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成了
在洛紳回江城后的第三天,洪五就真的在朝陽城西二十里的一個開闊地帶,紮下營寨,號稱兩萬大軍,要進攻朝陽。口號是搶金銀,搶女人。
城內的人可嚇壞了,便巧城主又不在,沒個拿主意的,便讓人騎快馬,做小船往江城去,告知趙恆黑鷹山的強盜,揚言要攻城。趙恆聽了先是一慌,趕緊向皇上稟報一聲,便也騎快馬,坐小船回朝陽去。
得知趙恆走後,秦雄絲毫不敢耽擱,把背得滾瓜爛熟的誣陷司馬方父子要謀反的讒言,一股腦和趙元朗說了,趙元朗是個軟耳根,又兼之秦雄一直給他灌輸司馬方有謀反,取而代之的思想。本來趙元朗在皇位上就時刻覺得危機四伏,所以很容易聽信有人爭他的位置的話,特別是聽了司馬方要反,就更是一聽便信了。因為他覺得司馬方最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此刻司馬方的精忠報國,一心抗圖,一概融化在了「他要取而代之」的誣陷中。所以便下了對司馬方一家滿門抄斬的聖旨。
太監拿著聖旨在前面先行一步,洛紳的御林軍便在後面跟上了。太監進門宣讀聖旨的功夫,一千多御林軍便把元帥府,團團圍住。
太監進門的時候,司馬方和葉璇正在他的書房下棋,聽了一聲「聖旨到」司馬防趕緊起身出去接旨。葉玄的心裡咯噔一下,他心裡跳出來的第一個想法是,這必不是好事,若要判罪,必是他們把四殿下支開了,這個想法一露頭兒,他趕緊出了書房,並不是去隨著司馬方接旨,而是去了書房後面的一個小空地,剛才他還聽見葉寧和清揚在那裡玩兒尼。
葉寧和清揚聽見「聖旨到」三個字,覺得好玩便放下手裡的東西,想學著大人的樣子,去跪下聽皇上派來的太監宣讀那張黃紙上的文字,他兩個急匆匆地正好撞在葉玄的懷裡,葉玄拉住他兩個。
清揚說:我們要去聽聖旨呢?
葉玄把食指擋在嘴前,示意他們不要說話,清揚和葉寧都覺出了葉玄的臉色不對。葉寧小聲問:爹,怎麼了?
葉玄把他兩個先拉到後花園的一個小屋裡,在那裡依然能聽見太監那用刀削過一般的聲音,當聽到「司馬方圖謀造反」幾個字后就什麼也聽不清了。他移開一個木箱子,下面是個洞口,和葉寧說,這個洞口通咱們家的花園,那邊也用這樣一個木箱子壓著,你們可以頂開,過去后一人騎一匹馬去找四殿下。
葉寧去北城門往郊外去找,清揚去南城門,往江邊去。城門關了就翻城牆出去,護城河的水很深跳下去摔不著。
在聽葉玄說話的時候,兩個孩子像突然長大了一樣,聚精會神的聽著,怕遺漏掉一個字。
葉玄接著說葉寧出了城就往北邊的矮山上去,看不見人,就喊「四殿下,不好了」。
清揚就到江邊的碼頭去,問那裡的人殿下有沒有坐船過江,若過江了你就叫個船送你過去,能看見人四殿下的影你就大聲喊,也喊「四殿下,不好了」,有多大聲喊多大聲,若看不見人影,就坐船過江去。
清揚問:葉叔叔那個聖旨是幹什麼的?
葉玄說:你別管,我剛才說的都記下了么?清揚和葉寧都說記下了。
葉玄說:快去吧,咱們兩家的性命都在你兩個身上。清揚和葉寧依照葉玄的話,鑽過洞去,把那邊壓洞口的箱子頂開,一人騎了一匹馬,葉寧往北,清揚往南。
秦雄和洛紳唯一疏漏的地方就是沒有關城門,他們沒以為能跑出人來,到了碼頭,清揚問一個船夫,四殿下可曾過江去了。船夫指指江心的黑影說:看了沒,那就是四殿下。
清揚說:老人家我給你您十兩銀子,您載我追上去可好?
