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理性的正義
當夏油傑查看京極矢研的資料時,他只覺得氣血上涌。
京極矢研是不是他的哥哥這件事暫且不談,但只要一想到他善良的哥哥開始混黑,就覺得窒息。
他親愛的哥哥是一個善良到甚至有些軟弱的人,而夏油傑至始至終都將矢研放在「被保護者」這個位置之上。
如果哥哥真的被犯罪組織脅迫去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夏油傑不介意為民除害。
這群噁心的猴子。
不過,京極矢研是他哥哥的這個可能性幾乎可以忽略,夏油傑冷漠的想到。
他還是被珍貴的回憶影響了判斷。
在遇見悟之前,夏油傑從不覺得自己哥哥的名字如此常見。
而現在,已經出現三個同樣叫做「矢研」的人了。
「夏油先生,你很不對勁哦。」美美子雖然平時很活潑,看起來有些大大咧咧的,但她和美美子一樣對在意的人情緒變化很敏感。
夏油傑也不意外,他輕輕的拍了拍孩子的腦袋,「很明顯嗎?」
美美子點點頭,「夏油先生遇見了什麼煩心事嗎?」
其實,不算是煩心事。
一開始憤怒,然後是震驚,而現在,竟懷著一絲慶幸。
京極矢研毫無疑問夢到的是哥哥的記憶,他現在要搞懂的是怎麼產生的。
傳說人類的靈魂承載著全部的記憶。
如果是哥哥的靈魂附身在他的身上,那夏油傑會想方設法的將京極矢研控制起來。
如果是通過一些骯髒的手段在戲弄他,夏油傑絕不原諒。
無論對方是誰。
想清楚了應對措施,夏油傑也就不迷茫了,更不覺得這是什麼煩心事。
「你們想多一個哥哥嗎?」夏油傑一下子把話題扯了好遠。
菜菜子和美美子反應激烈,「我們不需要!我們只要有夏油大人就好了!」
在她們絕望的時候,是夏油大人如天神一般出現,將她們從那個偏僻的山村中拯救了出來。
她們如今存在的意義,就是成為夏油大人的幫助。
夏油傑的微笑卻淡了些,「那可是我最愛的人,菜菜子和美美子不可以討厭他哦。」
夏油先生很少用這樣冷淡的語氣對她們說話,或者說,這還是夏油先生收養她們以來的第一次。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下子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趕緊道歉。
絕對不要被夏油大人討厭。
但剛剛的一切彷彿只是錯覺,夏油先生又變成了那副和藹可親的模樣。
「不怪你們,是我從未和你們講過他的故事。」
光是看著夏油先生臉上懷念,卻又帶著一絲悲傷的表情,就知道「他」對夏油先生有多麼的重要。
那是夏油先生在提起「悟」時都沒有的反應。
不論其他加入這個「大家庭」的咒術師們懷著怎樣的目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都實心實意期待著夏油先生口中的那個只有術師存在的世界。
但就連最開始追隨夏油傑的她們,其實都不知道夏油傑究竟是因為什麼才會決定創造那樣一個「偉大」的世界。
「那,夏油先生可以跟我們講講他的故事嗎?」美美子小心翼翼的問到。
她們只是想多了解一點夏油先生。
夏油傑沒有拒絕,「不是現在,等…過段時間,我會告訴你們的。」
——
羂索搞不清楚這傢伙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了。
無論是五條悟還是夏油傑的哥哥,對他來說都是阻礙。
兩人的名字相同,一開始羂索也以為是巧合。
可現在又多了一個「矢研」,羂索很難不多想。
而且,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偏偏是在這最關鍵的,夏油傑即將實施百鬼夜行之前出現。
羂索無論如何都要得到夏油傑的身體,咒靈操術是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這個機會羂索等了千年,但他不敢保證千年之後還能有這樣完美的機會。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先看看會不會影響現在局勢,如果影響到他的計劃,羂索一定會再次痛下殺手。
京極矢研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沃德先生雖然沒有辦法提供某一個人的具***置,但卻可以分辨站在京極矢研面前的人到底是誰。
「羂索這種存在,最能忍,也最不能忍,他一定會來找我的,到時候就拜託您了,沃德先生。」
對於這樣的存在,京極矢研將展現自己最大的敬意——趕盡殺絕。
——
「透醬最近在做什麼呢?」
京極矢研看起來有些頹廢,趴在桌子上直接開擺。
安室透垂眸,「在做組織安排的工作。」
「哈,那是什麼,好無聊。」
安室透覺得他和京極矢研保持著一個微妙的平衡,他努力的保持著自己僅剩一絲的理智——那份信任的期待。
諸伏景光堅信矢研沒有改變,無論安室透說些什麼都不相信。
「我相信我自己所看見的,zero。」
安室透只能嘆氣,心中無比的擔憂,卻又無可奈何。
他當然希望京極矢研像諸伏景光說的那樣,並不是組織的走狗,可這麼久過去了,矢研的所作所為,他們真的能視若無睹嗎?
