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別攔我，我要超脫

高天之上，群星隱秘，電閃雷鳴，億萬雷龍，編織接連，如若一張遮天大網。

蒼天之下，傲世仙人，白衣若雪，負手立於虛空，直面萬鈞雷霆，面不改色，眼神如鷹，犀利而堅毅。

「天道，長生果位，我已還去，莫要再阻我超脫。」

天道如稚兒，懵懵懂懂含糊傳遞消息：「不要出去！」

「不知好歹。」

白衣仙人，化身巨人，雙手撕裂蒼穹。

天道不放人，那就硬闖出去。

他已等的太久了。

百萬年來枯寂的內心，在這一刻也激動了起來。

自幾十萬年前，無敵天地間，得天道認可，證長生果位。

天地至尊，也當了幾十萬年了。

無敵孤獨，高處不勝寒。

美味佳肴，瓊漿玉露也吃膩了。

「無趣，實在是太無趣了。」

長生就像一潭死水，波瀾不驚。

終於他棄天帝至尊之位而去，遊戲紅塵。

他化身千萬，有時是爛污破廟裡邋遢的乞兒，與野狗搶食。

或淪落紅塵成一代名妓，享受千百才子富豪的追捧。

又或者是瞎眼道人每日坑蒙拐騙，又時常露出破，被人戳穿追打。

太監，皇帝，道姑，落魄散修，……千人千面，都玩夠了。

「無敵是多麼寂寞啊！」

遠遠不是遊戲紅塵能夠排解的。

一生無敵的他，太渴望一次勢均力敵的戰鬥了。

他決定要培養人才，培養到與他齊平，足以與他一戰。

於是他殺掉氣運昌盛之人的全家，再給他安排機遇。

暗中觀察，坐等果實的成熟。

可惜這天地間，全是歪瓜裂棗。

運氣不足，被人截殺。

天資不夠，卡在某個境界，遲遲無法突破，垂垂老死。

又或開宗立派，稱宗做祖，奢靡安樂，失去進取之心。

在那一刻，他醒悟了。

天地就是一個牢籠，即使長生不死，也只做囚徒。

大道超脫，自由逍遙。

他要繼續突破，打破這牢籠！

宇界之內，滅世天災，天崩地裂，又有天火洪水齊至。

萬民萬仙跪求天尊保佑，卻不知此事，因天尊而起。

呲！

如布錦撕裂的聲音，在萬生萬靈腦中響起。

天穹裂開了！

「哈哈哈，超脫，超脫。」

白衣至尊，變回本體大小，趕在天穹癒合之前，飛出天地，逃出牢籠。

天地宇宙之外虛無深邃。

有一仙人化流光，沖入一片混沌。

「道，我看到大道啦！」

「道！道！道啊～」

仙人的聲音越拉越長，目不轉睛地死死盯著前方。

眼球向外突出，越變越大，伸縮跳動的血管好像擁有了心臟。

嘴角流著口水，就像是一個癲瘋的痴兒。

直到口齒不清，聲音混亂含糊。

毛髮皮膚脫落，露出鮮紅的肌理，卻不滲出一滴血。

仙袍法靴，在這一刻擁有了生命，往仙人的肉里生長，與其融為一體。

含糊的聲音還在繼續，像是在喊著，道～道～道～

隨著聲音的震撼，渾身的骨骼開始膨脹，向外蔓延。

在仙人身體的四處長出尖刺，血肉肌理也在表面生起了一顆顆不規則牙齒。

牙齒組成嘴巴，肉里又伸出舌頭。

身體一瞬間，長出千萬隻嘴，齊聲呼喊，「道！大道超脫，自在逍遙！」

—……

十萬年後。

灤州地界，連雲山脈。

群山起伏，若俯卧龍蛇，連綿不絕，又有高峰聳立，似龍角直插雲霄。

山中蒼松林立，一片碧綠，將山谷中的十里清水小湖，也染成綠色。

清水湖中，一具浮屍翻身，猛地從鼻口中咳出一口清水。

聞健睜眼，剛剛復活的身體，因為肌肉緊繃開始下沉。

可是聞健沉著冷靜，並沒有因為突如其來的意外，緊張慌亂。

他深吸一口氣，手腳並用，用力游回岸邊。

聞健翻坐在青翠的草地上，抹掉臉上多餘的水，開始思索，記憶如開閘的江水，一股兒湧入腦中。

聞健回過神來，像是站在上帝視角看電影一樣，看完了記憶里的17年人生。

被他佔據了身體，也叫聞健。

前15年的人生平淡無奇，15年後的人生，那真是跌宕起伏。

聞健本是灤州之地，齊國天井府一富商家的兒子。

從小父母雙全，家庭美滿，生活富裕。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家裡官場無人。

每年要交的商稅，要比有實力，有背景的人家多出好幾倍。

父親每天愁眉苦臉，母親卻勸他知足常樂。

聞健雖然是富家子弟，也好玩樂，但深知父母做生意辛苦，家裡的錢來之不易。

專心苦讀，十二歲就考上府試案首，得了秀才之名。

又過三年，更是一路過關斬將，進入殿試，被皇帝看中，點了探花之名，衣錦還鄉。

