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大屏幕有令人身臨其境的效果。
眾弟子不知道師長來了,一個個還在驚呼:「石碑上名次一直在變,名次咬得好緊!」
可惡,明明不是他們在參賽,為什麼他們神經這般緊繃,氣氛焦灼沸騰,好似他們才是參賽者!
還有人哈哈大笑:「周師弟摔入水裡了,蘇師兄迷路了。」
沒錯,投影上有無數令人忍俊不禁的翻車場面,其中就有路痴。
飛劍類似於乘風破浪的一個船帆,修士能藉助其中力量,可控制劍的朝向、運行軌跡,全都是依靠修士自身。
大屏幕上,一個師兄正御劍飛行在燦爛的杏子林里,曲曲折折在小青峰的肥沃靈田裡,完全不知道自己偏離了大部隊,只覺得自己被一團團繁花似錦的紅花包圍了,半天沒找到出口。
這一幕令人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蘇師兄迷路了還不自知。」
「聽葉清小師弟說,以後還有舉辦機會,劍修的美姿儀另設一個考核。」眾女修和部分男修,一提起這種事就興奮。
在不影響結局的情況下。
給仙門美色打分,是一個路人都興奮好吧!審美具有主觀性,可去掉一個高分一個低分,還是能選出最符合大眾審美的劍修!
平時沒有留影石,大家御劍飛行並不注意儀態,如今數百名參賽選手的表現,放大成了投影。
歸元宗弟子才注意到,同樣是御劍飛行,有人白衣翩然、舉止有度,有人身姿挺拔,如玉樹臨風,有人張牙舞爪、表情亂飛,更有人保持不了平衡,幾乎不是御劍,是抱劍飛——
同樣一場比賽,有人在意帥哥,有人在意名次,有人在意寶劍!
眾所周知,寶劍配英雄。飛劍是一名修士不可或缺的武器,大屏幕上不僅有修士出彩的風姿,寶劍所發揮出來的光彩劍意,一樣奪人眼球!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了一個華點:「秦師弟那柄劍,看似平平無奇,竟飛得那般快!莫非是什麼神兵利器?」
其餘弟子心生疑惑:「……有幾分道理,謝師兄的誅魔劍,可是前一次宗門大比,掌門親手賜下的上品法器,沒想到還沒有秦師兄的普通法劍快。」
秦巡還不知道,自己使用神兵利器的事差點暴露。
他的飛霜劍是一柄神兵,光彩太過耀眼,平日用「混沌珠」掩蓋住鋒芒,看上去就是一柄普通法器,根本沒人察覺。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無孔不入的直播攝像頭,讓飛霜劍不止一次出現在屏幕上,大家都慢半拍意識到了——
秦師兄飛得太快,不太尋常。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自己修為不高,不敢輕易妄議,直到飛霜劍的對手——誅魔劍出現了。
誅魔劍的樣子,鐫刻著一條騰龍雲淵、鱗爪飛揚的龍,劍意是墨筆一般的黑色。
掌門當年賜下誅魔劍,是鼓勵每一名拿到這柄劍的弟子,都能斬妖除魔、心懷天下,誅魔劍說是上品法器中的佼佼者也不為過。
謝疏桐是金丹修士,即使他壓制了修為到練氣,本該也是第一第二。
可大屏幕上一目了然。
每當謝疏桐要接近,飛霜劍似乎察覺到了什麼,一騎絕塵,一次兩次可以說是巧合……
一時之間眾人陷入沉思。
總感覺有哪裡不對。
程長老和老友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沒辦法,秦巡恰好出現在大屏幕上,他是目前的第一名,眾人的目光所在,誰能不被吸引。
在場築基練氣弟子看不穿、如墜迷霧的東西,程長老和老友兩位化神期修士,一眼看得分明。
「程兄你怎麼看?這位弟子的飛劍有幾分端倪……」
秦巡是歸元宗的弟子,老友不好直接出聲。
程長老就沒有這番顧慮了,他沉吟片刻后,想到一個可能性,毫不猶豫就揭開了秦巡遮遮掩掩的布。
他說:「應當是舉世罕見的神兵利器,用了同樣珍貴的法寶遮掩。」
在誅魔劍的縱橫對比之下,在無孔不入的直播鏡頭面前,這份神兵利器的鋒芒根本無法掩藏。
一個築基弟子能得到一份舉世罕見的神兵利器,確實令人疑惑震驚。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築基弟子還有同樣稀世珍貴的法寶,可以為神兵利器遮掩去光芒,如果不是有敵手對比,幾百數千年恐怕都沒人發現。
起碼程長老說出來后,全場都有一片嘩然。
第一反應是果然如此!