京極矢研在處理叛徒時毫不手軟,Boss下達的命令就算是有生命危險也一定要做到。
安室透無法在他的身上看見任何屬於「正義」的行為。
他所做的一切,就像是一開始對自己所說的話一樣,為了權勢,為了金錢,為了自由。
除了這些,他做了什麼嗎?
「他容忍了作為卧底的我們,對於那些我們傳出了消息而遭到破壞的任務,也沒有報告給組織。」諸伏景光這樣說道。
這的確是事實,但京極矢研之所以容忍,是因為他們曾經是好朋友?還是因為他們所做的這一切暫時還沒有動搖到組織的根基與他的地位呢?
「明明有更多可以做的吧?為什麼非要做這些任務呢。」京極矢研一直都趴著,安室透看不見他的表情。
但下意識的,安室透以為京極矢研是在說卧底這份「工作」。
於是他不免有些生氣。
「這是我的選擇,而我堅信自己選擇的是正確的道路。」
京極矢研隨著呼吸平靜起伏的後背突兀的一頓,像是失去了呼吸一樣,然後,緩緩的,他轉動腦袋,側著頭看向了安室透。
青年動了動嘴,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到底什麼都沒說。
那雙綠色眸子中表達的情緒,比人類所能理解的部分還要複雜無數倍。
安室透與那雙眸對視著,心中也突兀的,像是被什麼擊中一樣。
你一定有什麼想要告訴我的,對嗎?那就說出來啊。
「為什麼,你要加入黑衣組織呢?」
不是以前後輩的身份,也不是以同為代號成員同事的身份,更不是以犯罪者和卧底對立身份問出的這個問題。
像是過去在圖書館一樣,在大學的食堂里,還有宿舍中,偶爾的交心。
他們是摯友啊。
京極矢研沉寂了一瞬,然後恢復了呼吸。
「我不願意接受那個結局,zero。」
「什麼結局?」
我是理性的,中肯的,客觀的,我從不讓自己喪失理智,也從不讓自己的情緒失控,我堅信著正義,更相信無論發生什麼勝利終會來臨。
但我也看見了在黑暗中哭泣的人,更看見在彷徨中怒吼的人。
然後我才發現,我一直以來堅信的正義,並不會因為我的堅信就到來。
在勝利到來之前,總會有犧牲。
我堅信的正義,也並不是歷史進程的必然結果。
於是我的信念,在這一刻一文不值。
我要正義,我也要保護為了正義犧牲的你們。
於是我不再理性,不再中肯,不再客觀,完全喪失了理智,情緒徹底失控,我依舊堅信著正義,卻不再相信勝利一定會來臨。
或許一定要有人犧牲,但絕不是你們。
雙手上沾染的鮮血,已經在你我之中劃出了一道天各一方的裂谷。
我是一個活在未來的人。
但我絕不接受那個未來。
青年側著臉閉上了眼睛,遮住了那動人的綠色雙眸,最後露出了一個安靜的微笑。
我不接受,zero。
這一切或許不會那麼快就結束,但我已經看見了嶄新的未來。
【夢想家只能在月光下找到自己的路,他的懲罰,是比其他人更早看到黎明】
「不重要了,zero,那個結局不會發生了。」
安室透聽不懂京極矢研在說什麼,就算敞開幻想,他也絕不會猜到眼前的摯友,是從未來回來的。
所以,他只能沒由來的心慌。
他和諸伏景光查過了,無論是那份資料與情報,都表示京極矢研是自願加入組織的。
所以那份心慌,到底是從何而來呢?
他心中有個聲音,似乎是從靈魂傳來的。
無論發生了什麼,眼前的青年都是最值得信賴的那一個。
永遠,永遠,不要只用眼睛去看。
「透醬,我先回去了。」
京極矢研打起了精神,又變回了那個冷漠的Sor,彷彿剛剛一瞬間的脆弱與悲傷只是安室透的錯覺。
安室透放在腿上的雙手緩緩的握拳,看著矢研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