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平淡溫暖

第546章平淡溫暖

王大蠻家的這一舉動被村裡人看在眼裡，也罵在嘴邊，兩個本就不受待見的家庭如今合成了一體，她們似乎更是有了謾罵的理由。

王小蠻忍受著這些，更加勤勞的在地里幹活，對他而言，生活似乎從來就不是甜的，他只想照顧好殘廢的爹，以及這個還未與他成家的妻子，這兩件事，便已經是他餘生之最，需要他勤勤懇懇一輩子去完成。

第三天，他就把玉蓮背到了山上埋了，沒有辦事，因為沒錢，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辦了也無人會來。

小玉兒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王小蠻讓她先回去，她只是搖頭，她親眼看著王小蠻把娘親埋在了那個小坑裡，一滴眼淚都沒掉，覆蓋娘親的土是她刨上去的，壘起了一個小土堆，沒有墓碑，除了幾根混在土裡的雜草外，什麼都沒有。

回來后，小玉兒在王家住了下來，她很膽小怯懦，似乎是天生，平日里連門都不敢出，剛一開始，就連王小蠻與王大蠻二人她也很怕，話都不敢說。

但她也很勤快，知道無家可歸的自己受人恩惠，如今王家父子收留了她，有養育之恩。

養育之恩比天高，這個道理她懂。

她會做飯，也能幹些不太費力氣的粗活，不會的她也會學，而且學的很快，她做事從不喊人幫忙，但做的井井有條，性格是孤僻了些，但極是賢惠，一個僅僅十六歲的小姑娘，卻懂事的如同四十歲的婦人一般。

王小蠻白天在地里做活，她便把家裡打理的乾乾淨淨，每天晚上回來，便有簡陋卻熱乎的飯菜等著他。

雖交流不多，但她對王家父子的體貼照顧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王大蠻把這一切看在眼裡，對這個未來的兒媳婦更是滿意，他原本還擔心的小蠻成家之大事，如今似乎已經有了好的結果，老天似乎還是公平的，當初給了他悲劇，總歸還是在他兒子身上補償回來了。

