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最後囑託

駱良勝好像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讓他保管物品。

低頭看著手中的兩個儲物袋，心中百感交集。

一個儲物袋是未來給屠無輸的，而另一個竟是給他留下的。

他很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難道他只配保管物品嗎？

「殿下，這是怎麼了？」

帶著疑問的問了一句。

他很想知道這是為什麼？

若說來之前，駱良勝沒有報私心，他自己都不相信。

看著手下將士一批批的老去，看著他們一個個倒在築基的門檻之前，他的心很痛。

這是另一種痛，他想帶著他們一起去衝擊長生路，但這一切都有一個前提。

那就是所有的這些，都要為雲依依讓路。

哪怕他被手下萬千將士唾棄，哪怕他萬劫不復。

自從再次見到雲依依以後，他哪還有什麼私心，雲依依就是他的私心。

去他娘的築基，去他娘的長生，去他娘的成仙。

一切都統統去球。

他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呢！

痴痴的望著那扎跟在他心田深處，面目卻完全不一樣的雲依依，心中有著萬千的傷懷與悲痛。

而雲依依看著駱良勝，情緒有些失控，心中有些不舍。

她默默的抬起雙手，想要像小時候一樣，撫摸一下那剛毅的臉龐，可她止住了。

她不能再給駱良勝製造幻想。

「駱大哥，小妹只有這一個請求。

等小妹死後，這個「福地」就送給大哥了，大哥可以好好的利用。

若大哥有能力，順便照看一下無輸，小妹就放心了。」

雲依依再次說出了心中的訴求，但她加上了照看無輸。

雖然，沒有完全按照與夫君商量的計劃來，但她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

一方面，她還是想有人能保護一下無輸；

而另一方面，她也希望駱良勝能夠在照顧無輸的時候，恢復往昔的風采。

「要照看你自己照看，走，現在就走。

我一定會找到解決的方法，你相信我、相信我！」

最後駱良勝都吼了出來，他從未對她大聲吼過，哪怕一次都沒有。

可此時的駱良勝已經幾近瘋狂，就算還有一絲希望，他都不願意放棄。

「福地」有個屁的用處，她沒了，一切還有意義嗎？

駱良勝上前兩步，就要去帶雲依依離開這裡。

他還是被阻止了，這個世上能阻止他的，也只有她。

「駱大哥，你了解小妹的，我是不會離開的！」

堅定的聲音傳到駱良勝的耳中，痴痴凝望著此刻的雲依依，駱良勝再一次頹然。

「噗通」一聲。

他跌坐在地上，嘴裡喃喃自語：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你早應該告訴我的，應該早告訴我的！

