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嬴曼陰
齊虎跟在衙差身後,走向遠處。
對街邊傳來的那些竊竊私語聲,他毫不在意。
大丈夫頂天立地,做事但憑本心。
前怕狼后怕虎成什麼樣子?
「只是可能會影響到接下來的計劃!」
……
十八年前,齊虎魂穿大夏。
睜眼就是個鬍子拉碴兒的糟老頭。
這人就是齊元稹。
齊元稹在雪山獨居十數載,偶然見到個精緻娃娃,心裡喜歡的緊,就抱回去當作親兒子來養,一天三頓千年參燉虎骨,十八年不變樣兒,把他一個原本謙謙如玉的身子骨兒,硬生生養成個龍精虎猛。
一月前,義父壽終正寢,臨走前交代三件事。
其一,義父當年做事凶莽,得罪了真正的高手,為不牽連結拜兄弟,被迫遠走,窩在雪山裡至死不能露面。
他心裡憋屈。
就一句話,齊虎武功大成,將這段恩怨給了結。
其二,義父在巡查司做大司主的時候,曾經接觸過一個罪大惡極的魔教妖人,偶然間從後者口中得知了刀仙玉塑的線索。
這裡面藏著天底下最強的刀法。
五步歸真!
義父要他找機會把這玉塑給拿到手,做一世刀仙。
據義父所說,這玉塑藏在巡查司千年地池下,甲字型大小焚煉窟裡面,而想要進入其中,只有兩種辦法。
第一成為巡查司的案首級別的人物,可光明正大進入千年地池,第二成為罪孽滔天的大惡人,還得是武功絕頂的那種,被關押進去。
齊虎當然選擇第一種。
所以他才拿著義父的巡查司鐵令,來奉天城。
結果剛進城,都沒落腳,就一刀把當今燕王的兒子給砍了。
「若巡查司不收我,燕王也找我麻煩……」
齊虎想到了義父交代的第三件事。
義父當年所保護的結拜兄弟,叫顏公卿,義父臨終前,讓齊虎來找顏家的人,送一件信物。
「這信物就只能偷偷去送,不能牽扯了他們。」
……
巡查司。
……
大夏位於中原最西。
西臨犬戎,北拒鬼方,東面狹長的邊境線上,自北向南分別是趙國,魏國和楚國,大夏被包圍其中,可謂群狼環伺。
這樣的地理位置和外部環境,讓大夏朝自古以來都有尚武之風。
江湖繁盛,百姓彪悍。
前者,以武犯忌,後者私械鬥歐。
普通的衙差很難將這些事情給妥善著處理了。
於是就有了巡查司。
專巡民間不法事,特查江湖犯忌人。
此刻。
綽紅軒。
臨窗一張金絲楠木雕花大床,鋪著整塊兒的紅狐皮,床頭壓著一對大紫金錢蟒軟枕,軟枕中間擺著書畫檀桌。
一位只穿著簡單白花紅錦的女子,立在桌旁。
她個子不高,甚至可以說是非常的矮,比普通女子都要低上半頭。
若站在男子面前,怕是只能到一般男子胸口。
她彎著腰,右手執筆,丹青水墨躍然紙上。
是一幅春意盎然的桃夭碧水。
春風拂檻,花若天驚。
不過她這身段兒卻比畫里的景兒更誘人。
沉甸甸的胸襟垂下來,幾乎砸到桌面,讓人恨不的幫她托扶住,渾圓的兩瓣臀兒則把紅錦用力朝著兩邊兒撐開,隱約能見飛湍走壑,極盡崢嶸。
正面再看這女子,眉深面淺,紅唇如刀,美瞳中竟然還有幾份罕見的碧玉青色。
頗為的冷酷無雙。
這便是巡查司的當代大司主。
嬴曼陰。
年三十三。
號碧眼羅剎。
一個在江湖朝堂,都赫赫有名的人物。
「大人這畫技越來越好了呢。」
青衣丫鬟小心翼翼的接過狼毫,搭在硯台上。
「哼,好有什麼用?」
嬴曼陰接過丫鬟送過來的沾濕素錦,邊擦手邊幽怨道,
「天下江湖,都覺得我是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瘋女子,沒人肯正眼瞧上一次。」
「大人這是說的哪裡話。」
丫鬟道,
「以大人的姿態,天下想拜倒在大人石榴裙下的英雄俊傑不知道有多少呢,只要大人開口……」
「英雄俊傑?」
嬴曼陰紅唇上揚,輕蔑道,
「無非是一群下三濫之徒,或者饞我的身子,或者饞我手中的權力,要他們?若是按耐不住,還不如光明正大挑幾個身強體壯的面首,倒還能讓我盡情舒服……」
丫鬟和嬴曼陰相處日久,知曉她的性子,倒也沒覺得這句話意外。
但也不敢接話茬兒。
「罷了,無趣。」