回家當日，不到三天，國都又有800里加急聖旨傳來。

帝王三公主，年方二八，已到出閣之日。

那日大殿之上，她在柱后偷瞄了聞健一眼，就陷入了心神。

發誓非他不嫁。

聞健聽聞甚是欣喜，沒想到剛得探花又成駙馬，真是一步登天。

接過聖旨，高高興興入京，約見公主。

三公主向來神秘，就是宮裡的宮女，太監也很少見，即使知道三公主樣貌的人，也閉口不談。

不過民間，倒是有許多關於三公主的傳聞，都說三公主天仙下凡，看一眼就淪陷。

接見公主那天，聞健身穿華服錦袍，玉觀腰佩，更是珍品，就怕唐突了佳人。

哪知看到三公主當面日，整個人都傻了。

三公主身高不過三尺，頭大如斗，面色蒼白，方臉無眉。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就是不像人。

聞健將腳釘在原地，忍著噁心，愣是沒跑出去。

心道沒準公主是心裡美，在醜陋的外表下，擁有一個有趣的靈魂呢？

可僅僅三天就發現。

有趣的靈魂沒有，病態的靈魂倒是有一個，

什麼半夜偷偷溜到你的房間，盯著你傻笑。

親自為你做一道不知道是什麼內臟混在一起的雜燉。

更讓人受不了的是，三公主那詭異的笑容。

毫不誇張地說，三公主一笑，嚇退十萬大軍。

聞健終於忍受不了了，僅僅七天，他就向皇帝提出了悔婚。

皇帝甚是無奈，滿口答應。

可當天晚上，親生父母就被剁碎，三公主蹲坐在地上，張著大口撕咬著血肉。

聞健發狂怒吼，拿起門口的石墩，瘋狂地砸向三公主的腦袋，砸的頭破血流，血肉模糊，直到砸成血肉碎末，才停下手。

聞健被抓了，渾身是血的拖進天牢，靜等著斬首示眾。

夜裡，皇帝親自去天牢接見了他。

而那雙威嚴的眼睛透露出來的，不是憤怒，而是憐憫。

聞健被打暈，再次醒來，發現自己已身處密林深處。

樹木高大，遮天蔽日，怎麼走也走不出去。

聞健被餓得頭眼花，已靠樹木枕著樹根坐在樹旁。

為了能夠活下去，每天靠吃雜草度日。

正可謂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可惜天無絕人之路。

聞健被一個上山採藥的修道者救了。

並將他帶回了，仙山宗門，收他為徒，教他修鍊。

這才知道世界上竟然真的有仙。

於是他每天誦經冥想，希望早日入道，步入仙途。

勤學苦練一年多，遲遲不肯入門，而且越修鍊身材越矮小，皮膚也逐漸變得蒼白。

聞健慌了，他以為自己修鍊走火入魔，便去問師傅，可惜師傅也只是個五氣朝元的外門長老。

仔細檢查了一番，依然毫無頭緒，也沒發現病症所在。

就帶著聞健，去請教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只撇了聞健一眼，也不說明緣由，輕輕一甩袖，將聞健拋到了，這綿延十萬里的連雲山脈。

聞健在深山裡，再次過上了吃草的生活。

可這樣的日子沒過多久，他的身體又產生了變化。

一天，他走到經常飲水的湖邊洗臉，發現自己眉毛脫落。

又一天，他發現自己臉色蒼白，

再過幾天，變得頭大如斗。

他開始慌了，甚至每天都不敢去湖邊飲水，生怕看到自己樣貌。

後來精神也慢慢地走向偏激，如何念誦道經，也沒辦法入定打坐。

再後來聞健開始睡不著覺，被折磨的精神潰散，惶惶度日。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隻蟒蛇。

可他沒有躲，心道，這樣死了也好。

省得最後變成了三公主的形狀。

可飢餓的蟒蛇也無視他，甚至避開他走。

聞健受不了了。

他來到往日飲水的湖邊，望著平靜清澈的湖水，下定決心，閉上眼睛，俯身跳入。

湖面漸漸淹沒他的身體，湖水嗆入他的肺部，直到生命走到盡頭，停止呼吸……

然後再慢慢漂上湖面，復生，再沉入湖底死亡，一次又一次，反反覆復。

直到精神徹底崩潰癲狂，放肆笑著迎接死亡，狂喜著再次復生，生和死在他眼裡已經沒了界限。

不知度過了多少次，一直到他的到來。

恐怖！

聞健得知記憶，爬到湖邊，摸著自己臉，看著湖中還是少年的模樣，鬆了一口氣。

「還好，沒變成三公主的形狀。」

隨後腦中出現一個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