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愁和恨
老族長到元煙他們母子住的地方這一路，一個人走走停停，本是御空而行頃刻間能到的路程，他愣是走了一炷香的時間。
待到他推門進女兒院子里的時候，看著蘇安裕的師兄正笑呵呵如謫仙一般坐在院子里喝著茶，和大門口時候的殺神完全判若兩人。
裡頭蘇安裕正指導著元煙她娘該如何改進開爐取丹的方法以免功虧一簣。
說完還給了元煙娘親一枚丹藥，說她身上舊傷淤積已久，服下那丹藥可以助她恢復。
而女兒臉上那久違的發自內心的笑容則是在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了元煙被選上的消息。
如果不出意外，看樣子，該是已經答應下來了。
「爹！蘇仙長說要收煙兒做弟子，爹你看，煙兒他……」元煙娘親看到族長過來高興的跑了出來，那滿臉興奮的模樣一如十多年之前醉心丹道的元家天驕嫡女。
是啊，她們本就是同一人啊，若不是他事事心中都以家族利益為重，不曾偏袒她半分，她又怎麼可能遭這麼久的罪。
「兩位仙長，我和小女還有孫兒有事商談，暫且失陪一下。」元家族長朝著蘇安裕和他的師兄拱手一禮。
兩人相視一眼，蘇安裕呵呵笑著，一邊擺擺手一邊也坐到了師兄身邊說道：「去吧去吧，我們在這裡等著便是，也是，這麼大的孫兒被我們帶走了，作為外祖宗要叮囑兩句的。」
元煙母子倆相視一眼，都不明白身為父親和祖父的族長要做什麼，但是也只好跟著進了屋內。
只是剛一進屋裡，元煙還沒來得及將門掩上，老族長就開了口。
「煙兒，不用關了，你過來，我有話要和你們母子兩人說。」
元煙和他娘親都以為他是不願意讓元煙跟蘇安裕回宗門去，他娘作勢就要給自己的爹跪下。
幸好老族長雖然年邁但好歹也是修鍊之人，急忙過去一把托住。
「元煙，你能入蘇長老他們門下，只要自己刻苦用功，將來前途必是不可限量的，好好努力。」
短短一句話族長像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在說，感覺說完以後整個人甚至都蒼老了不少。
「我自知這些年來我和元家都虧待你們娘倆，你心中有怨，所以我想過了，等找個黃道吉日，就將家主和族長的位置交給你娘，讓她來做這族長。」
聽到族長這麼說，元煙他娘整個人眼睛都睜大了，難以置信的問道：「爹，你在說什麼啊！」
「你聽先我說完。」老族長說伸手制止著她的插話。
他怕自己現在不說，下面的話他沒有勇氣說下去。
那可是他傾盡所有守護了一輩子的家族啊，可如今他們為了自保卻要卸磨殺驢，叫他如何不心痛。
「元煙，你要是對我和你舅舅們有怨氣，到時候讓你娘把我們逐出元家就好，但求你不要牽累整個家族，你可能做到？」
元煙看著自己的娘親，娘親也了一眼他，娘兩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能讓昔日那個高高在上的族長突然說出這樣的話。
「爹！你在說什麼啊！」元煙的娘親眼眶含淚，「雖然當初你們將我獻出去的時候我是有恨過，可如果不是那樣的話我又怎麼會與煙兒他爹一起渡過那段美好的歲月。」
「是，他突然就消失無蹤不假，可我從來不曾懷疑過他對我的情。」
「剛回到家中的時候，他們那麼對我，我也有過不解、憤恨和迷茫。可當我知道自己懷了煙兒的時候，一切就變得不再重要了。」
「爹，我其實一直都知道，他們要趕我出元家的，是你不顧一切的把我留下給我一個棲身之所。」
「至於哥哥們，那也不過就是出於對我的嫉妒罷了，以前我是嫡女，雖然他們心中妒忌我論煉丹的能力在他們之上，可他們害怕你會傳位於我，所以處處寵我討好我。」
「可後來，我被獻祭出去，他們過慣了沒有我的日子，他們覺得只要沒有我，他們彼此就都還有機會，所以他們不希望我回來。」
「爹，其實我一直都知道的，當時家中肯護我的只有你。如果沒有你，我和煙兒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現在，所以我怎麼會恨你呢。」
元煙一聲不吭聽著娘親的話，默默用衣袖替她擦著淚。
「可是，元煙他……」族長心酸的揉著自己的眉心，他一輩子也就這麼一件事，違背了長老們的決定。
到頭來，他一直認為錯的事情原來才是一件正確的事。
「娘活著，她不恨，我便不恨。」元煙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
他才不在乎什麼元家，他只在乎自己的娘親，娘親要怎麼樣便怎麼樣。
他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只是去做弟子而已，就能引起元家這麼大的反應。
「你放心，你去宗門之後，你娘她會恢復嫡女的身份，一切的待遇都會恢復到她未出門前，你的身份也會被列入族譜，與你的表兄一起享有一切元家少爺的權利。」
「那娘親還會被刁難么？」
「不會。」
「還會要娘親沒日沒夜的煉丹么？」
「不會，她若不想煉丹，從此以後都不再進丹房都行。」
什麼列入族譜，什麼元家少爺，元煙其實都不在乎。
他只知道，他去了宗門，娘親會過的比現在好就行。
他第一次誠心誠意的朝著外祖父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朝著他磕頭，口中說道：「謝過族長。」
族長嘆息一聲，雙手扶起眼前的孩子，雙唇不停顫抖著說道：「叫外祖父便好。」
「外祖父。」有生以來，他見過眼前老者十幾年了，卻是第一次，他這麼開口稱呼他。
「乖，乖！」族長心中喜笑顏開，太好了，他不用離開元家，太好了元煙對他們的恨並沒有他們以為的那麼深。
他說了，只要他娘活著，她不恨自己就不恨。
以前元家那麼苛待她，她都沒有恨，以後就算他不護著，元家也一定會護著自己這個女兒，她又怎會添新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