嬴曼陰擺擺手,丫鬟將這檀桌撤下,她靠在了金錢蟒軟枕上,腰身往後一壓,鼓囊囊的胸襟更顯磅礴,
「燕王府那邊兒有什麼消息了沒有?」
「沒有呢。」
丫鬟搖頭道,
「燕王老奸巨猾,滴水不漏,咱們的探子里裡外外盯著,都沒找到絲毫蛛絲馬跡,要我說,咱們不如想個法子,派人去燕王府……」
「這也叫法子?」
嬴曼陰掃了她一眼,沒好氣道,
「沒個正當理由,直接派人上燕王府搜查,這不是大庭廣眾扒了小姑娘的裙子,逼著他反嗎?你想天下大亂?」
丫鬟低下頭不敢再多嘴。
嬴曼陰抬起蔥白玉指,捏住眉心,心裡自言自語,,
「滿奉天城的黑雲,就缺個平地驚雷!」
「哎。」
「糟老頭答應給我送的霸王槍,什麼時候能來呢?再不來,我也撐不住了!」
……
巡查司成立已過甲子。
雖有大內高手做基礎支撐,又招攬不少江湖爪牙,但也卻杯水車薪。
無他。
大夏朝積患多年。
朝堂上有如日中天,謀反之心路人皆知的燕王。
江湖上有三天仙七地仙十八大聖人,世間戰力絕頂,還有懸空寺,太虛觀,白鹿書院,佛道儒三家鼎立,門徒萬千。
這就好似一處塵封許久的洞穴,入口處雜草藤蔓擋路,深了處泥濘濕滑難立。
想要破局,必須得有桿足夠硬足夠粗的霸王槍,一下子把這洞口戳個通透,再把這洞穴攪個天翻地覆。
嬴曼陰雖然在天下江湖也算翹楚,但到底天賦有限,而又是一介女流,做不了這驚天動地的大事。
她早就想著能尋個捅破天的霸王槍來做這巡查司的定海神針。
哪怕自己只做個磨槍的也心甘情願。
前些年,她暗中派人尋過消失的齊元稹,打算讓其重出江湖,畢竟當初的齊元稹,真的是個跺跺腳,能讓朝堂和江湖都顫三顫的猛人。
可惜她千辛萬苦尋到,齊元稹卻拒絕了。
但卻給她個希望,說少則三年,多則五年,定會送她一柄真正的霸王槍。
幫她把這朝堂江湖戳個通透。
她也就是有了這句話,才能夠支撐到現在,但時至如今,五年之期快到,這霸王槍還沒有出現,她有些筋疲力盡了。
……
報!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紅衣衙差跪在門口,
「司主大人,出事了。」
「有人當街砍了燕王世子的腦袋。」
嘩啦!
嬴曼陰猛的從金錢蟒軟枕上直起身子,因為速度太猛的緣故,沉甸甸的胸襟先是一扁,然後像裝滿了的酒囊般,鼓鼓囊囊的涌了起來。
她右手壓住浪潮,驚問道,
「是誰?」
「第一代巡查司大司主齊元稹之子,齊虎!」
「來了?!」
……
「這公子真俊吶,看的我腿都酥了。」
「管好你的盤絲洞,這龍精虎猛的俊公子,怕是要給咱們大人做相公呢?」
「別亂嚼舌根子,這人剛砍了燕王世子的腦袋。」
「嘶!」
……
這裡和齊虎想象的不太一樣。
沒有朱門映柳,也沒有刀劍殺伐,反倒是像一處尋常人家的桃源小築,游廊池塘,假山林木,處處透著小巧別緻。
耳邊鶯鶯燕燕,燕肥還瘦,更不像名震天下的巡查衛。
倒像是一群養在深閨里……不,香紅樓里的妙人兒。
只有一棟白色飛樓,在這奇花異草叢中插空矗立。
好似拔地而出的利劍。
齊虎登著台階上了前廳。
嬴曼陰坐在一張檀木雕花的朱紅太師椅上,手裡端著青玉瓷茶盞,因為召見的倉促,她並未換掉方才的紅錦,只是多在腰間扎了條赤金流蘇。
鼓鼓囊囊的胸襟磅礴傲然,墜珠的流蘇將纖細的腰肢和誇張的臀兒恰到好處的勾勒出來,又給她平添了幾分極致的妖嬈。
「見過大司主。」
齊虎目不斜視,拱手行禮。
「真俊。」
嬴曼陰眼睛一亮。
方才等待齊虎的功夫,已經差人送過來他的簡單資料,上面雖然寫著俊朗如玉,但這親眼見到,還是讓她忍不住驚艷幾分。
這身材體型,眉眼崢容,比她見過的所有男子都要強上百倍。
「這若是留在綽紅軒快活……呸!這桿霸王槍可不單為了挑我來的!」
嬴曼陰押了口白茶,把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
再看齊虎,眉眼裡又多了幾分讚賞。
「還挺正派。」
她這模樣兒身段兒,在大夏朝也排的上號兒的,每次入宮的時候,那些缺了卵子的太監們都垂涎三尺,駐足觀望。
