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教室里空著1個座位

已經開學一個星期了，50個座位的教室卻還空著一張桌子。開學名單里本來有52個學生，有兩個學生轉走了，一個是張家畈村村長的兒子，據說轉到市一中去了；一個是張家畈村首富的兒子，轉到市二中了。這一個沒來的孩子叫馬小龍，既沒來上學，也沒來轉學。從小學畢業成績看，他是全學區第5名，也是初一（5）班的第一名。

早在開學第一天，班主任葉老師就問過馬小龍的同學，同學說馬小龍家庭條件不好，小學時候就因為交不起學費，經常缺課，估計這次也是沒有學費才沒來的。葉老師第一時間把這個情況反映到林校長那裡，年過半百的林校長撓撓花白的頭髮，說：「這麼好的苗子，不能讓他不上學。可是也不能就這麼讓他來上學，先讓家長籌籌錢，要不這個口子一開，我們學校以後收學費就麻煩了。」這一等，就等了一個星期，那個孩子還沒有來。這下班主任葉老師著急了，幾個科任老師也有些鬱悶，要知道，這個孩子可是這個班級的第一名啊。如果課落得太多，補起來就麻煩了，而且如果就此失學那就太可惜了。

幾個科任老師一商量，也不跟學校報備，直接決定只要孩子能交來100元錢，就讓孩子來上學，多餘的先欠著。於是，周五一放學，班主任葉老師、教語文的陳老師、教英語的李老師一起去馬小龍家家訪。坐上小客車，大概20分鐘到了馬小龍家所在的興盛村三組，下車以後，又跟著學生走了十來分鐘，到了馬小龍家。這是村子西頭靠山的一棟房子，紅磚黑瓦，中間一個堂屋，兩邊各一間房子，門前一個不大的黃泥場子，堆著一堆木柴，收拾得比較乾淨。

馬小龍和他爸爸都不在家，只見到一個面色蠟黃、身子瘦弱的女人在柴堆前抽竹丫準備燒火做飯。葉老師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一行人。這個女人連忙放下手中的竹丫，把手在衣襟上擦了擦，有點高興，又有點局促地說：「我是小龍的媽媽，麻煩你們跑一趟，真不好意思。快請坐！」場子上正好有幾把椅子，他們坐在場子里，小龍的媽媽給老師們端過來一杯涼開水，就局促地站在那裡，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葉老師說：「小龍媽媽，開學這麼久了，小龍還沒有上學，是什麼原因啊？」小龍的媽媽一聽就眼睛紅了，說：「都是我不好，老是生病，不能幹活掙錢，還要花錢治病。家裡4個孩子都因為沒有錢還沒有上學。他們現在和他們的爸爸一起去山上幫別人砍竹子去了。」

陳老師和李老師對望了一眼，心往下沉，這樣的家境，還4個孩子，怎麼能把書讀下去？陳老師說：「你們村裡經濟情況還不錯，可以向村裡申請一點支援吧？」「我們生這麼多。我們也不好意思，拉了村裡的後腿了。」說到這裡，她的臉都紅了，聲音更小了。她接著說：「而且我只是這裡的女兒，能有塊地給我蓋房子已經很不錯了。」

葉老師問：「那你有沒有分到一點竹山呢？」這裡的村民大多都靠山林的樹木竹子賺錢。「我們村裡竹山本來就少，分給每家就那麼一點，我也不好意思跟我兄弟們說要分山，他們給了我一點田地。以前這裡煤礦效益好，我老公就在煤礦上上班賺點錢。現在私人煤礦都不許開了，他也沒地方上班了。我們平時就到處給別人幹活，插秧、割穀子、砍竹子、砍樹。這兩年，我身體不好，都不能幹重活，

就只能在家裡做做飯，洗洗衣服什麼的，日子就更難了。現在孩子們只要不上學，也會跟著爸爸去給別人家幹活。」

葉老師也不好再問什麼，就說：「這樣，小龍成績很好，我們不想他失學，但學校也有困難，我們老師的工資也不高，日子也都不寬裕，沒有辦法支援您。我們只是能跟學校里說情，你們先交100元錢，多餘的268元您再慢慢交。」

小龍媽媽立即抬起頭高興地說：「這真是太謝謝你們了！100元我們去想辦法，我們想辦法湊齊了，就讓小龍去上學。開學這麼多天，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但我知道孩子想讀書，都想瘋了。」說著眼睛又紅了。

眼看天色不早了，葉老師他們告辭，小龍媽媽默默地走在後面，直到老師一再請她不要送了才停下腳步。一路上，大家都不說話。太陽快要落山了，只在山後露出半個紅紅的臉，像喝醉了酒一樣，染紅了半邊天。田裡金黃的稻子沉甸甸的谷穗低垂，有人在地里割穀子。晚風輕拂，泛起金色的稻浪。「這孩子難得讀完初中。」葉老師聲音低沉，「就是生活費這個家庭也承擔不起。」陳老師說：「我現在知道這是誰家了，他媽媽我看著像是我同學的姐姐。他姐姐以前在煤礦上開餐館，嫁了個挖煤的外地人。他們姐妹比較多，也有日子過得不錯的，說不定會因為這個孩子成績好而支援一下。」李老師嘆了口氣，說：「這過日子啊，救急不救窮。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