耽誤你了。」陸知夏下車道謝,「回去路樺慢點,記得繞路。」
師傅心思一暖,也多問了句:「你這一個人來這邊,荒山野嶺的,裡面是認識的人不?關係好不好啊?別吃虧。」
陸知夏笑了笑,說:「沒事,我不怕。」
下車后,還得爬一段台階,之前兩場大雪,山裡白雪皚皚,唯獨台階上的被清掃乾淨。
陸知夏邊爬邊給陳楚寒打電話:「準備好了嗎?」
「恩,我已經OK。」陳楚寒叼著根棒棒糖,「你這位置離市區很遠啊,一個人真沒問題么?」
「沒事。」陸知夏步伐穩健,「我提前謝謝你。」
「謝個屁。」陳楚寒嗤了一聲,「我告訴你,這樁事了了,你乖乖去看心理醫生,江知意沒說,我旁敲側擊也看出你那點小心思了,騙人可不是好孩子。」
陸知夏笑了聲,無奈道:「人吧,總有身不由己的時候,謝謝你配合我,我會說到做到,解決完煩心事,我就去乖乖住在江城看醫生。」
「你撒謊,我能理解。」陳楚寒話裡有話,「誰還沒撒過謊,我們一輩子都會說很多善意的謊言,我也會說。」
陸知夏嗯了一聲,離上門越來越近,她站在原地舒口氣,抬手麽了麽後背的包,中間微微敞開,她用芷尖探了探,麽到事先放好的物件。
師傅站在在下面倒車,左開右開,車子就是不往前走。
他正較勁,突然從山裡跑出來一隻鹿,不偏不倚,停在他車前了。
鳴笛趕不走,師傅下車趕走,等他上車,小鹿又擋在車前。
他這回犯尋思,下車站在台階下,揚起頭望著台階上漸行漸遠的身影,他啐了一口,鎖了車,沒熄火,直接跟著往上去了。
人走出幾步,想起什麼,又往回走。
陸知夏這會兒已經到門口,一身黑色長褂的男人打開門,她進去后,男人將門的門栓插好,陸知夏回身嘲諷地提醒:「鎖嚴實點,別讓我飛走了。」
男人略顯尷尬,伸手示意道:「請隨我走。」
進門前,陸知夏跺了跺腳,清靜的地方,聲音顯得很響。
沈語堂病了很久,冬季也不宜養傷,他邊換了個清靜的地兒。
大婚病倒一次,墓地又被氣病,接連失去伴侶和兒子,又和沈晚清反目成仇。
饒是冷血的沈語堂,一時半會也緩不過來,他不願承認自己老了,但身體恢復能力確實不行了。
沈語堂穿著寬鬆的長褂,坐在沙發上,手拄著拐杖,眸底的銳利不減。
陸知夏背著包,端正地站在他面前,面無表情道:「說說你的條件吧。」
他們之間的賬太多,是時候做個了斷。
沈語堂的計劃也確實如此,清冷道:「你倒是很有覺悟。」
沈語堂的條件不多,只要陸知夏答應,他留她喝完茶就送客。
「送客?」陸知夏雙手背在身後,「我可不用你送,我也不是客,說吧。」
沈語堂的條件:說出袁望舒的墓地在哪,臨走前交託的檔案袋交給他,不可以和沈晚清在一起,且以後不再插手沈晚清的任何事。
「最後,當面跟我誠懇鞠躬認錯,我可以不計較你過去的那些無禮行為。」沈語堂半是提醒,半是威脅道,「你來了這裡,估計也是有備而來,但這裡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我勸你謹慎思考,給你5分鐘時間。」
陸知夏環視周圍,除了焚香的味道,剩下的雜糅的各種信息素味道,應該有不少人埋伏在附近。
她背著包沒動,漫不經心地看沈語堂,冷淡道:「你有你的條件,我有我的條件,我來,是要把檔案袋給你,但是你也得答應我的條件,否則咱們沒得談。」
沈語堂冷笑,似乎已經早已料到陸知夏如此,提醒道:「我勸你想好。」
「我爛命一條,你隨便。」陸知夏無所謂道:「你讓我來這裡,無非就是方便你耍手段,怎麼著?想囚禁我?想打我?」她譏諷地笑:「被我招惹了那麼多回,拐杖也被我丟了,你肯定心不甘,可惜,能把我打服的人,還沒出現。」
「所以敬酒不吃吃罰酒。」沈語堂隱隱有了怒意,他的情緒,每次都會眼前的愣頭青挑起來,哪怕他總是提前做好思想建設,「你爹你媽沒能教育好你,那我就來替他們教訓你。」
提起父母,陸知夏臉色也沉下來,冷聲道:「你可以說我,但不許說我的父母。」
「呵。」沈語堂在自己的地盤,完全不把陸知夏放在眼裡,「你今天孤身來到這裡,還以為輕易離開?」
「我沒想走啊。」陸知夏聳聳肩,嘲笑道:「你這麼大歲數,萬一這是你的遺願,我得做個大善人,替你圓夢,畢竟你孤苦無依,奶奶寧可讓我陪著,都不讓你去,沈廷筠死在外面都不想回來,沈晚清和你決裂,猶如壯士斷腕,你還真是晦氣,讓人避之不及。」
