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習武
山頭還未浮現太陽的影蹤,朵朵紅雲似是綢帶一般稀疏映於天際,四散的白雲鑲嵌在淡藍蒼穹之上宣示著初晨的到來。
大地肆意瀰漫的寒霜令草木俯首稱臣並逐漸凋零,告知世人秋日已深。
撒落曠野的樹葉覆蓋了垂頭喪氣的枯草,即便是將腳步輕輕放置,還是會浮現亂人心弦的聲響,彷彿是挑撥令人厭倦的秋日需加衣禦寒的煩思。
一陣疾風馳過,使行走在山林中的少年郎,不禁裹了裹身上單薄的衣物,皺眉四顧。
映入眼帘的,是鬱鬱蔥蔥高矮不一的樹木,不時有黃葉飄零墜落,各自遮擋了一塊異常窄小的區域。
阻撓著少年細細尋找渺小目標的目光。
白霜伴隨著晨光愈盛,漸漸消融,直至化為搖曳生姿的水霧與虛空相合,時間就是這般在不知不覺不疾不徐中悄然流逝。
少年郎除卻雙眸轉動以外,身子幾乎沒有半點的動搖,雙腳似與四周環繞的樹木一般牢牢紮根在了地面。
耐心之強,尤勝捕獵的虎狼,與其稚嫩的面龐極不匹配。
陽光透過枝葉間隙鋪撒於土壤虛膨的落葉衣物上,光與凋零之色的糅合,化作悲涼的絕美畫面。
這時,兩株半黃半綠的怪異草植先後以自身軀幹撥開環圍困擾自己的黃葉,探頭享受久違的陽光沐浴。
少年郎看見二者的身影時,被凍的有些發僵的臉龐露出一抹欣喜,邁步向二者走去。
伸出凍成紅紫色的小手小心翼翼的刨其周邊有滲骨之寒的土壤。
宛若新生的兩株草植,在少年以雙手徹底化為深紫不停顫抖的代價,根須完整未損的被挖掘而出放入了背簍。
少年郎隨即彎腰背上背簍,甩了甩軀體,渾身一個哆嗦,大踏步迎著陽光向日出的方向行進。
穿過起伏不定的如畫美景,少年站在了一處山巔之上,山腳下一炊煙裊裊的村落呈現在了眼前。
其右腳邊是一汪汩汩小泉,南北西三邊皆為堅固石岩,唯有東邊有個狹窄豁口,泉水從中平靜溢出,順著蜿蜒曲折的細小溝渠輕輕流淌。
少年追隨著熟絡的山間溪水來到了山腳村落。
「小鈞回來了?」
「回來了。」少年點頭回應。
在村中巷道不時便會遇見村裡的人,互相打個招呼擦肩而過。
少頃,少年郎來到一座青磚青瓦的院落門前,推門而入,背簍都沒來得及放下,便急吼吼的從正房中取來一本書籍,坐在了院中石桌旁翻閱。
「雙青草,晝生夜伏,葉有針芒,入口微澀,喜光性寒,生於枯葉密集之地,絕息泯氣有奇效,常用於炮製毒藥。」
尹鈞看一眼書頁上繪製的圖案和文字記載,又看一眼提溜到腳邊背簍中的草植,呢喃道:
「第二次遇見這種葯了,這《草植錄》是世間藥草記載最齊全的一本書,可我今天採的這兩株與雙青草非常相似的草植卻沒有隻言片語的記載。
上次在懸崖上採藥時劃破了小腿,傷口恰巧壓住了這葯,把小爺嚇了個半死,傷口卻快速停止了流血,且癒合也是平時的數倍。
莫非不是漏載,而是此前沒人發現這種葯。唉吆喂……我在這兒想啥呢。」
自覺可笑的尹鈞搖了搖頭,合上書起身伸了個懶腰,突然怔在了原地。
足足楞了十幾息,上下嘴皮一碰,「系統?」
等了半響拂來一陣微風,尹鈞腦門頓時浮現道道黑線,
「十二年了,木得金手指的丁點動向,可要是真沒有,憑空出現在我腦瓜子里的全真心法又是咋回事?活見鬼!」
穿越!
