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祖宗
恍恍惚惚中,李謹言感覺後背一股暖意,像是被什麼東西托在手掌之中一樣,渾身放鬆愜意至極。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李謹言睜開雙眼,他定了定神,環顧四周。眼前一片月朗星稀,四下空曠寂寥,一張少女面龐慢慢湊近映入眼帘。
「真是沒用的玩意兒,老李家怎麼調教出你這麼個廢物慫包,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少女蹲在落魄的公子哥身邊,雙手捧腮呢喃道。
李謹言虛弱的撐起身子,慢慢恢復意識,定了定神,怯怯的問道:「我這是在哪......你是....?」
「我是你祖宗啊」少女沒好氣的白了李謹言一眼。
「哎,你這小姑娘家家的,怎如此粗魯。」李謹言受過的教養,顯然接受不了這樣的侮辱。
「我真是你祖宗」少女加重語氣,再次認真的重複道。
看著李謹言瞠目結舌無言以對的樣子,少女接著說道:「那我問你,你姓啥」
「我姓李啊!我爹是蘇江府尹李越山,雍州太師張廷煥是我師傅」李謹言再次習慣性的自報家門,不知是想起來什麼,說完心中又一陣發毛。
「對啊,對啊,我在凡間一脈都姓李啊」少女點頭不止
「我去你........我......」李謹言一時被說的語塞,哭笑不得。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那呼之欲出的惡語又被生生吞了回去,好男不和女斗。算啦算啦,公子我還有要事要辦,不跟你這女流之輩廢話了。他踉蹌起身,拍拍身上灰土,四周張望,心中茫然,不知要去何方。
「去哪兒啊你?你師父交給你的事還辦不辦了?」少女無聊的轉動著繞在兩指上那串檀木珠子,看也不看公子哥的問道。
「你是誰!把珠子還給我!」李謹言瞬間警覺
「說了我是你祖宗啊!還不信!」少女站起,背手踱步在山丘之上,嬌小的身形圍著高她一個頭的李謹言轉悠,如長輩看待後人一樣鎮定自若。
「管你是誰家祖宗,你先把珠子還我!」此時李謹言已經完全清醒,他控制不住情緒向眼前這個小丫頭片子正色怒道。
「行了行了!閉嘴!你老子叫李越山,這珠子是你李家傳代的法器,你師父張廷煥這次叫你來這裡,是不是讓你拿這法器照著他給的星宿方位,到此地山丘上尋得一處,向天求一顆仙苗就地埋下?」沒想到少女立刻氣勢反制,一股腦的把李謹言此行給交代的明明白白。
李謹言傻眼了,師父平日里雖高高在上,身邊門生隨從眾多,但對他那幾個親授弟子卻是另起爐灶,從來不讓與外人接觸。眼前這個自稱祖宗的小姑娘從來沒有見過,但對自己身世和行動了如指掌,甚至直呼老師的名字,這神秘身份背後必然不簡單。他暗自琢磨了一會,立刻收起怒色,恭敬的作揖問道:
「正是,正是如此。敢問姑娘尊姓大名,不知家師與姑娘有何淵源?小生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得罪,望姑娘指點迷津」
「哎呀,不跟你說了嘛,我是你祖宗!你們李家這一脈延續下來,都是我在凡間道修的天命子孫呀。我叫若木,你們家這串珠子就是後人喚我下凡的法器,這上面的字還是我刻的呢,不信你自己看嘛」少女說著便把珠子丟給李謹言。
李謹言接到珠子,半信半疑的捏起一個個珠子借著月光反覆端詳。「上神若木親賜,後人因緣輪迴」十二字,還真是我祖宗啊。他一會看看珠子,
一會又看看少女,良久不語。
「你師父張廷煥那個小子,前些日用心神術法飛升求我助他下凡,為此地求一顆種子。祖宗我是個熱心腸,念在和他家老祖有點交情,就答應了啊。」少女說的得意洋洋,神氣的左右搖晃。
「若不是見你給幾個凡人打得半死不活,回頭答應好的事情沒法辦丟了祖宗我的臉面,我才不會出手救你呢」
