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糟糠之妻
周惟卿盯著她的背影,看她也沒走多遠,便倚在車廂里靜靜看著。
寧扶蕊望著女子七零八落的衣裳,心底梗得難安。
「哎喲,又來一個小賤蹄子!」
一個骨瘦形銷的地痞眼神猥瑣地在她身上遊離。
「對別人評頭論足之前請你自己先照照鏡子。」
寧扶蕊冷冷地回望著他,根本不想跟他們多說。
她一腳踹了上去。
那地痞被她踹在地上,捂著抽疼的腹部吸著冷氣。
沒想到她人看著嬌小,氣力卻不小。
旁邊有人拿著棍朝她指指點點:「我去你大——」
寧扶蕊直接甩了一巴掌上去打斷他施法。
甩完,她嫌惡地拍了拍手,似乎碰到了什麼骯髒至極的東西。
她直言道:「我今日不是來打抱不平的,我只是想打你們一頓。」
眾人臉色一時變得難以言喻。
「既然是來找茬的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寧扶蕊身旁颳起一陣風,一人揮動著狼牙錘準備朝她衝來。
她轉身躲了過去,手中利刃飛旋劃過粗糙的皮肉,空氣中即刻漂浮著一股血腥氣。
暗箱里傳出宰豬一樣的慘叫聲,寧扶蕊嘴角一揚,這些人比起刀尖上舔血的吐火羅人還差得遠了。
也就只能在這欺負欺負弱勢群體。
身後一股凜然的殺氣襲來,她閃身一避,利用匕首格擋了下來!
金戈相撞嗡鳴不止,寧扶蕊趁機瞄準那人的下三路又狠狠踹了一腳。
眾人一時畏縮著不敢上前,從沒見過如此陰毒的女子!
寧扶蕊二話不說脫下禦寒的外衣給女子披了上去。
女子啞著嗓子,堪堪搭著她的手站了起來:「多謝姑娘相救。」
寧扶蕊觀察到,女子眉眼上挑,梳的是婦人的髮型。
為何一個婦人會淪落成一個乞丐?
意識到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她靜靜拿出匕首準備再戰。
那幾個地痞一臉驚恐地望著寧扶蕊,緩緩朝後退去。
「我我我我們明日再來!」
寧扶蕊:「......」
她還沒開始熱身呢。
她帶著女子上了馬車,那女子見到車上還有一個男子,頓時有些瑟縮。
「別怕。」
寧扶蕊拉著她的手,朝她安慰道。
她又遞給她一個水壺,婦人喝完水,感激地望著寧扶蕊。
「那幾個人是我爹寨子里舊日的仇人,如今見我落魄了,便想趁機報復回來。」
寨子?
寧扶蕊有些懵,她救的又是哪個大人物?
淪落為乞丐的婦人望著她時,眼神堅毅,氣質與別的閨閣女子凜然不同。
她同寧扶蕊解釋了半天,寧扶蕊的神色堪稱精彩絕倫。
這名婦人竟然是縣令明媒正娶回來的大夫人!