他們轉頭想看看是誰在說話,這般一針見血,好想認識一下。一場御劍比賽熱鬧紛呈,讓很多觀念相同、志趣相投的同門一躍成為至交好友。
然後他們很快就看到了程長老,一個個神色大為震驚:「!!!」
程長老可是歸元宗六大長老之一,他們這小打小鬧的活動,對方怎麼會來呢?全場都有一瞬的緊張慌亂,活像是逃課被師長親手逮住了。
在場唯一感到驚喜的,恐怕只有一名容色清美的少女。
她白衣翩翩,長得十分秀美,像是洛水仙子來到了人間,眼角眉梢滿是喜色。
「師父!」
虞飛雪喊了一句,吸引了無數矚目。
以為程長老是專門來尋她的,虞飛雪羞澀地低下頭,提起裙擺快步走了過去。沐浴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她臉頰泛著紅暈,唇角帶笑,難得小女兒之姿地喚了一聲,「師父。」
她心下極為歡喜。
剛拜入仙門后,她對程長老幾度心情複雜,一開始拜對方為師她不情不願。因為同是鶴髮修者,凌霄仙君雪色長發,容貌冰冷俊美,而程長老鶴髮耄耋,雖然是化神期修士,容貌卻平平無奇。
再加上,程長老收她為徒后,第二天見到天生劍骨的虞驚寒,對方就心生悔意。程長老這樣的舉動和性情,讓她這個天之嬌女眼眶酸澀、幾度心生難堪。
偏偏她為了免去雜役,還是要死皮賴臉地拜程長老為師,她也想在風景優美的坐忘峰一直住下。坐忘峰靈氣濃郁,是極好的修鍊場所,而且她是程長老唯一的弟子,能得到宗門很多靈石資源傾斜。
所以,對這個便宜師父,虞飛雪一直心情複雜。
她不太喜歡程長老,可拜程長老為師,她確實得到了很多地位好處。
不過她終究心有隔閡,平日里對程長老恭敬有餘,親近不足,表現格外淡淡。
種種小女兒敏感心思,她平素深藏心底,從不對外人訴說,可隨著程長老今日來到藏劍峰,她的心一下子亮敞起來。
程長老再怎麼樣,也是歸元宗六大長老之一,她是程長老膝下唯一的弟子。這個身份一出,她一下子與在場人山人海的弟子畫出一份涇渭分明的界限。旁人是隨處可見的塵埃,而她是高潔不染的白雲。
沐浴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中,虞飛雪感覺自己瞬間回到了雲州城虞府,那一段眾星捧月的日子,她身上失去的所有光彩回來了。
少女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眼神也很明亮。
一句「師父」更是婉轉動聽。
可程長老卻沒有任何反應,他眼中根本沒有虞飛雪。他看到了大屏幕上的虞驚寒,差點忘記了首座長老的身份,撲了上去——
少年劍修嗖嗖地飛行,一張瘦削清俊的臉龐放大在屏幕上,眼眸漆黑若寒夜星辰,有無法形容的銳意。對方彷彿天生學劍,幾乎與劍融為一體,身姿挺拔極為穩當。
程長老一直以來,本就對虞驚寒心心念念,如今才看了兩秒,就呼吸急促——天生劍骨!資質超群!
他魂牽夢縈、茶飯不思,做夢都想得到的徒弟!
對方果然這般優秀,神兵利器在前,還能得到第二名的好成績!
少年劍修風姿卓越,程長老沉浸其中無法自拔,哪裡還能留意得上虞飛雪呢。
——
另一邊,比大屏幕還激烈的是幕後,各峰弟子吵成一團,吵架的中心赫然是那個三歲小崽崽。
留影石能直播,煉器峰的弟子先瘋為敬,「小師弟真不把我們當內人,煉製出了新法器,也不跟我們說!」
丹修弟子橫眉冷對:「你們內人?葉清小師弟什麼時候加入煉器峰了,我們怎麼不知道?你們難道忘記了騰蛟起舞、雲霞滿天的神跡了,小師弟曾自創丹方,他這般的資質,是天道賜予我們的丹修弟子!」
誰敢搶,他們就跟誰拼了!
符籙峰的人:「???你們先把儲物袋裡的符籙清空了,再說話!」
你們使用著小師弟創造出來的符籙時,能不能回憶一下清清小師弟是什麼人!不要選擇性地遺忘!
小青峰的師兄師姐,聽到這個話題,也想插嘴幾句。
他們口氣暗含炫耀:「小師弟上個月,才在我們小青峰,面對一大片河谷靈田,葉清小師弟沒有墨守成規,比起千萬年流傳下來適應天時的法則,他選擇了製造天時。以小師弟的資質,在小青峰深造下去,神州大陸頂級靈植師就是他!他便是神農在世——」
越說越離譜!