一向自命清高的李謹聽完這話,猛然雙手合十,兩眼淚花,撲通跪地,上來給眼前這個活生生的小祖宗就是三拜九叩,頭磕的是邦邦響。
委屈大哭道:「祖宗顯靈啦.........!李謹言拜見祖宗.....兒孫無能啊.......叩謝祖宗......您可算是來了啊......兒孫這次是遭了大罪了哇........祖宗為我做主啊.......他們要我吃屎啊......人性泯滅啊」
「行啦!行啦!閉嘴!你這個沒用的窩囊廢!給老子閉嘴!」若木忍無可忍,上去一腳踹翻旁邊哭訴個沒完的李謹言,去你大爺的,沒完了還是。一個時辰前,是讓他說,他不知道說什麼,挨揍,一個時辰后,是叫他閉嘴,他止不住的傾訴,又是一頓揍。天理何存,想是這一趟百楊鎮遭遇的陰影,我李謹言得用一生去擺脫。
李謹言被踹的在地上翻滾了幾圈,小聲抽泣,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趕緊又爬起來,連一頭灰土也不敢整理,彎腰躬身向若木問道:
「那敢問小祖,小生現在該如何尋得師父交代的地方?」
「就這啦!這裡就是百楊鎮的那座後山」說著若木指向頭頂,李謹言順勢望去,正上方星形如斗狀排列,群星閃爍如白晝。
「斗宿初現,主北水,利北地林木生機。神官若木,今夜向玄武借仙苗一顆,埋種於此,鎮南宮火邪北侵,護大周龍脈泉眼生機,守水龍治下蒼生的平安。」
若木不再理睬窩囊兒孫,閉目凝神雙手合十,神遊萬里念念有詞道。
只見那閃爍的斗宿群星慢慢散出光芒,雪花般飄落凡間,旋轉彙集到李謹言身邊。片刻李謹言注意到自己一隻手中光芒四射,他攤開手心,隨著刺眼光芒的消散,一顆星輝瀰漫的小樹苗落在手掌中。不一會兒,樹苗便化成靈光,在山丘上像螢火一樣隨風四散而去。
「你小子,雖是水命,但道修底子太差勁了,單憑你身上那點水勢,別說樹苗了就怕是根野草都生不下來咯。要不是楊老頭給你添了些氣機,不知道我得多花好多口舌,才能求玄武那幫龜孫子借我機緣。」若木見仙苗已經生出,笑逐顏開,長舒一口氣。
「楊老頭?氣機?」李謹言茫然的望著小祖宗。
「哈哈哈........交差,交差,本仙女要回去睡大覺咯」
說著若木便一道白光,划空而去。
李謹言望著祖宗遠去的神仙風姿,嘖嘖稱奇暗自讚歎,我家祖宗瀟洒。正痴痴發獃間,那道白光又從天邊折回,小祖宗向李謹言輕輕衣袖一揮。-瞬間那被抽的破爛不堪的衣衫和血痕累累的體膚都恢復完好,李謹言精氣神頓時振奮,俊俏公子哥再返人間,山丘不遠處那匹借來的白馬也出現在樹下停留。
「收好珠子啊,下次再有人要揍你,記得報上祖宗我的名號,可別再提你爹你師父了。」天際中傳來神官若木的聲音,頑皮至極。
「好的好的,兒孫謹記在心,小祖慢走啊小祖,小祖瀟洒,小祖一路保重。」
李謹言一臉諂媚的彎弓拜別,直到白光在天邊消失,久久不敢離去。
第二日,百楊鎮田間地頭的農戶和路人們都在議論紛紛,他們的驚奇發現,那座原本被當地稱作直弦山的光禿山丘上,而今百鳥環繞仙氣飄飄,一片綠意盎然之色,似是被什麼天降的神仙喚醒了生機一般。
林間官道上,一襲黑衣的公子哥,縱馬賓士與他們擦肩而過,嘴角露出一絲惡毒的微笑。
兩日後的清晨,黎民道的官驛草舍里,楊老頭正在煙熏火燎的灶台前起鍋熬粥。一隻飛鴿撲騰羽翼落在柴窗前,解下綁在腿上金線傳書,飛鴿振翅北歸。「直弦已生根,落子持箭人」
半月後,百楊鎮縣衙爆出大案,當職縣令被查多年貪贓枉法欺壓百姓,千萬家產盡數被封,章老爺被綁到「百楊鎮寶」的石碑前血濺當場人頭落地,整座衙門被連根拔起從上而下無一倖免。盧大頭直接被打成了瘋子,終日嘴裡反覆惶惶念叨:「真是老爺讓我乾的........我啥也不知道.........真是老爺讓我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