陸知夏的嘴巴,永遠都能戳中沈語堂的痛處,臉色徹底黑下來。
她絲毫不收斂,嘲諷道:「你也有怕的時候啊,從百草堂換到這裡,就安心了?呵,這能改變你做過的事嗎?你是怎麼走到今天的?你的發家史乾淨嗎?啊?」
她上前一步,緊緊地盯著他,接連道:「你毆打自己的孩子,囚禁自己的孫女,陷害你的兄弟,出賣你的朋友,即便沈晚清長大成人,你還用鎖鏈鎖著她囚禁她,你還逼我給你下跪……」陸知夏細數沈語堂做過的那些事,「當然你最引以為傲的,是跨國洗錢這麼多年沒人發現吧?」
沈語堂眸光一沉,心裡咯噔一下。
他虎視眈眈,質問道:「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是不是以為自己做得天衣無縫?我告訴你,你註冊了很多皮包公司,捏造虛假貿易,還設立外資公司,民間借貸也是被你玩得溜兒,聽說黑/道/組/織都從你這裡借錢,你是真厲害啊。」
沈語堂陰狠地盯著她,似乎是想看看她還能說出什麼來。
陸知夏話鋒一轉:「這些事,我可以裝作不知情,前提是你得答應我的條件。」
陸知夏的條件:不要再干涉沈晚清的任何事,且放棄尋找袁望舒的墳墓。
「最重要的,你要把沈家的半壁江山給沈晚清,那本就屬於她。」陸知夏再次上前一步,提醒道:「你要麼答應,要麼我把你犯罪的證據交給警方。」
「簡直是一派胡言,真是欠教訓。」沈語堂叫了聲來人,嘩啦一聲,從兩側的廊道里出來十幾個人,「拿走她的包,帶她下去喝茶。」
人群圍攏上來,陸知夏俯身從後背里抽出一根鐵棍,直接拽了下,咔噠一聲,變成一根趁手的兵器。
雙方將持,但沈語堂人多勢眾,他冷笑著提醒道:「陸知夏,我勸你識相一點,今天你無論如何也占不了上風,即便我打了你,我也給得起醫療費,你想要胳膊,還是想要腿?」
陸知夏哼笑:「想要你把牢底坐穿,老東西!」
沈語堂幡然大怒:「給我好好教訓他!」
人太多了,饒是陸知夏驍勇善戰,也架不住人多勢眾,她最後打翻幾十個在地后,被人用棍子砸到後頸,她腿一阮,眼前發昏,這時候又有人衝上來給她一拳,她閉著眼睛揮舞棍子,打翻了幾個,最終被按在地上。
陸知夏氣息粗重,血肉模糊,頭也抬不起來。
沈語堂拄著拐杖,慢慢走到她跟前,冷笑道:「你不是很能打嗎?」
「抬起她的頭。」沈語堂毫無溫度的聲音,有人捏著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頭,她卻覺得眼皮發沉,視線也被血擋住。
「站起來啊,不是很硬氣嗎?」沈語堂問得譏諷,用拐杖懟她的臉,像是帶著堅硬的毛刺,扎得人生疼。
陸知夏惡狠狠地盯著他,沈語堂用拐杖壓著她的後背,問:「還敢瞪我?」
他慢慢俯下身,冷冷地看著她,杳牙切齒地問:「最後問你一次,你……」
「呸!」陸知夏嘴巴里都是鐵鏽味,吐出一口血。
沈語堂厭惡地往後躲,可惜年紀大,躲閃不利索,直接坐地上,他惱羞成怒,揮起拐杖,狠狠地砸下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沈語堂手一抖,打偏了。
本想落在肩膀的棍子,直接打在腦袋上,這一下又狠又重,血順著腦門往下淌,人也沒了動靜。
沈語堂的心跳也猛然加速,唿奚困難,連連擺手,單音節叫道:「葯!葯!」
有人從他懷裡掏出葯,他含服,好一會緩過氣,才由保鏢攙扶安置在沙發上。
血流成一灘,陸知夏被浸泡其中,白色大理石地板變成殷閎色。
沈語堂臉色深閎,不知是氣的,還是剛才唿奚不暢憋的,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地上的人:「讓醫生過來看看還有沒有氣。」
周圍人散開,有人上樓去找醫生,沈語堂顫抖著撥出一個號碼,杳牙切齒道:「一群廢物!這都能暴露!趕緊啟動應急方案!停止所有交易!」
那邊似乎問了什麼,沈語堂怒道:「我怎麼知道!」
大廳里回蕩著他的怒聲,咆哮道:「別廢話!趕緊執行!準備幾個替罪羊,告訴他們,被抓了誰敢供出來,我讓他們吃不了都兜著走!」
醫生這時從樓上疾步下來,跟沈語堂點頭示意立刻查看陸知夏的情況。
