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酸的工作

隨著我們住院病人的逐漸增多，醫生和護士的人數也越來越多，醫院現在的地盤已經住不下我們了。

醫院領導商量后決定搬遷，但聽說還沒有上級部門最最可靠的支持。

因為搬遷醫院是一個複雜且浩瀚繁瑣的工程。所以需要走很多程序，自然的，一時半會兒我們只能住在現在的地方。

這裡的病房依舊低矮、潮濕，下雨季的時候更是讓人抓狂，可我們本身就是狂人，狂人在乎什麼呢？有誰又會真正在乎我們這些狂人呢？

我們經常在院子里看見老鼠、蟑螂，飯菜里吃出蟲子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有時還能看見蛇。

有一次中午正在睡午覺，我醒來看到牆角放了一根棍子，我好奇誰會把棍子帶進我們病區呢？

在病區是不允許有什麼棍子、繩子、打火機、鞋帶、皮帶一類東西存在的。

我心中充滿著疑惑，準備伸手把它拿出去丟了。

手還沒有伸到那棍子就變軟了，我再仔細一看，原來它不是棍子而是一條蛇，這可嚇壞了我。

我趕緊去叫人，一邊往醫生護士的辦公區跑，一邊喊叫房間里有蛇，休息的人都被我叫醒了。

護士長帶著人拿著手電筒和火鉗就來了，那蛇足足有一米多長，我也不知道它是什麼蛇，全身都烏漆麻黑的，護士長是一個膽大的男人，也是一把幹活的好手，他都差點沒把這條蛇制服。

有了這次經歷，後來每年夏秋季節，醫院周圍都要撒上一些硫磺粉、石灰粉和雄黃酒什麼的，從此再也沒有在醫院裡看到過蛇。

這麼多年過去，第二次在病房見到蛇是在多年後現在的這個醫院裡。

現在住的地方是這家醫院搬家后的地址，而那個時候我們還住在一個鎮上緊靠河岸的地方，也就是我和孫大明住進來的地方。

在搬到這裡來的頭一年，我們醫院的名字已經從某鎮精神病院變成了某區精神病院了。而那一年招聘了很多醫生護士，大部分都是女人，來了為數不多的兩個男護士，男人大部分都當了護工。

這些新來的醫生護士都很年輕，據說最年輕的才16歲，衛校畢業就過來了，如果換成現在應該叫使用童工了吧？但那個年代誰管你這些，再說人家也是有護士資格證的人，就像司機有駕駛證一樣，憑什麼不能開車？

而這些當年來的新人，現在都已經成了老人，有的已經結婚生子了。

其實，世人不光歧視我們病人，他們歧視的是整個精神病院，而這些歧視來源於他們的無知和偏見。

我們病人，對，我現在又承認我是病人了，不是病人為什麼還要住在這裡呢？

我們病人自不必說，但他們的醫護人員也一樣受到歧視。

聽這裡的護士們說，他們的一個女護士，人長得很漂亮，而且是一個乖巧、賢淑的女子，幾次去相親都沒有成功。不是沒有人看上她，只是她的職業讓對方望而卻步，也因為如此，有一些護士乾脆直接辭職了。

這也不難理解當多年後我離開這家精神病院的時候，我卻找不到一個工作，因為我曾經住過精神病院，我吃過抗精神病藥物，當然，這是后話了。

我們在等待醫院搬遷的過程是漫長的，但和我們住院的時間相比那又算的了什麼呢？

那個時候在這裡住院的病友大多不是因為窮就是因為太窮，但凡有一點經濟條件又有點想法的人家，都去了省城醫治，

堅決不會來我們這裡。

這裡的環境差就算了，醫療條件也實在不敢恭維，最最要命的還是這裡沒有幾個醫生，而在這幾個僅有的醫生裡面，居然沒有幾個熱愛學習的，可以說這份工作對他們而言就是一份工作而已。

但話又說回來，工作對於很多人來說，除了是一份工作之外，又有幾個人真正上心？有多少人盡心盡責？有多少人把工作當事業來乾的呢？

人無知不可怕，人笨一點也不要緊，最最要緊的是不學無術還整天洋洋自得。

如果他一個人這樣就罷了，如果是整個環境里的人都這樣，那就真的太悲哀了。

悲哀只在清醒的人眼裡，在別人眼裡或許是羨慕、感恩，甚至是向而往之。

但說實話，在那個年代，在精神病院工作真的需要莫大的勇氣，除了社會人對精神病院的歧視，更多的是家人對工作人員的不理解，明明有好的單位不去，為什麼要去這種又危險又不受待見的崗位去工作呢？

那個時候不像現在有120或者有警察的協助去接病人，那個時候除了個別病人家屬送來，大部分病人都需要他們醫生護士自己去接的。

聽我現在住院病區的護士說，那個時候他們干這份工作，真的是冒著生命危險去干，有時候去家裡接病人，病人發起瘋來，手裡還拿著刀具或者棍棒揮舞，不小心還會被傷到。

聽他們擺這些過往的時候，有時候作為病人的我也會為他們感到難過，甚至開始同情起他們來。

有些新來的醫生護士不懂事會問那些講述的人，「那你們為什麼還堅持下來了呢？」

「那有什麼辦法呢？有婆娘了，有娃兒要養，需要用錢的嘛！那個年代又不好掙錢…」

是呀，人如果有好的選擇還有多少人願意去更差的地方呢？但凡事都需要有人去做，壞不一定是壞，好也不見得全好。

說到他們動情處，他們就會抽上一支煙，然後去病區巡視一圈。有時我們在旁邊聽他們聊天，偶爾抽煙時也會把我們算在內。能得到這種待遇，對我們住院病人來說簡直就是莫大的恩寵。

在這裡住院真的太無聊了，整天除了吃就是睡，然後就是吃，這樣吃吃睡睡和豬真的沒有什麼兩樣。其實我們也不想，醫院也不想我們這樣，但是地盤就只有這麼屁大一點，能有什麼辦法呢？

這也就不難理解，為什麼我們住院的病人很大一部分，都會越來越胖的原因了。

當然了，吃的差也是一個很大的原因，經常菜里看不到肉也沒有什麼油。

在本來就不富裕的那個年代純屬正常，我們因為精神病住在精神病院里，至少我們還能吃飽飯，可社會上有多少家庭都吃不飽飯。

進來這麼多年了，據說現在很多人家都開起了小轎車，住上了鄉野別墅，這讓我們何其羨慕呀！

我在剛住進精神病院的那個年代，別說普通人家了，就是縣高官也不一定坐得上小轎車的，能有一個BJ吉普那就算是這個縣的地位相當不錯的了，至少說明它的縣領導是個能人。

時間過得真快，三十多年的光陰就這樣虛度了。

我常常後悔我過去做過的那些事，可現在我竟都快忘記了。除了這些年醫院裡的這點見聞，我什麼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