齊虎一個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子,竟然只看一眼便收回視線。
自始至終沒有輕薄之意。
不免讓她高看。
「免了。」
嬴曼陰擺手。
「公子請坐。」
丫鬟給齊虎搬過來張座椅,美眸掃過那張俊朗面龐的時候,不由面頰發紅,嬴曼陰咳嗽了聲,她才悻悻的退了回去。
「你砍了燕王世子的腦袋?怎麼回事?」
嬴曼陰雖然已經知曉事情經過,但為了打開話茬兒,還是問道。
「呃……」
齊虎不敢隱瞞,把在清香樓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遍,他沒有過分說燕王世子的跋扈和可惡,也沒特意強調自己行俠仗義,完全是客觀評說。
嬴曼陰聽著一言一語,柳刀眉微揚。
「實話實說,我就是想殺他,給那枉死的姑娘求個公道。」
齊虎說完,把義父給自己的鐵令掏出來,放在旁邊几案上,
「我知道燕王勢大,天下沒幾個人敢招惹,我也不想給巡查司添麻煩,還請看在義父的面兒上,允我離開奉天城。」
來時的路上他想了。
燕王這事真是個麻煩。
巡查司怕是也不敢招惹。
為了不討人嫌,也不給人留個闖禍的時候勇猛,出了事卻拉別人墊背的慫包印象,他決定和巡查司撇清關係。
一人做事一人當!
說出這句話,齊虎心裡痛快了不少,但多少也有些惋惜。
刀仙玉塑的事情,要再做籌劃。
他睜眼便握刀,對刀有著情有獨鐘的感情,眼看著天下無敵,世間第一的刀法還要等不知道多久才能拿到手,心情沮喪。
「以後做事的時候……娘的,還是得砍他!」
「原來如此。」
嬴曼陰讓丫鬟把鐵令送過來,放掌心裡端祥少許,確定這鐵令為真,然後起身走到了齊虎對面,並遞過來杯茶,笑著道,
「雖說莽撞些,但也合情合法,看在老司主的份兒上,本司會去燕王那裡幫你說道說道,這件事你不必管了。」
齊元稹那糟老頭說話可一向算數的。
他說會給一柄霸王槍,既然送過來了,就一定差不了。
怎麼能放他離開?
她得好生生的,仔細把玩把玩,看看這柄霸王槍到底鋒銳在何處?
夠不夠硬!
就算沒有這層關係,砍燕王世子腦袋這事,也正是她目前所需要的平地驚雷,可以藉此探探燕王的深淺。
無論怎麼說,都得先把這人留下!
言罷,贏曼陰雙手捧著茶,送到齊虎面前,
「先喝杯茶壓壓驚。」
??
齊虎一愣,不可置信的抬起了頭。
兩個人隔著半尺距離,他能聞到嬴曼陰身上那種特異的香味,那是一種厚重卻不失嫵媚的成熟味道,讓人略微失神。
而同時,齊虎的個頭較高,嬴曼陰的個頭較矮,齊虎坐著視線恰好到嬴曼陰胸襟的位置,他一抬頭,便不可避免的看到了那兩大團的白白軟軟。
齊虎一臉驚愕,
「就……就這?」
「怎麼?不滿意?」
「滿……滿意!」
「多謝大司主。」
齊虎低頭接茶。
茶水濃稠,是罕見的乳白,好似奶漿。
齊虎聽說過這茶,是用世間罕見的『一殺白』茶樹上的雨後茶尖所制。
端的罕見珍貴。
他一口灌了下去,有點兒腥。
「無妨,到底都是自己人,再說,你也是為了維護咱們大夏律法公正!」
嬴曼陰轉身回到座位,留下一許香風,她端起自己的茶杯輕輕抿了口,想了想,又提醒道,
「不過,你這幾日還是小心些,就留在綽紅軒不要露面了,我聽說世子身邊有個總教頭趙無敵,是入了小宗師的人物,世子被你宰了,他怕是要給燕王個說法,說不定會暗中找你麻煩。」
趙無敵雖然入不了嬴曼陰的眼,但怎麼說也是小宗師。
嬴曼陰見齊虎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就算自幼跟著齊元稹習武,估計也沒什麼太深厚的底子,若趙無敵要找他麻煩,他還真防不住。
好不容易得來的霸王槍,她得珍惜。
「這倒無妨。」
齊虎道,
「趙無敵被我踢死了。」
???
嬴曼陰手裡的青玉瓷茶盞突然一顫。
乳白的茶漿濺在了紅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