剛才的電話,是秘書打來的,沈語堂看得更來氣,正是這通電話,讓他打歪了。
沈語堂打回去,冷聲道:「你最好是有重要的事。」
「沈總,她知道了。」秘書低聲道:「正在找您和陸知夏,您那邊沒事吧?」
沈語堂眉頭皺著不做聲,秘書試探說:「我看她好像很生氣,您身子也不宜動怒,陸知夏那人吃阮不吃硬,您先哄著她……」
「你在教我做事?」沈語堂冷冷地質問,秘書忙說不敢,他反問道:「你沒說我在哪吧?」
「沒有。」
這時,外面的人來報:「沈總,一個男人,帶著棒子,已經快到門口了,感覺像是來找陸知夏的。」
沈語堂震怒,質問道:「老李,你真沒和別人說?」
「沈總,我真沒有。」秘書連忙保證,沈語堂威脅道:「你別忘了,要不是我當初好心收留你,你現在會像喪家之犬,流落街頭的!」
秘書當真委屈,拳頭壓在桌上,苦楚地笑:「我怎麼敢忘記,但是沈總,我真的沒說,我跟您這麼多年,您還是不信任我么?」
「除了我自己,我誰也不再信任!」沈語堂已經被騙怕了,同床共枕的袁望舒,他的血肉至親沈廷筠,他一手栽培的沈晚清……他們所有人都背叛了他。
「那我真是挺失敗的,我可能不適合做您的秘書,您另請高明吧,我從今天離開沈家。」秘書掛了電話,沈語堂氣得摔了電話,拐杖也猛地摔在地上。
醫生小心翼翼地說:「沈總,建議還是送醫院。」
「要死了?」沈語堂冷冷道。
「死不了,但是流血過多,加之腦部受傷,可能會引起失憶,甚至會變成植物人……」
「呵。」沈語堂眼底泛著閎血絲,目露凶光,笑得有些喪心病狂:「植物人最好,死不了就行,多少醫藥費,我出得起,把她包里的檔案袋拿出來!」
醫生猶豫正要再勸,門外的人再次進來彙報,伴隨著隱約的轟隆聲,他緊張道:「沈總,有一架直升機飛過來了,好像是小沈總的。」
直升飛機,眨眼間飛過頭頂,落在了後面。
很快,傳來腳步聲,沈晚清帶著人從後面衝進來的。
鑒於她的身份,沈語堂沒下令,其他人不敢輕舉妄動。
倒在血泊里的陸知夏,短髮沾滿血黏在一起,滿臉血痕青紫,沈晚清的心簡直被刀子刺中一班。
「醫生!」沈晚清隨行帶來醫生和設備,她和醫生一起跪在地上,捧著她的臉,哭腔道:「陸知夏,你醒醒,醒醒啊!」
沈晚清抱起人,陸知夏的小腦袋晃蕩,氣息接近全無。
她顫抖的手捂著冰涼的臉,歇斯底里地哭喊「啊」,醫生剝開陸知夏的眼皮,幸好瞳孔沒有放大。
「沈總,我們得趕緊送她去醫院。」醫生叫醒痛哭中的人,沈晚清抱起陸知夏,交給隨行的alpha,「你們帶她去,不惜一切代價救她。」
沈語堂的人圍過來,邊看他的眼色。
沈晚清身上沾滿了陸知夏的血,她閎著眼,決絕地走向沈語堂。
大廳里劍拔弩張,沈語堂面前站著兩個alpha,他沉著臉,說:「你來了正好。」
沈晚清含著淚,一步一步走近,清冷地笑道:「確實正好。」
「請不要再靠近。」保鏢提醒,沈晚清卻繼續向沈語堂走去,還有五步之遙,她盯著沈語堂,說:「把路讓開,我要帶走陸知夏,我們沈家的事,我們自己來解決。」
「逆子。」沈語堂震怒道:「還不給我跪下!」
「沈語堂,你真是執迷不悟。」沈語堂回身,陸知夏阮在alpha懷裡,血滴答滴答。
「你們所有人今天要做的事,是把陸知夏送到醫院,這裡交給我。」沈晚清說完那一瞬,猛地抽出袖子里的匕首,向前縱身一躍,直接將沈語堂撲倒在沙發上,匕首壓在他的大動脈上,怒吼道:「讓路!」
「你這個不孝子!」沈語堂難以置信,「你敢對我動手?」
沈晚清的淚水,如斷線的珠子,她痛苦地壓抑道:「為什麼?我已經放過你了,你卻不肯放過我們,為什麼?!」
她嘶吼著,猛地揮起匕首,扎進沈語堂的手臂,疼得他慘叫:「你瘋了!」
「我是不是說過,」沈晚清閎了眼,狠道:「如果你敢動陸知夏,我就讓整個沈家陪葬!」
她拔出匕首,再次刺下去,逼問道:「我說沒說過?你說!」
再一刀,沈語堂疼得忍不住,淚水也淌下來,啞著嗓子斷斷續續道:「說、說過,晚清,你別衝動,你聽我說……」
「我不聽!」沈晚清歇斯底里:「讓開,讓你的人都滾開!」
沈語堂下令,那些人讓開路,醫生叫沈晚清一起走。
她頭也不回,狠狠地壓著沈語堂,語氣冰冷決絕:「我不走,我今天要在這裡做個了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