御獸峰弟子心下遺憾,「小師弟都沒來御獸峰上幾次課,如果不是大師姐在宗門大殿的委託,他恐怕都不會來。」
「是極,連十年一次靈獸閣開啟,我們翹首以盼他的到來,還給他發了邀請函,認領一隻妖獸回去,他都沒有到場。」
如果葉清小師弟認領了一隻妖獸回家,一來二去,小師弟跟御獸峰的緣分羈絆不就有了嗎?可小師弟偏偏沒來!
一個發明了御獸妖丹卻對妖獸不感興趣的修士,他們就算心心念念,也知道,對方不會進御獸峰。
太痛心了,葉清小師弟,跟他們御獸峰無緣啊!
葉清:???
不聽不知道,一聽他才發現,自己在各峰人緣這麼好。
他差點以為自己不是五靈根了,幾乎在一句句「小師弟是天才」聲中迷失了自我。
而且靈獸閣給他發邀請了,他怎麼不知道!
人類幼崽臉上流露出困惑,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迷茫。
唐希臉上也是茫然了一瞬,很快他目光灼灼,口氣充滿篤定:「一定是樓綺年乾的!」
不不不,那鬼修也極有可能。爭寵就爭寵,怎麼可以摧毀小娃娃的邀請函!
葉清小腦袋微歪,神色更加茫然了:「樓哥哥為什麼這麼做?」
唐希想也不想:「一山不容二虎吧——」
對上古神鳥來說,他們天生驕傲,怎麼會允許小崽崽再領一隻將來可能會化形的妖獸回去,朝夕相處。
唐希想明白這點,心下更加不屑,一隻流著上古神鳥血脈的孔雀,自負自己修為強大,容貌鼎盛,竟還需要使這種小手段!
葉清沒怎麼聽懂,不過他一開始也沒想過要去靈獸閣,家裡三十隻禽鳥妖獸已經很多啦。
他如今深陷眾人吵架的中心,十分弱小無助,小手揮揮,口氣軟軟道:「各位師兄師姐不要為我吵架……」
小孩子本就長得矮,說話時嗓音軟軟,小奶音揮之不去,明明是在爭奪他的所屬權,可根本沒人聽他的。
藏劍峰十分熱鬧,天空中也不遑多讓,隨著時間流逝,越到賽程的尾聲,比賽越發激烈白熱化,你追我趕已經是常態,更有人被逼出了心魔。
秦巡雙目赤紅,有幾分瘋癲。
他看著自己身後,一位後來居上的師弟,他記得這個師弟,叫松藍。對方沒有神兵利器,修為也不那麼拔尖,卻有一股大毅力,一直緊咬著他不放。
三番五次,差點逼出了他的心魔。
一時之間,秦巡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
第三關的賽道在雲霧峰,雲霧峰顧名思義,山峰險峻,四季霧凝,終年被雲霧籠罩,不見其面目。在迷霧之中,做什麼都不會有人發現。
「不要,恐怕會被人發現,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玉佩老者口氣很不贊同,他是小心謹慎的性格。
再加上他是大乘修士,視野境界跟普通修士不同,怎麼會把一個區區的比賽放在眼底。
這本來就是一場御劍小比而已,秦巡為了一顆勝負欲極強的心,爭奪名次尚可,對同門下手,那就落了下下層。
秦巡眼角一挑,臉龐籠著一層陰霾霜寒。
他深呼一口氣,心下傲然:「不會有人發現的。」
「很早以前,在我還是一名皇子時,我就知道一個道理:富貴險中求——」換言之也可以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硃紅色的宮牆傾軋中,真的堂堂正正,從最低級的妃子晉陞高位獲取一世富貴的沒有幾個,那些在漩渦之中笑到最後的人,手都染過鮮血,沒有一個人是乾乾淨淨的。
看似不爭,就是最大的爭!
更別提修真界弱肉強食,普通資質的修士成為天之驕子的墊腳石,不是理所應當嗎?
秦巡心中蔓延起一股涼薄,迷霧之中,他御劍俯衝而下,直接把松藍撞了下去,他冷漠道:「對不起了,松師弟。」
刀劍無眼,更別提神兵利器的鋒芒。
松藍一個毫無防備,他臉色煞白,驚恐地想要避開,很快被撞下山崖,留下一聲慘叫,失去了蹤影。
秦巡達到目的,心下一松。他性情也小心謹慎,看了看自己的飛霜劍,上面居然有一絲松師弟留下的痕迹。
他皺了皺眉,拿出一條手帕,擦拭飛霜劍上的一絲血跡,然後神色嫌棄,用靈火將帕子燒了乾淨。
連罪證都沒了。
白霧茫茫,一片真乾淨。
殊不知另一藏劍峰,現場一片死寂般的沉默,眾人看著這一幕,震驚之餘久久不能回神。
良久之後,才有一名弟子,牙齒打顫,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道:「秦師兄在幹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