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心存美好

此刻，就連一向風輕雲淡的風如緣，都皺緊了眉頭，嘴裡喃喃自語：

「真可怕啊！好在老夫明智。

就說么，躺平才是硬道理，非要爭來爭去，這不把命都賠上了。」

轉頭往死去的兩個魔頭那邊撇了一眼，他目力極好，剛剛就看出，死的人一個是剛剛囂張跋扈的封玉衡；

另一個，則是七魔里老幺「搖光老魔」：岳搖光。

又轉回頭，看向進入洞口的駱良勝與屠家小子，感慨道：

「這下戲沒得演了。」

接著對身後的錢太美說了句：

「回去吧！少爺，等幾天咱們去跟那屠家小子搭個伴。」

此刻，陷入痴獃的錢太美彷彿大夢初醒，不住的點頭，他真的不想待在此地了，太危險了。

與他同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紛紛離開了這裡。

這裡再次恢復寧靜，只剩下駱良勝手下，筆直站立的百戰將士。

福地內，雲依依抬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孫兒。

眼睛快要被朦朧的淚水覆蓋，孫兒長高了，也長大了。

高的她快要摸不著他的腦袋了，她多想一直陪伴著他最疼愛的孫兒。

可她也知道，不可能了！

若之前她尚且能再壓制幾天，現在，完全不可能了！

本打算悄無聲息的獨自離開，可又放不下自己孫兒。

她想起，自己夫君曾經對她說過的：

人的成長需要經歷離別，特別是生離死別。

可她不想看到孫兒難過，不想孫兒經受這離別之苦，最終，她妥協了。

她發現在這時候，她最放心不下的，還是孫兒。

她需要在最後的這一刻，撫摸一下自己的孫兒。

心中的千言萬語，化作無聲的撫摸，舔犢情深的疼愛，化作沉默的祝福。

願孫兒能永遠健康、快樂、幸福的活著。

感受著一波波元神被煞氣侵蝕的痛苦，雲依依知道，時間到了。

狠狠心，甩開撫摸孫兒的雙手，一轉身，慢慢向柳樹下的孤墳飄去。

漂浮到孤墳上方之後，雲依依回身對著屠無輸與駱良勝，綻放了一個美好的笑容，說道：

「駱大哥，小妹不想以這樣蒼老的面孔跟你話別。

希望大哥，你能見到小妹最美的那一刻。

小妹與你約定，來世，咱們還做兄妹。」

雲依依說完之後，真元爆發，煞氣瞬間被元嬰完全吸入。

此刻，她丹田氣海中的元嬰，完全漆黑一片，並且元嬰周邊更是煞氣圍繞。

真元完全爆發后，她雙手、面部，原本暗黃、鬆弛***在外的肌膚，慢慢發生變化。

越來越飽滿，越來越水嫩，直至恢復成傾城少女容貌。

滿頭乾枯、灰白的髮絲，瞬間變得烏黑透亮。

雲依依抬手解開束起頭髮的髮帶，萬千黑絲，如此刻柳樹垂落的枝條般，如瀑布一般散開，從頭頂緩慢垂落。

微微躬起的後背變得筆挺，雖一身村婦裝扮，但一點也掩飾不了其傾城之姿。

眉眼如畫、瓊瑤玉鼻、櫻桃小口，每一點都是那麼精緻且迷人。

此刻她嘴唇翹起，微笑的看著兩個男人。

當真是：一笑傾城、再笑傾國。

最後，她低頭看向那孤零零的墳墓，內心流露出凄美的笑容。

彷彿在說：生前你顧我半生，死後我陪你攜手黃泉。

微笑過後，一抬手，從丹田處一團黑色的火焰熊熊燃起，轉瞬間火焰覆蓋全身。

「祖母！祖母！」

屠無輸的喊叫聲嘶力竭，他想要衝到他祖母身邊。

可他的脖頸，被一隻勢大力沉的手臂捆縛，讓他無法哪怕挪出一寸。

駱良勝痴痴的望著天空飄落的黑色火焰，兩行清淚無聲的滑落，一手死死的裹住身前的少年。

此刻，他的心醉了；

他的心碎了；

他的神傷了。

美好總是短暫的，就像曇花般，美麗的盛開，孤獨的凋零。

忽然，柳樹上的萬千垂柳無風自盪，好像在為這個霎那美麗的女子送別，又像在為這美麗頃刻的女子，隕落而傷懷。

真應了一句：垂柳千絲傷離恨，曇花一現美依存。

雲依依的美是短暫的，是凄涼的。

但同時，她的美又是恆久的、又是刻骨銘心的。

因為雲依依的美，牢牢的銘刻在了，這一老一少兩個男人的心中。

黑色火焰緩緩的熄滅，駱良勝放開了捆縛屠無輸的手臂。

屠無輸如離弦之箭一般，急速的衝動了祖父的孤墳邊，雙手不住的揮舞，想要抓住那天空飄落的絲絲灰燼。

可他失望了，獃獃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

這一刻，無盡的酸楚湧上鼻尖，傷感與委屈的淚水簌簌滑落。

此刻的他，那裡還記得壓制自己的情緒。

「祖母、祖母...」一遍遍喃喃的叫著他的祖母。

以前每次叫都會應聲的祖母，此刻卻再也沒有了迴音。

落寞與傷感填充他的心間，他的心中，此刻全是彷徨無助與莫名悲痛。

屠無輸的心裡，他與祖母的感情與祖父不同，對祖父的感情，更多的是敬畏、是崇拜。

而對祖母，他的感情完全可以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依賴。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滯，兩個懷著同樣心情的男人，一個跪在地上，一個獃獃的站在那裡。