隨著時間過去，三人慢慢熟悉，小玉兒的心門也慢慢打開了，她臉上開始有了笑容，有時候也會和王小蠻說幾句話，對王大蠻，也能開口叫聲爹了。

雖然兩個孩子依舊沒有成家，但已經和一家人沒什麼兩樣。

日子好起來了，儘管外人還是會謾罵，但相依為命的三人心中充滿著小小的無比珍貴的溫暖。

十九歲那一年，玉蓮忌日那一天，和往年一樣，王小蠻帶著兩塊白面饃饃和三炷香去了那個小土堆，小玉兒安安靜靜的跟在他身後。

「你這兩年都未曾去祭奠，怎地今年要去了？」

王小蠻開口，找了個話題，他嘴很笨，也根本不懂什麼叫討女孩子歡心，但他覺得有必要說說話，畢竟跟在身後的是他以後的妻子。

小玉兒搖頭，沒有開口。

兩人上完香，把兩塊白面饃饃小心放在墳頭，看著燃香上面飄起的青煙，兩人安安靜靜。

「小蠻哥。」

忽然小玉兒的出聲打破了寧靜，

「啊？」

王小蠻開口，似乎很意外小玉兒會與他說話。

小玉兒眼神清澈，但眼中有淚，她看著王小蠻輕聲開口，

「我娘是賤妓，這一點我知道，我更知道她是世上最好的娘親，也是世上最乾淨的女子。」

她僅僅只有這麼一句話，便停口不再多言，她是娘親帶大，娘親用身體換來了她的成長，或許卑微，或許骯髒，但她從不這麼覺得。

外人說她管不著，只能默默忍受，她今日告知王小蠻，是將他真正當成了自己人。

王小蠻憨傻點頭，嘿嘿一笑，

他確實不會怎麼哄女孩子開心。

但是小玉兒似乎就喜歡他這個樣子，那讓她覺得踏實。

迎著王小蠻的溫暖眼神，少女再次開口，聲音化在山頭的風裡，化在香上裊裊的輕煙里，也化進了王小蠻心裡。

「小蠻哥，明年我們便成婚吧，我想嫁給你，做你的女人。」

王小蠻愣住了，被日頭晒黑的臉上滿是不敢置信。半晌都沒有說話。

「你看你，總是這麼傻傻的！」

少女不依他這副模樣，白皙的小臉上有了些暈紅，她嗔怪一聲后，主動靠近王小蠻，拉起了他粗糙的大手，細若蚊蠅的聲音再度響起，

「不過我就喜歡你這樣。」

「嘿嘿！」

王小蠻想了半天，卻依舊是這麼一句傻笑，不過，他的眼神更加亮了。

………

那次回來后，小玉兒變了，她的心門徹底打開，話語多了起來，臉上的笑容也多了起來。

她本就在鎮上長大，沒幹過什麼粗活，加之玉蓮的優秀遺傳，出落的比村裡女子要水靈太多，笑起來更是美極了。

但她還是不敢出門，就喜歡待在家裡。

而且閑余時間她還跟著王大蠻學了一手編織的手藝，她心靈手巧，編出來的婁籠更是要精緻許多，賣的也比王大蠻的要好些。

這一天，王小蠻去鎮上賣掉婁籠，偷偷去了一處，歸家時，他懷裡小心翼翼捂著一個包裹。

「那是什麼物事？」

小玉兒開口，這傢伙今日怎麼神神秘秘的。

王小蠻打開包裹，裡面的東西讓小玉兒瞪大了眸子，

那是一匹大紅綢布，上面還有一些精緻的小圖案。

「我聽你說過以前曾跟娘親學過裁縫，我便買了回來，想讓你給自己做件嫁衣，本來是想著買一件成品的，但是銀錢沒夠，我嘴又笨，不會說價…….」

小玉兒聽著王小蠻的話語，已是濕了眼眶，她瞪著王小蠻，

「為何要花這冤枉錢來！」

王小蠻憋了半出了這輩子唯一的一句情話，

「因為我覺得小玉兒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小玉兒哭了，眼淚止不住，撲在了王小蠻懷裡，話語呢喃，泣不成聲，

「你這傻獃子！」

「嘿嘿！」

………

那日過後，小玉兒多了一件活，除卻家務和照顧王大蠻以及編婁籠外，還會躲在自己的小廂房裡鼓搗那匹大紅綢布，她做的很細緻，拿出了她全部的本事，小蠻哥說她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那她便要在那一天好好的穿給他看。

王小蠻幾次想要去看看進度，都被小玉兒紅著臉拒絕了。

其實她還有一件事不知道，王小蠻還偷偷的跑去村裡各家各戶，磕頭下話，

「嬸嬸，我跟玉兒要成婚了，您一定要來。」

「那晦氣事我才不去！」

「求求您了嬸嬸，小蠻給您磕頭！」

「你這孩子！為了那個小賤貨你至於么！……..」

「玉兒不是賤貨！玉兒是小蠻的妻子！是天底下最美的女子！」

「隨你說吧，反正這婚事我家是不會去的！」

……..

王小蠻很失落，他走遍了村子，但沒有一個人願意參加他倆的婚事，小玉兒不說，但他知道小玉兒一直有心結，她到現在門都不敢出，他無所謂，他的面子也無所謂，他只希望自己的女人以後能幹乾淨凈做人，別再被那些言語議論。

但是那很難，他根本無力改變。

他最終放棄了，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了家，成見似乎是一堵永不會消失的無形牆壁，能把一切美好和善良隔絕的乾乾淨淨。

小玉兒不知曉這些，依舊在開開心心的忙碌著，王小蠻也漸漸放下了那個奢望，或許他們一輩子就是這樣了，他無法改變眾人，但他也會好好努力，讓小玉兒和爹爹過上好日子。

婚期是王大蠻定的，或許很草率，但是很真實，那一天，一家人翻箱倒櫃做了滿滿一桌子菜，小玉兒覺得有些浪費了，但王小蠻執意如此。

吃飯前，小玉兒拿出了她偷偷做出來的珍貴東西，那是兩件紅衣，一件是自己的，一件是王小蠻的。

她偷偷把女服原定的拖尾去了，給王小蠻做了一身新郎服，剩下的邊邊角角還被她剪縫成了一縷縷紅簾，還有一對巴掌大小的喜字。

東西真的很少，字也很小，但是做的很精緻，一針一線，都傾盡了小玉兒近半年的心思。

兩人換上了大紅衣，小玉兒確實是美的，尤其是今日更顯得出眾，即使沒有什麼粉黛胭脂，她依舊在大紅衣的映照下美的不可方物。

王小蠻把紅簾也掛在了小廂房的頂子上，頓時不大的家裡便有了一些喜慶的氛圍。

出乎意料的，小玉兒還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小壇酒，迎著王小蠻父子疑惑的目光，她小臉微紅，有些不好意思，

「這是娘親那時候藏起來的，說是等到我以後嫁人的時候用，回村時我埋在了老家院中，今日我便去取來了。」

「哈哈哈哈哈，真好，今日應該喝點！」

王大蠻大笑，

「嘿嘿！」

王小蠻也笑了，

「我都沒喝過酒哩！」

等吃完喝了一點后，今日的婚事便也算是成了，很簡陋，但是三人都很開心。

就在這時，有幾個大小夥子進了王家，聲音很大，嚷嚷著便來到了主屋。

「小蠻兒今日成婚，哥哥們來給你賀一賀！」

五六個大小夥子吆喝著簇擁著進來了，年齡都是二十來歲，算是村子里與王小蠻一茬的同輩，手裡還拎著些許小賀禮。

王小蠻既驚訝又開心，來者是客，許是他也喝了點酒的緣故，趕緊起身相迎，至於小玉兒，則是站在那裡有些躲閃與懼怕，她本能的便對任何一個外人都有這種心理。

幾人看到桌上還剩餘一些的飯菜，還有那壇酒，一個個嘖嘖大笑，還帶著打趣，

「不錯嘛！還有酒呢！」

「怪不得今日看到新娘子出門神神秘秘的抱著東西，想來便是去拿酒了吧！」

「看來我們今日是來對了！」

眾人笑著，王小蠻便也憨憨傻傻跟著笑，他招呼著幾人坐下，拉著小玉兒給他們添上了碗筷，只是他沒注意到，幾個小夥子的眼眸深處，有著一絲淡淡的七彩之色一閃而逝。

……..