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蘇然
這消瘦青年名叫蘇然,前世是21世紀地球的一位普通青年,十幾年前肉身穿越至此,但身體卻莫名回到八九歲年紀。
雖然由於人生際遇和營養鍛煉等因素與前世不同,他的樣貌照前世比有些差別,但若放在一起,仍然依稀可見前世的影子。
如何穿越,個中緣由蘇然無法理解,他唯一能確定的是,這具身體還是前世的那一具,因為這雙漂亮有神的鳳眼,正如前世模樣。
看到眼前微笑著的青年,壯漢雙眼中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喜色,但轉而又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小師叔啊。」
這句話幾乎是一字一句蹦出來的,還特意在「小」字上加重了語氣。
蘇然好似完全沒感受到壯漢的敵意,慢悠悠的說道:「丁泰、丁翀,兩年不見,你們還在干這種勾當,當真是沒半分長進。」
「那你又算什麼東西,也配來教訓我!」壯漢丁泰一聲怒吼,揮動狼牙棒便上前朝蘇然頭上抽去。
他體魄強健,習武多年,此刻盛怒之下憤而出手,粗壯的狼牙棒勢大力沉,帶起陣陣破風之聲。
蘇然見狀伸腳一蹬後面的雲杉的樹榦,借力前突,同時身形下沉,避過揮舞而來的狼牙棒,同時解開腰間跨刀,並未出鞘,只是用刀柄打向丁泰腋下,此處正是他揮動狼牙棒而暴露出來的空門。
「好快!」丁泰只看到黑影一閃而過,不及細想,本能的扭動身體,險之又險的避過腋下要害,卻還是被蘇然的雁翎刀從胸前劃過。
電光火石之間,二人側身而過,恰好站在之前彼此所站的位置。
丁泰感到胸口火辣辣的疼,看了一眼蘇然手中長刀,不由一陣后怕,剛才若不是這把刀沒有出鞘,只怕此刻自己已經倒在地上了。
兩年不見,蘇然武功進境竟然如此之大。
丁泰提神戒備,雙手緩緩舉起狼牙棒架在身前。
「好了,阿泰,住手!」丁翀走上前來,按下了丁泰的雙手,又扭頭對著蘇然道:「師叔,阿泰一時衝動,還望見諒。」
蘇然倒也不在意,說道:「沒什麼,做長輩的指點一下晚輩功夫,也是常事。」只是也故意在「長輩」那裡加重了語氣。
聽了蘇然的話,丁泰胸膛一挺又要舉起狼牙棒,卻被丁翀死死按住。
丁翀一拱手,說道:「師叔,其實這次我們出來,采參還在其次,主要是因為陸師伯想要見你,因此派我二人尋你。這大雪封山的,我們在這林子里已經轉了好幾天了,其實阿泰一直念叨著你,看到你我們心裡都高興的很呢。」
「采?我看是搶吧!對付這些流民你們倒真是一把好手,就靠這種下三濫的勾當去拯救大明江山?念叨我只怕也沒得好話吧。」蘇然嘲諷一通后,沉默一下,又問道:「師兄呢?他人在哪?」
丁翀道:「師叔,我采參之事我無意與你爭辯,這當中是非對錯非一兩句能說清的,我們也只是聽從師傅和師伯的安排。陸師伯就在寧遠,他是特意出關找你的。對了,師傅也在。」
穿越到而來時自己年紀尚幼,若無師兄師姐悉心照顧,傳授武藝,只怕早已命喪黃泉,雖然後來因理念不同分道揚鑣,但終究恩情尚在,大丈夫恩怨分明,且去看看師兄到底有何事找我。蘇然心中思索一下,便說道:「既然如此,你們先回去,我三日之內便會趕到寧遠。」
丁翀猶豫一下,還是指著李忠信和朴盛民的背簍,說道:「師叔,這東西……」
蘇然心頭頓生火氣,厲聲說道:「沒出息的東西,趕緊滾!」