船夫一聽十兩銀子,那有什麼不好的,清揚上了船,船夫一邊往江心划船,清揚一邊把兩隻小手攏在嘴邊喊:「四殿下,出事了,四殿下,出事了」。
趙恆在船上一邊走,一邊想,這洪五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在黑鷹山你依據地理優勢,我奈何不得你,你還又找上門來,揚言要破我的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這一回我一定要讓你有去無回。想到這裡,趙恆緊握雙拳,眼冒寒光。就在這時似乎是上天給了他一個靈感,他心想,洪五明知憑他的實力來碰朝陽城是凶多吉少,為什麼還要來,這其中是不是有詐?一想到有詐,他的腦子中彷彿劃過一顆可以照亮天地之初的混沌的流星。
「有詐」,他又想了一遍,能是什麼「詐」,跑來攻城,我必擊之,他不是對手,勢必會跑。那他圖什麼?難道他攻城是虛的,實的又是什麼?聲東擊西?攻城是虛,是聲東,那他在哪裡擊西呢?
這時聽到北面有人喊,趙恆回頭一看見,來了一隻船,幸好刮的是北風,雖然距離遠,聲音還是隨著風飄進了他的耳朵,那聲音喊的是「四殿下,出事了」,趙恆一下子把聲東擊西中的「西」想了出來。這是調虎離山,沒想到秦雄和洪五還有勾結。
他說了聲,快調轉船頭。
兩條船碰頭后,趙恆把小清揚抱到自己的船上。他表情冷峻的問清揚,你是司馬將軍家的孩子嗎?出了什麼事?
清揚說:我剛才說給船家十兩銀子,可我身上沒帶銀子。
趙恆給了船家一塊銀子,足足有十幾兩,又問清揚出了什麼事。
清揚說:有人給我家傳聖旨,我也不知道幹什麼,葉叔叔就讓我和葉寧跑出來找您。
清揚和葉寧出去后,葉玄也急匆匆地去跪在司馬方的身邊。這種生死攸關的時刻,他要和自己的好兄長肩並肩,哪怕無法改變結果,也要相呴以濕,相濡以沫。
當聽到滿門抄斬的時候,司馬天又跳了起來罵道:這是誣陷,我一家人為朝廷效力,卻落得個滿門抄斬,橫豎是死,我還不如殺幾個算幾個。
此時幾十個御林軍已經圍了上來,司馬天被幾個御林軍過去死死的按住,五花大綁的綁了起來。
緊接著司馬方和葉玄,司馬青天,司馬雲天也被綁了。
此時洛神冷笑著上前來,他笑得像一頭扯著嗓子叫的驢子,那種得意,讓人看了覺得噁心極了。
司馬天罵道:你這個靠給別人做狗升官發財的畜生,不得好死。
洛紳並沒有動氣,只是把剛才的笑收斂了一些,說道:說起做狗,你父親和我還不是一樣,只是主人不同,結局迥異,我做狗可以升官發財;他做狗卻落得個滿門抄斬。說起不得好死,我就更有話說了,反正是我先送你們去死,如果身首異處算是不得好死,你父子四人首先是不得好死。至於將來我怎麼死,你們就看不見了。然後他又得意的看著司馬方問:是不是老元帥?戎馬一生,戰功赫赫又怎樣?
一個是號令千軍萬馬,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大元帥,一個是靠著溜須拍馬,趨炎附勢,得了勢的卑鄙小人;一個被五花大綁,準備押去行刑場;一個洋洋得意,準備踩著英雄的屍體再更上一層樓。
司馬方冷笑道:又怎樣?我活得坦蕩,活得磊落,我問心無愧,做了鬼也是個乾淨的鬼。
洛紳又是一陣嘲諷的笑,笑罷說:又怎樣?你坦蕩,你磊落,你問心無愧,你做鬼也乾淨。可這些都改變不了你想改變的事情,你拍著良心說:你現在仍然無怨無悔嗎?