她舊時是山匪的千金,街上偶遇尚未發跡的縣令,二人一見鍾情。
彼時縣令窮困潦倒,為了能吃飽飯入贅了山匪家。
婦人身姿端正,坐在寧扶蕊對面,聲音沉緩有力:「我爹一路助他及第登科,平步青雲,如今他成了縣令,竟然覺得我的身份有失體面。」
「他強迫我簽了和離書,狠心騙我到護城河外,將我推入水中,」說到這裡,她哽咽的聲音染上一抹狠絕,「誰料我大難不死,如今便是要回來尋他的仇!」
寧扶蕊心中一喜,歡快道:「那正好,我們能一道了!」
「你們?」
寧扶蕊也同她說了梧桐村的遭遇,婦人聽了直恨得咬牙切齒。
「這個不是人的狗東西!」
寧扶蕊噗嗤一笑。
她來這裡這麼久,還從沒見過如此直率的女子。
忽然發覺臉上黏著周惟卿的視線,寧扶蕊抬眼望去,那人清淺的笑意直達眼底。
她又訕訕地收回了目光,心下忽然多出幾分無言的悸動。
寧扶蕊與周惟卿找了間客舍,開了兩個單間。
經費有限,她只能與婦人擠一間,周惟卿便單獨一間。
婦人沒什麼架子,做事不拘小節,見寧扶蕊也是個爽利的女子,晚上便與寧扶蕊躺在榻上談天說地。
二人相談甚歡。
第二日,寧扶蕊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因為上疏告發主要還是周惟卿的活,她一起床便下樓買了兩份早飯去找周惟卿。
他吃相很好,細嚼慢咽的,看得寧扶蕊心情十分愉快。
吃過早飯,周惟卿沾了筆墨開始攥寫舉狀。
寧扶蕊則負責坐在他旁邊左顧右盼。
忽然瞥到桌上放著一個褪了色的小香囊。
總覺得有點熟悉。
在哪見過呢......
寧扶蕊脊背一涼。
這是她舊時自己做的,後來送給周惟卿了。
想著這幾日與他的相處,寧扶蕊面容漸漸冷了下來。
她與他確實少了那麼點界限。
因為她是現代人,所以並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多異常。
反倒是周惟卿......
她直直望著那個香囊,平靜道:「周惟卿,你是不是喜歡我?」
握筆的手一抖,在紙上留下了濃墨重彩的一點。
周惟卿整個人僵滯在那裡。
明明是疑問句,卻被她說得無比肯定。
彷彿有一隻鬼手在暗中緩緩攥緊他的心臟,帶起一陣令人窒息的絞痛。
墨筆啪嗒一聲,於右手中掉落。
他說了會怎樣?
她會怎麼想他?
她會棄他而去嗎?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寧扶蕊,神色晦暗難明,眼底沉寂得像一灘死水。
寧扶蕊看他這個反應便心覺不妙。
他可是在趙家畸形變態的教育下存活下來的病嬌啊。
病嬌的想法能跟普通人一樣嗎?
不過周惟卿會喜歡她,她忽然又覺得合情合理。
每個男人對於他的第一個女人總是會有一些特殊的感覺。
這個人又十分缺愛。
她這是直接撞槍口上了。
得出結論,她硬著頭皮,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沒,沒事,你喜歡也沒事。」
「後面應該還會有更喜歡的,哈哈。」
古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她又不會留在這裡很久。
估計隨著時間,他閱歷一深,這感情自然就淡了。
寧扶蕊一把抓住香囊,她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這香囊我先拿走了,太磕磣了,後面再給你做個新的哈。」
「你要去哪?」
周惟卿心底慌得不行,兀然站了起來。
椅子發出刺耳的拉扯聲。
「——!!」
他強硬地抓住寧扶蕊的手腕,將她按在椅子上:「你不能走!」
原身被趙家人強迫的畫面在腦海中浮現,她一時腿腳發軟。
寧扶蕊在心中暗罵自己行事魯莽,她都忘了這玩意還有後遺症!
而且周惟卿手勁也太大了。
周惟卿直直盯著她,眼神冷沉得可怕。
「你抓得我好疼,你放手!」
寧扶蕊根本掙脫不開,高大的身影越靠越近。
完蛋了這下翻車了!
她躲避著那人的靠近:「你,你快放開!」
心中泛起莫名的恐懼,寧扶蕊知道那是記憶在作祟。
她顫抖著嘴唇,回憶加劇了心中的怯意。
「周惟卿,別讓我恨你!」
聞言,青年猛地鬆開她的手,頓時回過神來。
恨,她說了恨。
他最害怕的事。
他最怕寧扶蕊厭他。
寧扶蕊知道自己這句話奏效了,她一把推開他,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