尹鈞覺得自己的經歷說是轉世重生或許更為準確一點。
前生二十餘歲惟患絕症,迴光返照的幾個時辰中,與家中一點一滴的過往告別時,一口血咯到了祖傳的古代空白聖旨上,不知是壽數已到還是冒犯到了哪個年代的哪位九五之尊,就此嗝屁。
再生為人,只有一個年邁的爺爺相依為命,還在三年前也就是九歲時與世長辭,給尹鈞傳授了其採藥人的畢生能耐和經驗讓孫兒可苟且偷生。
無獨有偶,重生的這是一個夢寐以求的世界,武道盛行。
據爺爺臨終前的訴說,尹鈞方才知曉,這一世的父母就是武者,步了無數前輩古人的後塵,折在了江湖。
除了尹鈞這麼個人以外,留下的還有爺爺口中兩個堪比蒼天的龐然大物之仇敵。
血仇來自於一次宗門遺迹探險,父母為了兩顆散發著熒光的種子,竭力襲殺了兩個初入江湖歷練的大勢力長老的孫子。
為此,爺爺親手埋藏了兒子、兒媳后,帶著因母親受傷而早產的尹鈞來到了雒水村避難。
當孤零零的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採藥也就成了賴以為生的唯一途徑,當然這只是個讚美之詞,說的直白一點,就是漫山遍野的挖草。
尹鈞兩世為人剛學會跑的時候就會幹的事,只不過是挑著挖,而不是隨意挖,僅此而已。
隨著年歲增長,挖草的地方愈來愈危險,挖到的藥材愈來愈珍貴,生活也就愈來愈優渥。
武道盛行的世界,武者必然是極多的。
尹鈞此世降生后一直生活至今的雒水村,每個月總會有那麼幾次,來幾個武者挑選根骨可觀者去自家勢力教習武藝。
非常不幸,尹鈞因早產釀造的先天有損的根骨沒有一次獲得過看重,悟性這個同樣重要的習武因素,在第一道根骨門檻未能通過的前提下遭遇了無視。
認清了自我天資乃是世間墊底的事實以後,認命般苦學採藥的本領,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滋潤一點。
誰知,今日突然得到了全真心法,一門前世小說中的內功心法,一門可步入武道的敲門磚功法。
疑惑在腦海中憑空誕生的功法面前轉瞬被拋諸腦後,全心全意的研究起這門離譜的功法。
行走坐卧時刻運行,吃飯睡覺都不例外,這樣的功法難道不離譜嗎?
這可是中神通借鑒汲取了九陰真經和先天功兩家之長的得意之作,絕對可以秒殺世間絕大部分功法,是全真七子不咋滴,不是功法不行。
十分投入的尹鈞似乎完全忽略了時間的流逝,在功法被細細咀嚼了三遍后,鼻間的一呼一吸開始出現變化調整。
人體有先天精氣和後天精氣。
藉助通過功法的吐納等修鍊方式,轉化一絲先天精氣成為內力儲于丹田之中,便已為武者。
而人體中又有奇經八脈和十二正經、一百零八條隱脈及七百二十處竅穴。
武者持續以功法轉化先、后精氣為內力,打通經脈竅穴、積蓄內力的過程也就是所謂的武道。
當然,這僅僅只是尹鈞自己的簡單認知。
武者常說的丹田實則只是下丹田,而丹田有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為督脈印堂之處,又稱「泥丸宮」,為藏神之所;中丹田為胸中膻中穴處,為藏氣之所;下丹田為任脈關元穴,臍下三寸之處,為藏精之所。
呃……這是尹鈞打全真心法上得知的,只因全真心法要同時修鍊上中下三丹田,貫穿全身所有經脈竅穴運行內力。