司馬方知道剛才葉玄來的晚,必是有原因的,掃視了一周,也沒發現清揚和葉寧,他心裡也就猜個差不多了,知道自己還未到絕境。
雖然剛才說話時依然有大帥的風範,現在更多了一層雲淡風輕的意味。他說:不管是有悔還是無悔,最起碼我還能拍著良心說,恐怕洛將軍拍不到了吧!
洛紳意味深長的笑道:良心這東西,只有失去了你才會懂得,擁有它是多麼的累贅;他像一塊石頭,墜著你的雙腳,讓你寸步難行,它像繩索捆著你的翅膀,讓你無法振翅高飛。把它扔掉后一切都變了,我從此步履輕盈,也可以自由飛翔了。元帥,你還為能拍到良心而驕傲嗎?有些事是經不起仔細推敲的,好多令人驕傲的東西,卻恰恰是我們的緊箍咒,只有把它卸掉,我們才可以自由自在,不受任何的束縛。元帥聽了我的話有沒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這都是你的老師教你的吧?把司馬方臉上的譏諷撕下來,拍在洛紳頭上,足以把他砸死。
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洛紳驕傲的說:再好的師父也只能給你指一條路,而不能替你走路。所以要長真能耐,還是要靠自己,靠自己去振翅、邁步、領悟。
他又朝葉玄看去,軍師你沒給元帥指好路啊哇,你這是來串門了,串門也能串出一個身首異處來,好哇!你們兩個活著並肩作戰,死也要一起死,這樣也對,要不然他死了,你自己活著也沒意思。
葉玄無表情的說:人的命本來就是白撿來的,生不足喜,死何足憂,一個人一輩子,只要有一二知己,也不算白來世間逛這一趟,將軍,你不會認為你的知己是丞相吧。
是,洛紳說:丞相既是我的老師又是我的知己。
錯,葉玄說:這是你的誤會,你們不能被稱為知己。你們那叫狼狽為奸,司馬天接過葉玄的話說,說罷,哈哈大笑。
洛紳依舊沒有生氣,似乎司馬天的話並沒有刺激到他,他冷眼看著是馬天說:狼狽為奸也好,一丘之貉也好,說什麼都好,我不是一個很霸道的人,不能即要了你們的命,又不讓你們說話,那樣不合適,現在你們可以說些解氣的話,可又有什麼用呢?解解氣不一樣也得死嗎?如果我說舔舔我的屁股就可以免了你們的死罪,你們就甘願不再說硬氣的話了,而是要爭搶著舔我的屁股。
司馬方依然是不動聲色。
司馬天大罵道:姓洛的,要殺要剮,老子不怕,少你他媽的在這裡放臭屁。
洛紳並不理會大罵他的司馬天,而是過來和司馬方說:元帥我真佩服您這視死如歸的凜然氣概,可惜了,您的雄心和抱負都要帶進墳墓了。您說那些沒有實現的雄心和抱負,會不會從墳包里拱出來,或是墳頭上的草把根扎您的身體里,吸取了那未實現的雄心和抱負的靈氣,那草會不會長的和樹一樣茁壯,如果羊吃了那草,會不會長得像駱駝那麼大。
說到這裡,他搖搖頭,似乎表示遺憾,然後又接著說,一個人一生最大的悲哀,不是沒本事,是明明有一身本事,卻要帶進墳墓,讓它和屍骨一起腐朽掉。
將軍,您心真好,站在地獄的門口,還替我擔憂這些。司馬方臉上帶著不屑地笑說道:他的聲音彷彿不是從嘴裡說出來的,而是從一個可以洞察一切的高處飄來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