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如臨深淵
晨光熹微,空氣清冽。
寧扶蕊羞恥心上來了,她從來沒有這麼狼狽過。
一覺醒來,衣服都被人給扒了!
周惟卿白色的中衣染了些泥,星星點點的泥斑很顯眼。
他的臉色冷若冰霜,似乎不想同她說話,發覺寧扶蕊醒了,便拿過衣服拋給她。
自己就抱著幾根樹枝,自顧自生起火來。
寧扶蕊穿好衣服默默看了半天,她想多了,這人哪裡像是會生火的樣子。
「那個,我幫你吧。」
又是這句話。
周惟卿一愣,並未轉過頭看她。
寧扶蕊知道他很在意那天的事,現在還在生她的氣。
她來到周惟卿身邊坐下,周惟卿立馬挪遠了一些。
寧扶蕊似乎並不在意他疏遠的舉動。
她終於知道系統跟她說的,結果都一樣是什麼意思了。
他既然想知道,那便讓他知道。
她雙手搭在膝蓋上,同周惟卿講起了故事。
「從前有個小女孩兒,她有個很厲害的爹爹,是頂頂威風的大將軍......」
輕柔空靈的聲音傳進腦海,周惟卿忍不住看了寧扶蕊一眼。
恬淡的面容,似乎在講什麼稀疏平常的家事。
寧扶蕊講得很慢,因為她知道,一旦講完,她便要站在和他對立的陣營里了。
橫豎還是趙家的人,養子也是子啊。
「後來啊,因為他的女兒不願嫁給那個國師的兒子,反而又成了讓人坐實大將軍謀逆的證據。」
周惟卿知道了,那個被當成禁忌的姓氏。
他暗中調查父母的死因時,查過一些史料。
寧家抄家之時,寧將軍的小女確實是失蹤了的。
這樣看來,眼前的人便是那個失蹤的寧府獨女寧芙蕊了。
寧芙蕊抬目望著他,周惟卿怔然地回望著她。
她是來找趙家尋仇的,所以她才不願同自己說真話。
如今全都說了,周惟卿心中反而沒有半點欣喜。
「我都說完了,你想殺了我嗎?」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肅穆起來,蹙著眉頭看著她。
他被趙旻瀾養大,的確是為了幫他殺人用的。
可面前的人是寧扶蕊。
少女仰著頭看著他,露出一段脖頸纖細潔白,似乎輕輕一扭就斷了。
寧芙蕊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似乎不想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
她察覺到了一閃而過的殺意。
這人竟然真對她動了殺心!
周惟卿側過頭,躲開了寧芙蕊的注視。
他心中無端地生出一種懼怕,他的光似乎離他越來越遠了。
「至少現下,先走出這裡。」
寧扶蕊啞然:「......」
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周惟卿暫時不想殺她。
她眸中驟起淡淡的冷意,反正她今日也只是問問而已。
因為周惟卿根本沒有能力殺了她,如果他回答了想,那今日被扭斷脖頸的只能是他自己。
寧扶蕊站起身拿出口袋裡的羅盤,尋找著方位。
「啊嚏——!」
寧扶蕊重重打了個噴嚏。
林中方下過雨,如今出了太陽,直接變得又潮濕又悶熱起來。
頭頂時不時還有簌簌的寒風掠過。
寧扶蕊一下被這三股對流搞得頭疼欲裂。
「走這邊,啊嚏——」
寧扶蕊指路,周惟卿就走上前探路。
兩人走了半天,沒有半點能出去的跡象。
天公似乎給他們開了個巨大的玩笑。
到了傍晚竟然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喉嚨火燒火燎,被雨水一激,又彷彿讓她置身冰窟里。
一天沒吃東西,她實在是走不動了。
自打周惟卿知道自己是寧家人之後,對她的態度果然冷淡許多。
「周惟卿,你走慢點,我走不動了。」
細若蚊蚋的聲音被雨聲蓋過。
寧扶蕊眼前逐漸起了霧氣。
剛想扶在一棵樹上歇息,誰知那樹枝一歪,強烈的失重感傳來。
這竟然是個山坡!
她還沒來得及呼喊便直直地滾落下去。
周惟卿停住了腳步,如墨般的瞳孔像無邊的深淵。
他抿著薄唇,靜靜望著那處山坡。
枝影橫斜的樹榦猶如鬼影肆意搖晃。
他想起那日魈魎對他說的。
將她關在沒人可以找到的地方,這樣她便再也跑不掉了。
如若再感到害怕,她會不會再多依賴他一點。
內心潮濕陰暗的想法被放大,直至令他隱隱夯奮起來。
周惟卿呼吸急促,眼中閃著莫名的狂熱。
再也不會離他而去......
寧扶蕊衣服被刮破了大半,雨水滴滴答答盡數滴落在她的皮膚上。
冰冷刺骨,寒涼滲入骨髓。
不遠處隱隱有狼嚎傳來。
她顫抖地呵出一口寒氣:「好冷......」
動物的腳步聲細細簌簌,令得寧扶蕊汗毛倒立。
四處寂靜,野狼眼中閃著綠光,暗中窺伺著它的獵物,口中垂涎緩緩滴落。
寧扶蕊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試圖朝系統喊話:
「系統,系統!我不要獎勵了,給我一把刀!」
她咽了咽口水,恐懼於心中蔓延。
「系統正在升級。」
寧扶蕊徹底死心了。
人都要死了還升什麼級!
難道她今晚便要葬身狼口了?
等等,系統斷然不會放著宿主安危不管。
如果還能安然升級,是不是就說明,她最終會化險為夷?
寧扶蕊忍住心中懼怕,緩了口氣,支起身子,抓住一根枯樹枝。
對,她不能怯。
她不是軟弱的羔羊,從來不會將自己置於束手待斃,任人宰割的局面。
「嗷嗚——!!」
草叢中有三匹狼朝她沖了過來!
春雷滾滾,電閃雷鳴。
寧扶蕊默默看了眼天色。
天助她也!
她一邊與狼周旋,一邊用樹枝在地上畫著引雷圖。
引雷圖一成,寧扶蕊雙手極速翻飛,掐了個雷訣:
嘯風鞭雷霆,攝伏諸魔精!
風肆意呼嘯,一道道雷霆貫穿長空,如狂風驟雨般劈落下來。
纖細的雨絲被雷電的光輝映成銀白色。
狼被劈中,發出一聲短促的嗥叫。
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肉味。
寧扶蕊捏訣的手麻得不行。
她成功了!
哪知,有一匹狼在瀕死之際又從寧扶蕊身後撲了上來。
肩膀傳來一陣劇痛,溫熱的液體即刻噴洒了出來。
她雙手麻痹,根本沒力氣與它掙。
這時一根用樹枝與石頭磨成的長矛刺了過來。
一擊便中要害,狼被刺了個透心涼。
溫暖的外袍朝她劈頭蓋臉地遮了下來。
是周惟卿。
寧扶蕊徹底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