不然，不會是現在這樣的，一定不會是現在這樣的。」

是的，他懂她，就如他的美麗一般，她的驕傲與倔強，一樣深深吸引著他。

雖然，此時她容貌不再，可他的心亦從未改變。

駱良勝有些怨恨屠無憂，什麼狗屁的「大先生」，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了。

駱良勝兩眼無神，目光獃滯的坐在地上，彷徨無助的彷彿孩童。

而在他身後整齊列隊的鐵血將士，何曾見過如此模樣的大將軍。

他們這一刻，彷彿能感受到大將軍此刻的悲傷。

一瞬間，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哀傷之意。

旁邊的雲依依也感受到了這種氣勢，他其實很佩服這位大哥，從小就佩服。

就像他身後的將士，無論何種情況，都能與他站在一起，氣勢相連。

如她剛剛所說的，他了解她。

反過來，她又何嘗不了解他呢！

因為了解他，所以百年前才隱瞞了煞氣入體的事情；

因為了解她，才謊稱在雲京閉關養傷，與無憂去找尋方法。

她知道，若讓駱良勝知道了她的情況，他鐵定要涉險。

以他的性格，恐怕十死無生。

當空氣中壓抑的氛圍，越來越濃烈之時，屠無輸走出了「福地」。

看著其眼睛紅腫一片，想來是大哭一場。

彷彿感受不到周邊環境的變化，無輸沉默的走到了祖母身邊。

乖巧的坐下，把腦袋深深的埋在自己祖母懷中。

曾經，他幻想過有一天祖父離開會是怎樣？

可真等到這一天，那錐心的傷痛，還是令他忍不住的淚水橫流。

他很崇敬自己的祖父，因為祖父真的有智慧。

記得小時候，他曾問過祖父：為什麼人人都去爭名呢？

當時的祖父聽到問題后，仰天大笑。

告訴無輸：爭名是為了留名，而留名是為了死後讓人記住。

人人都會死，雖然祖父沒見過仙，但想來仙也會死吧！

可名不會，名會一直傳承下去。

但祖父不希望你去爭名，祖父希望的是，你能快樂的活著、幸福的活著。

更不要在乎身邊你認識多少人，也不要在乎多少人認識你。

因為，當死去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會化作塵埃。

無輸回憶起當時的畫面，祖父的教導他一直都銘記於心。

可這一刻他不快樂，也不覺得幸福，他真的不希望祖父離開。

不由默默的想到：「又有幾個人會記得祖父你呢？」

撫摸著孫子的腦袋，雲依依心中有千言萬語，可她怕一開口，就再不想走了。

而她的情況，根本不允許未來跟孫子一起生活，她不得不做出選擇。

何況，她跟夫君還有約定。

雖然，他違背了約定，但她不會讓他孤單的遊走在冰冷的黃泉路上。

這一刻，她想到了夫君經常開的玩笑：

放心吧！你一定會先我死去的，我隨後會找到你，帶著我美麗的妻子，暢遊黃泉河。

雲依依知道，雖然是玩笑話。

但她此刻也知道，那就是他的真心話。

起初，她還不了解。

現在，她懂了！

他是不想讓她獨留世上傷心難過，就像現在一樣。

雲依依把屠無輸拉了出來，然後指了指駱良勝道：

「憨兒，這是你駱爺爺，快過去把他扶起來。」

無輸看著坐在地上的駱良勝，表情有些詫異。

他記得，最初這個金甲將軍給他帶來極大震撼。

那可是一聲大吼，就會震動的他氣血翻湧的人。

更是一個眼神，讓他渾身冒冷汗的人。

他不知道在進入「福地」之後，這裡發生了什麼。

敏感的他，知道一定與祖母有關，無輸聽話的走上前去，伸手攙扶駱良勝。

忽然，一股莫名悲痛的情緒感染了他，緊接著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殺氣。

他彷彿回到客棧大堂時，祖父離去的那一刻，又彷彿回到最開始對上此人眼神的那一刻。

「駱大哥，憨兒是我唯一的孫子。」

情緒來的快，去的也快，無輸瞬間從龐大的氣勢籠罩中脫離。

雖然時間很短，可無輸還是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但他沒有退卻，依然伸出雙手去攙扶駱良勝。

駱良勝感受到攙扶在自己胳膊上的雙手，抬起頭看了一眼這個孩子。

清澈、明亮的眼神和他對視在一起，他知道，剛剛他差點失手傷了這個孩子。

雖然，他聽到聲音后，瞬間收斂了自己的氣勢。

可當看到如此單純的少年，過來攙扶自己，他剛剛一瞬間的殺戮之念頓時蕩然無存。

依託著少年的氣力，慢慢的站起身來。

目光有些歉意的看了看雲依依，但見她並沒有責備的神情，終於長出口氣。

「駱大哥，你們隨小妹進「福地」吧！小妹還有些事情要交代給無輸。」

雲依依其實剛剛十分的擔心，元神一直籠罩著兩人，好在駱良勝收的快。

不然，她真的有些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起身後，她帶著駱良勝與孫子無輸進入「福地」。

