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夜航船
少年窗鶴將凡人比作猴子，修行者比作龍鳳，在場眾多凡人臉上並無什麼不忿，就連他們聽說了那位聖人教派的主張都覺得有些天方夜譚。
「成為修行者不就是為了不種地嘛。」
老者聞言面色一白，又見有不少修行者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拱了拱手示意自己認輸，不再言語。
少年窗鶴也拒絕了旁人的奉承，臉頰上兩個酒窩都充滿了嚴肅，獨自坐到窗前望月，沉默不語。
王野點好小菜之後問姜傳燈：「元芳，你怎麼看？」
姜傳燈認真的想了想：「我不否認文教觀點，但他們的步子剛開始就邁大了，這一套思想理論相當於跟天下修行者敵對，若是真有建立萬世之功的決心，也應當徐徐圖之，那少年說的很對，何況文教內部的反對聲音不比支持的人少。」
「我甚至覺得連這冬日他們都抗不過去。」
王野點頭問道：「發起這事的人是誰？」
「文聖第五弟子，祝北海。」
王野嘆道：「是個大才，可惜了，教派內部傾軋比盜匪鬥狠更加慘烈，若是失敗，這人估計會被當成替罪羊，給那些興師問罪的人一個交代。」
隨即又說道：「難怪古人說，這天下學問唯有夜航船之辯最難對付。」
姜傳燈來了興緻：「何解？」
「古時娛樂活動並不發達，夜晚航船的人們除了睡覺便是聊天打發時間，但是其中乘客四方而來，身份各異，各有不同的學識，在一起高談闊論把酒言歡，時而爭吵到臉紅耳赤，時而又情投意合，天下學問便在此間。」
「辯論，駁斥，求證，是道理學問令人信服的唯一途徑。」
王野話音剛落，那原本在窗邊的少年窗鶴聞言鼓掌，兩個酒窩笑的更是開懷。
「說的好，兄弟與我年歲相仿，對學問總結精闢之至，遠勝窗鶴，以酒遙敬。」
王野舉杯與其相望同飲。
姜傳燈笑盈盈的看著王野，燈火如豆，美人如畫。
飯畢，兩人各自回房，王野望月光如水，又在水中映月，說來奇異，這遇龍河常年不凍，哪怕兩岸落雪結冰也是湍流不息。
像極了我走我的，旁人就算再冷酷也與我何乾的那位祝北海。
王野其實剛才還有更現實的話沒說。
文教思想推進根本原因是階級問題，是整個變革途中最大的阻礙，但是階級問題根本無法解決，這是一個偉力歸於自身的世界，實力一旦凌駕於規則之上，便會肆無忌憚，只能憑藉著心中道德律行事。
但道德人人不同，有高有低，若是想約束這群能隨便移山倒海的強者只有比他們更強。
說白了，只要能成仙，便能改變。
可初代仙之後的萬年，誰走到曹溪路的盡頭？
聽說最接近曹溪路的聖人不也蹉跎百年不得寸進，祝北海更別說了。
.......
一夜無話。
第二天，揚帆之時，足足有上百壯漢打著赤膊，嘴裡喊著整齊劃一的口號，解開粗壯如手臂的繩索，升起三張大帆，又有一個蒼勁的聲音大吼：「起錨，出航！」
船上的時間真的很無聊，在王野提出的第十個活動被姜傳燈否掉之後，兩人面對面陷入了沉默。
「你會跳舞嗎？」
「不會」
「我看你像是大家族出來的千金小姐，怎麼連跳舞都不會。」王野十分嫌棄。
「我會畫畫，並且比你這個只會畫丁老頭的人技藝高超許多。」
「那你會什麼？」姜傳燈反問。
「我會刀法。」
姜傳燈奇怪道：「你不是劍修嗎，為什麼會刀法，什麼刀法。」
王野嚴肅道：「七彩刀法。」
「？？？」
她來了興緻：「怎麼個七彩法？」
王野神秘一笑，搓了搓手指：「這可是我自創絕學，其中關竅價值千金，豈可輕易訴諸他人耳。」
姜傳燈解下自己腰間的兩顆玉珠，摘下一顆道：「這是真正價值連城的寶玉雕刻，換你七彩刀法的訣竅綽綽有餘。」
「你可要講的詳細點。」
王野高興的收下玉珠，嚴肅的表情都不由得讓姜傳燈都坐直了身子，他壓低聲音道：
「關鍵是要有一柄白刀子，所謂七彩，便是我讓敵人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捅他心臟，白刀子進去綠刀子出來，捅他苦膽，白刀子進去白刀子出來，捅他腦漿子，白刀子進去黃刀子出來，我扎他屎包。」仟韆仦哾
「.......」
姜傳燈壓抑著怒氣問道：「沒了？只有四色，還有三色呢？」
王野理所當然道：「還沒創出來呢，我可沒說是完整的刀法哦。」
姜傳燈一腳踹翻桌椅，摔門而去，嘴裡還罵道：「混蛋，我早知道你沒什麼正經話。」
這便宜占的，王野直到夜深人靜時都笑出了聲。
這桌椅，這小窗，這枕頭，這明月，這寒風都顯的.....
王野的感慨戛然而止，看著河面上一動不動的月亮影子，深深皺起了眉頭。
怎麼回事？
若是你曾夜晚看過河流映月便會知道，河面上的不過是月亮的投影，它會隨著河水流動顯得破碎，而此時河面上的月亮影子好像是被拓印在上面。
紋絲不動，河面也平靜得像張沒有褶皺的紙。
王野拿起莫問劍，推開門。
眼前再不是一覽無餘的甲板，而是一條延伸到暗中的石板路，兩邊被濃霧籠罩看不清。
「這才剛起航就出事？」
王野轉頭走向旁邊要叫醒姜傳燈，但是門竟然在他觸摸的一瞬間化作泡影，環視四周，竟然只剩下自己一間房，再次試探著走回房間，仍舊能進去，但好像踏進水底淤泥一般，難以自拔。
「這是在逼我走石板路。」
王野也不強求進房間，轉身便走上石板路。
走了大概能有四十步，眼前迷霧散去，一道很普通的鐵門出現在眼前，只不過它中間銜著銅環的不是獸類而是一張人面。
似乎是感應到王野到來，青銅人面動了，猛地睜開一雙眼睛，張大嘴好像剛睡醒一般打了個哈欠。
它的瞳孔是幽深的紫，有些詭秘。
一時沉默，王野看著銅人臉，人臉也看著他。
過了許久，人臉問道：「想過去？」
王野說：「不想。」
「那你回去啊。」
王野回頭看到石板路已經消失，只剩下濃霧，再轉過頭說：「現在又想進去了。」
人臉露出興緻缺缺的神色道：「跟我玩個小遊戲，贏了你就過。」
王野歪嘴一笑不屑道：「你怕不知道我遊戲大王的稱號是怎麼來的，今日小爺我就教你個乖。」
人臉張大嘴挑釁的看著王野，輕輕吐出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