丁翀聽后一言不發拉著丁泰便走,只是丁泰重重地哼了一聲,發泄了一下心中怨氣。
丁翀雖年紀較丁泰更小,且是女兒身,但處事冷靜,思慮周全,二人在外倒常是以她為主。
待二人身影消失在風雪中,蘇然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獃獃斜靠樹榦坐著的朴盛民,伸出長刀撥開了地上背簍的蓋子,裡面是數十支上好的野山參和一些海獺、紫貂的皮毛。
丁泰和丁翀便是為了這些東西才要殺李、朴二人。
關外的女真韃子歷來便被明廷蔑稱為建奴,也就是建州參奴的意思,和這些朝鮮人一樣都靠向大明供奉白山黑水間的優質山參和珍貴皮草討好大明朝廷。
雙方相互越境采參也是常事,曾經多次爆發衝突。二十多年前,大明南兵游擊胡大受就曾調停朝鮮與女真的紛爭,嚴詞申斥努爾哈赤,要求雙方各自約束臣民,不得擅自越境。
只是近些年努爾哈赤帶領下的建奴逐漸勢大,已然公開與明廷作對,前些年更是在薩爾滸大敗大明楊鎬與朝鮮姜弘立的聯軍,數萬明軍精銳葬身關外。
如此情形,建奴自然不會再向大明供奉遼參皮草。朝鮮君臣也左右搖擺,供奉日稀,關外山貨價格日益高漲,不少大明和朝鮮流民在利益驅使下,把腦袋別在腰上,冒險跑到韃子地盤狩獵采參。
蘇然四處遊歷,到哪裡都是吃好住好,花錢如流水一般,從不虧待自己,兩年前到關外辦事後一直留在這裡,靠這些山貨賺了不少銀子,也沒少遇到韃子的騎兵,只是都被他拿來磨了刀。
丁泰和丁翀為了山參皮草之利同樣常年混跡於白山黑水之間。
但不同於蘇然自己采參獵貂,丁泰、丁翀也動手打獵,可他們的「獵物」卻是那些越境的朝鮮流民,甚至還有關外的大明難民,待這些人冒著生命危險滿載返程時,便直接下手搶奪現成的山貨。
如此既可避開韃子,又高效便捷。
蘇然對這種欺軟怕硬的行為自然是十二萬分的瞧不上眼,也曾表達過不屑。當時丁翀便曾經辯解過,他們此舉並非為了私利,而是為了大明江山。
雖然蘇然並不十分清楚這話的意思,但他看來,若大明到了需要這種下三濫勾當來拯救的地步,那所謂的大明江山只怕是氣數已盡,該當消亡了。
蘇然輕輕用腳踢了一下朴盛民,說道:「拿著你們的東西回去吧。」
說罷,便扭頭打算離開。
就在他剛剛轉過身去,本來在呆坐著的朴盛民卻忽然抄起地上的鐮刀,向蘇然後背砍去。
聽到身後動靜,蘇然瞬間回身一個側踢,便將朴盛民踢飛在地,然後面無表情的問道:「為什麼?」
「你們都是一夥的,你裝什麼好人。我以前就聽說過,有一伙人專門在邊境截殺我們朝鮮的百姓。」朴盛民歇斯底里的吼著,聲音幾乎蓋過了呼嘯的風雪。
「呵。」蘇然不氣反笑,指著李忠信的屍體說道:「殺他的是那個使狼牙棒的,叫丁泰,剛才你為什麼不敢報仇?是不是以為自己一動不動說不定他會大發慈悲饒過你?我讓你走,你卻覺得我軟弱可欺,反倒要殺我?」
朴盛民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只是用仇恨的目光恨恨地看著蘇然。
蘇然接輕蔑一笑,道:「欺軟怕硬,難怪朝鮮和建奴同為大明藩屬,卻屢受建奴欺壓。」
朴盛民仍不答話,卻目光閃爍,不敢再看蘇然。
蘇然也不再理他,緊了緊衣服,踏著碎瓊亂玉,頂著風雪向西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