而此時的尹鈞還連任脈關元穴下丹田中的第一絲內力都沒有,說三丹田同時修鍊為時尚早。
呼吸節奏再次出現紊亂時,尹鈞抬頭看了眼天色,竟不知不覺已至黃昏,怪不得注意力一直難以集中,感情是腹中空空如也。
尹鈞變戲法一樣打袖口摸了一把,手中攥著幾枚銅幣,出了家門來到村子中心位置的食肆。
雒水村有八十一戶人,有耕地的、有打獵的、有採藥的、還有幾家做點小生意的。
村中心的小食肆是為數不多的三家店鋪之一。
也是尹鈞這三年賣了藥材換到錢以後,解決吃飯的地方。
聽說食肆如今基本上不怎麼下廚的老頭厲害的緊,曾經也是名動一方的人物,綽號「鬼廚」,一手廚藝非常了得。
六年前帶著一孫子和一外孫來了雒水村,開了這家食肆。
「小鈞。」
食肆是與村內建築別無二致的青磚青瓦,不過在布局上有些許差異,客人入門就餐的大廳擺放著六套實木桌椅。
「道哥,來碗面。」尹鈞給櫃檯后剛打招呼的清瘦少年說道。
林希道,鬼廚的孫子,瘦麻桿似的;還有個小胖子,叫易向凡,是鬼廚的外孫。從體型便能將兩人的名字和身份對上號,兩人都比尹鈞大上一歲。
填飽了肚子回家的路上,尹鈞沒有去思慮習武的事,痴迷的欣賞著這個生活了十二年的雒水村,一個極像是世外桃源一般的地方。
忽然莫名其妙得到了全真心法的尹鈞改變了以往的生活基調,不再以數年磨礪出的耐心和眼力去挑選採摘一株十幾文甚至是數十文、上百文的昂貴藥草。
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數量較多、採摘更易的一株幾文錢的藥草,好抽出更多的時間初窺武道門徑。
這個世界的貨幣有銅幣、銀幣、金幣三種。
一銀幣等同於一千銅幣,一金幣等同於一千金幣,此金非黃金,而是紫金。
尹鈞起初學採藥時,採的都是一斤幾文錢的,後來逐漸演變為一兩幾文、一株幾文,再到一株幾十文,偶爾會採到一株幾百文的。
至於一株幾千文也就是幾個銀幣的藥材,爺爺說他一生只採到過三次,尹鈞九歲時有幸目睹過第三次爺爺采來的數千文的藥材究竟長啥樣,也正是因為那株昂貴的藥材吃了虧,爺爺才撒手人寰。
銀幣和金幣尹鈞目前為止還沒見識過。
斗米三文錢的物價,拿一文錢去食肆就能吃碗清淡的麵條,兩文錢能讓麵條中加上七八塊不大不小的肉塊,普通人的生活都還算過得去,起碼吃喝不愁。
雒水村裡的三家店鋪中,有一家是收藥草往附近鎮落或城池轉賣的,尹鈞有時採到的葯是直接賣給藥鋪,有時是攢幾天再賣。
這事完全看心情,反正拿一株藥草去藥鋪也會收。
三天!尹鈞用了三天時間才凝鍊出了第一絲內力,成為了一個真正的武者。
而那些被外來武者挑中的根骨較為可以的,據說最多三個時辰就能轉化起初的第一絲內力,有些天賦十分傲人之輩,觀察一下武者的一舉一動,自個就能找到踏入武道的途徑。
不過尹鈞並沒有因此而挫敗,有全真心法時刻運轉的奇效,他的修鍊時間會是別人的兩倍不止,而且他還不用去打坐修鍊,有時間採藥謀生。
二十七天!習武第二十七天時,尹鈞可以在白天做任何事的情況下,保證功法的運轉,但是睡覺時功法就開始罷工了。
因此,第二十八天時,尹鈞再次回歸了追求質量的採藥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