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貼地飛行

阿斯伽羅德號誕生於火木小行星帶一號綜合基地，是一艘泛亞聯盟生產的科研工業綜合考察船，就字面意義上來說，這艘船用於在空間中進行各種各樣的科考活動，尋找並了解宇宙各個星體間的奇特自然現象，研究併發掘其中的科學原理。

而為了這個目的服務，船上配備了大量的工業生產設施，包括且不限於用於收集星際空間中漂浮的星際物質和小型天體的採礦機械，用於冶鍊和鍛造的冶鍊車間，用於提供生產能力的加工車間，以及用於維生的氧氣循環系統、中央溫控體系、電力供應系統、食物生產儲備系統等等一系列的設施。

而這一系列的大型工業聚合體造就的就是阿斯伽羅德號這樣一艘直徑超過了十六公里的龐然大物，其質量也超過了五十億噸，常駐人口達到了6萬多，妥妥的一個無法進入大型星體洛希極限距離以內的巨型飛船——不然阿斯伽羅德號就會在天體級別的巨大潮汐引力撕扯下粉身碎骨。

而能夠談得上洛希極限已經是人造建築物的驕傲了，至少從某種程面上來說，目前整個人類文明能夠拿出手的可以將洛希極限距離危險範圍標註進航行控制系統的飛船，一共也就那麼三艘，其中一艘是否算是一個飛船都還存在爭議。

由此可以見到，阿斯伽羅德號對於整個人類文明的重要性。

白浚在船員艙中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動，飛船雜亂不堪的空間中飄蕩著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大部分是附近船員室內飛出來的衣物和電子設備，還有一些是飄散的液體水珠。

他任由這些水珠和雜物擊打到自己的氣壓服上，然後繼續飄散向四周，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在深海中潛航的泰坦，除了富有規律的警報聲以外四周靜謐無聲，各種雜物就如同深海洋流，衝擊到自己的身體上然後四散開來。

他在船員艙門口的氣壓服存放櫃找到了身上這件氣壓服，這身防護服專用於艙內緊急情況，腕錶是一個集成的環境感測器，可以感知溫度、射線、氣壓、重力等等，背後的氧氣管足以提供長達四小時的生存時間，不過現在飛船內氣壓穩定氧氣充足，他並沒有打開。

另外他在腳上綁了磁力靴，以應對現如今飛船缺少重力的情況。

左腿小腿仍然毫無知覺，他只能用大腿的力量將左腿抬起再放下，在太空中不需要骨骼的支撐作用，他至少還能用左腿上的那隻磁力靴來幫助自己在移動的時候固定自己的身體。

白浚一個艙室一個艙室的敲門查看，打不開，也沒有回應，好像所有人都突然消失了。

不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一路上一個船員都沒有看到，有些門是打開的，然而裡面也沒有人，睡袋和各種個人物品飄散在其中。

他現在必須前往飛船的核心區，全船斷網，只有那個地方具有和外界聯繫的途徑，俗稱外網埠。

白浚找到了一個完好的個人通訊儀，雖然這樣的通訊儀並沒有獲取飛船狀態的許可權，但是白浚至少得知了現在的時間。

自己昏迷了有足足五個小時之久，這麼長的時間內飛船上肯定發生了許多事情。

通過對周圍事物的觀察，這一切都不像是一次有序的撤離，在日常情況下，飛船上的船員是按照嚴格的作息制度來工作和休息的，全體船員的工作時間覆蓋到了24小時中的每一分每一秒，而同樣，休息時間也如此。

船員艙中不可能一個人也沒有。

通過觀察通訊儀的作息表白浚得知，自己手中這部通訊儀的主人就正處在休息時間內，他理應在某個艙室內睡覺，而現在他的通訊儀在過道中無序的飄蕩，主人卻不翼而飛。

「昏迷了五個小時，自己就被所有人給拋棄掉了？」

白浚不禁開始產生了一些可怕的聯想。實驗室的可怕實驗災難？宇宙空間中突然產生的微型黑洞？飛船即將自爆？

許多災難片中都有類似的場景，不能怪白浚多想。自己被卡在了瞭望塔內聯繫不上，可能大家都以為自己已經遇難了吧？

走過船員生活艙，是一個中段的交通管道站，這個管道樞紐是一個十米長寬的圓球空間，用一根根的軌道連接到上下左右前後六個面的管道。

當然，在宇宙空間中並不分上下左右，一般都是以數字編號和通往的目的地來標識各個管道的方向。

整個阿斯伽羅德號是一個圓盤形的飛船，最中央是整個飛船的能源、引擎、維生等各種重要模塊的所在地，而圓盤向外才是各個實驗艙以及船員的生活娛樂空間。

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就是處在整個飛船的最邊緣，按照飛船導航地圖上的標識是K8區，所以剛剛路過的生活艙是K8區生活艙。

白浚抬頭看著剛剛出來的艙門上方標識的文字，確認了自己所處的方位。

他遭受了一次昏迷外加窒息，已經對昏迷前的記憶有些模糊了，看到了頭頂標註的K8標識他才確認了自己的位置。

沒有電力系統，軌道交通沒有工作，白浚朝頭頂望去，整個軌道裡面漆黑一片。

他知道這條軌道貫通整個飛船的K區整條線，直達飛船核心區，足足有五公里長。

「真是幽深啊！」他從來沒有在停電的情況下往軌道裡面看過。

平時這裡面都是十分明亮的，甚至在某些路段還會有窗口，在光線不是那麼刺眼的情況下將防輻射甲板打開，再將曲光玻璃變成透明模式，讓宇宙中的星光投射進來。

而現在，他站在軌道口的邊緣向下望去，就如同一個無底的深淵，氣壓服頭頂的探照燈打出去的光被黑暗吞噬。

想象一下，一個五公里深的巨洞。

地球上，最深的天然洞穴不過幾百米，也足以讓人望而卻步。

除開太空電梯的附屬建築，最高的大廈也不超過千米，不是人類不能修的更高，只是高度恐懼被深深印入人類的普遍基因中。

不過這裡是太空，白浚下一刻意識到了這一點。

現在阿斯伽羅德號上已經沒有了重力，上下之分已經沒了意義，高度這個概念也就成了空話，倒不如說只是一條長達五公里的隧道。

白浚幻想著自己縱身一跳，信仰之躍，身體飛速下墜的快感，卻還只是老老實實的趴下來關掉磁力靴，然後順著軌道旁的梯子爬行。

爬了幾步，又意識到沒了重力，自己實際上可以不用爬行，手上用力一拉，身體就向前飛去。

幾次抓住梯子向下拽，速度就變得飛快。

防護面罩外艙壁上的反光條不斷向後倒退，氣體扶過氣壓服表面傳來獵獵風聲。

這是白浚從未感受過的快樂，讓他想起了他第一次從地面坐上太空電梯，視野不斷突破雲層，空梭穿透空氣的聲音呼呼作響，頭頂的海平面慢慢變成弧線，陽光下波光粼粼。

那是多麼美妙的陽光，地球上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美好的回憶。

進入太空后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溫柔的太陽了，每一次見到，都是在重重濾鏡之下，厚重的漆黑濾光玻璃將陽光的恐怖威力阻擋在外，玻璃中央映著一個發黃的圓球。

在太空中，日光浴就如同岩漿洗澡，被太陽盯一眼不死也得脫層皮。

所以，地面上的日子，那是真的好，隨意接受陽光照射的日子，那是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