巨大的柳樹下，一座孤零零的新墳隆起，前面墓碑上刻著一大一小兩列字：

大字：祖父屠無憂之墓。

小字：孫屠無輸敬立。

看著這新立的孤墳，雲依依眼中泛出無限柔情。

看過之後，雲依依帶著兩人來到旁邊不遠處的一個石桌邊坐定，開口對無輸問道：

「憨兒，還記得祖母當初交給你刀法時說的嗎？」

屠無輸點點頭，回復：

「記得，祖母！」

「祖母再次給你說一遍，若未來煞氣的問題不解決，一定不要凝聚「元嬰」，知道嗎？」

駱良勝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雲依依，又看了看屠無輸，他很納悶。

她是如何篤定，未來這小子能走到這一步呢？

即便是他，也是屍山血海的滾了多少遍，現在也不過剛剛摸到了元嬰的門檻。

「本不想傳你的，只想你能做個普普通通的人，可現在...

祖母把剩下的《煞氣殺生刀》傳授給你。

記住，不解決煞氣，不允許結元嬰。」

雲依依起身來到無輸身邊，伸出手抵在他額頭，一股元神之力包裹無輸。

而無輸此刻只感到，腦海中忽然多出了許多的東西。

功法運行路線圖，如何錘鍊「殺生刀」，如何引煞氣入刀身，最後是刀勢、刀意的運用。

足足一刻鐘，雲依依才放開了抵在無輸額頭的手。

回到剛剛坐著的地方，默默的等著無輸消化。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無輸睜開雙眼，沖著祖母輕輕點了點頭。

「恩，記得祖母跟你說的。

你祖父教給你的功法不叫《逆天造化決》。

而是一門養氣的功法，當然也是咱們屠家真的家傳功法，叫做《平心淡氣決》。

還有，祖母已經跟路天翔約定好，七日後你就隨他出谷去吧！

但是，記住祖母的話，任何情況下都不要放棄活著的希望，知道嗎？」

雲依依再鄭重的告誡孫兒，一臉的肅穆，倒真的是讓無輸很彆扭。

他從未見過祖母如此模樣，就像他從來不知道祖母那般強大一樣。

從他記事起，祖母一直都是很慈祥、很溫暖。

忽然，他想到剛剛祖母說的，急急的開口詢問：

「祖母，孫兒為什麼要出谷？

那祖母跟孫兒一起嗎？

孫兒不能留下來陪著祖母嗎？」

三個問題如炒豆子一般，從無輸的嘴中問出。

「唉！人總會長大的，也總會經歷分離，外面的世界很廣闊，你也要出去看看。

祖母年紀大了，就不陪你出去了！

還要留下來陪你祖父呢！

若咱們都走了，誰來陪他。」

雲依依恢復了以往的慈愛，臉上掛起有些苦澀的笑容。

此時，聽到祖母這般說著，敏感的屠無輸好像預感到什麼，一下站起身，對祖母說道：

「祖母，孫兒不會走的，孫兒要留下來陪你，哪都不會去。」

屠無輸第一次反駁自己的祖母，也第一次做不聽話的孩子。

「你難道要不聽祖母的話嗎？」

雲依依其實內心很感動，但她不得不板起臉來，裝作憤怒異常。

「祖母...」

「閉嘴！駱大哥，請你帶他出去吧！小妹要單獨陪一陪夫君。」

雲依依起身離開石桌，往孤墳那裡走去，轉身的一剎，兩滴老淚忍不住的流下來。

她趕忙抬起手臂一揮舞，裝作擺手的模樣，把快要落下的眼淚擦乾。

駱良勝無法拒絕雲依依的請求，任何請求。

他一把抓起屠無輸，就準備離開這個「福地」。

「駱爺爺，我祖母她...她是不是...」

駱良勝強勢的打斷他：

「別問，出去吧！出去告訴你。」

帶起無輸，幾個跳躍離開了「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