柳樹的枝條停止了擺動，一切都陷入了沉寂。

只有遠處不時傳來的零星獸吼，證明著，此刻生命的美好。

時間過的很快，轉眼間四天過去。

屠無輸沉默的站起身，往福地深處走去。

不放心的駱良勝，悄悄跟隨在他的身後，卻沒有阻止他的行為。

一小會後，無輸扛著一塊修整好的墓碑回到孤墳處，把墓碑緊挨著祖父的墓碑安置好。

墓碑上已經刻好了碑文，輕輕撫摸了一遍兩塊墓碑。

最後，他把那小姑娘給他的一朵白色菊花，輕輕放在了兩塊墓碑的中間。

重重的，在墳前磕了幾個響頭，無輸抹了抹已經流乾的眼淚，毅然決然的走出福地。

他記得祖母最後的囑託，讓他跟隨一個叫路天翔的人離開這裡。

他不知道，他接下來應該要幹什麼？

也不知道，他的未來在哪個地方？

現在，他只知道，他是那個祖母疼愛並聽話的孫兒。

回到老屋，把自己的行囊打包，然後看了眼祖父一直以來躺著的床榻。

看了看已經熄滅，掛在牆邊的油燈。

看了看屋內自己熟悉的一切，少年的心，無比凄涼。

短短几天間，已經是物是人非，曾經歡快的老屋，透不進一絲陽光，就像此時他的心情一樣，黑暗且昏沉。

鎖上房門，無輸踏出了小院，徑直朝著雲柳客棧走去，他知道，那個人就在那裡。

駱良勝一直跟隨著屠無輸，也不知是幾天的相處，所帶來的幻覺。

還是他把對雲依依的情感，寄托在了少年身上。

此刻，看著他如行屍走肉般的木然，駱良勝感到心中有些不太舒服，就像是看著軍營中不爭氣的小子，放棄拼搏、放棄努力一樣。

但也有些不太一樣，若他看到軍營中的小子如此，他會毫不猶豫的一巴掌把他拍醒。

可這小子，他卻不忍心。

現在沒有什麼辦法的他，只能一直默默的跟隨在他的身後。

進入客棧，屠無輸走到孫掌柜跟前，彷彿失去靈魂般開口問道：

「孫叔叔，我找路天翔。」

孫圓在屠無輸剛進入大堂，就發現了他，他從來沒有見過如此模樣的無輸。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他打招呼，聽著他的問詢，愣了愣神的他趕緊回復：

「等等啊！小無輸，叔叔去給你叫。」

其實，不用孫圓去找路天翔，屠無輸踏入客棧的那一刻，居住在此地的大部分人，都知道無輸來到了這裡。

「唉！不用找了，我過來了。」路天翔跟柏雲松雙雙出現在大堂中。

屠無輸看到最開始來到這裡的黑衣騎士，茫然的走到他面前，開口說道：

「祖母讓我跟著您。」

無輸不會掩飾自己的悲傷，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與之前的不同。

雖然，他們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了，但心中卻有了大概的猜測。

路天翔沒有什麼歡喜的情緒，此刻，他其實並不願意讓小傢伙，跟他一塊出去。

現在，這個小傢伙絕對是人人爭搶的目標。

出去，他們能不能順利的回到雲京，都是問題。

何況，小傢伙的身後還跟著駱良勝，這傢伙可不是那麼好想與的。

小傢伙今天來找他，讓他想起了四十年前他父親的那一次。

同樣的經歷，公主殿下不同意屠無雙跟他出去，也是無雙自己過來找他的。

想起了無雙的風采，那是他此生僅見的絕世天才。

可惜...

「無輸，你...」

路天翔想勸慰一下無輸，可當他看到這個孩子眼神的那一刻，心裡一抽，話沒有再說下去。

這是什麼樣的眼神？

瞳孔中沒有一絲神采，眼神散亂，像是沒有焦點一般。

站在他旁邊的柏雲松也看到了無輸的眼神，心中大感詫異，他當初是見過這個孩子眼神的。

這還是那個眼神中透著靈光，清新且淳厚的少年嗎？

陸陸續續，落花宗、多寶閣、純陽宗、文書山等人都來到了大堂。

所有人看到少年時，第一反應就是：長公主薨謝了。

特別是老女干巨猾的風如緣，他推了推自家少爺，悄悄給他傳音。

風如緣對人性的了解太透了，打眼一看，這少年就是傷心過度。

這個時候是他內心最薄弱的時候，要建立起關係，這個時候最是牢靠。

錢太美聽著風如緣的傳音，臉上越來越驚喜，笑容情不自禁的，流露在他的臉上。

等風如緣傳音完畢之後，錢太美大聲的喊了出來：

「本少爺知道一種讓你祖父、祖母死而復生的辦法。」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錢太美，包括心中一片死灰的屠無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